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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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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小子老发什么呆呢?”曲明钊忍不住对着他后脑勺拍了一下,拍完之后,猛然想起来这家伙头发有多脏,面上在瞬间的呆滞过后,换上了一种吞了苍蝇般的表情。
“没……没什么!”阮宙遥没察觉到他的心思,只是心不在焉的否认。
曲明钊看着他低垂的脑袋,竟也生出了几分莫名的熟悉感:“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他一边这么问道,一边状似无意的从口袋里掏出灭菌湿巾擦手。
等他用一张湿巾的正反面反复将手擦过两遍,少年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在这种近乎诡异的沉默中,曲明钊心中的疑惑愈演愈烈。
话说放在平时,他也不是好奇心重的人,但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混混似的少年,就是控制不住探究的心思。
“你认识我吗?”曲明钊于是又问。
“……不认识。”阮宙遥说这话时,甚至没有勇气去看曲明钊的眼睛。
曲明钊猜想他可能是害怕自己把他送警,道:“我不会把你怎么着的,你不至于怕成这样。”
“你叫什么?”
“你家住哪儿……这是和父母闹矛盾,离家出走了?”
曲明钊断断续续问了好几个问题,对方始终一声不吭,工作之余难得话多的曲大夫终于耐心告罄。
“不愿意说就算了,早点回家去吧,你爸妈会担心的。”他留下这句结语,就打算离开。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人却忽然开了口:“不会的。”
曲明钊顿住步子转过身。
少年慢慢抬起了头,轻声重复刚才的话:“不会有人担心的。”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担心?”曲明钊也是从少年时候过来的,看着现在的他,就像看个幼稚小孩儿。
“因为他们都死了,我的爸爸妈妈,他们都死了。”少年语气平静,是那苍白的、微微颤抖着的唇却泄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心绪。
“……抱歉。”曲明钊漫不经心的态度里,一时多了几分严肃,半晌,他问,“你现在跟着谁生活?”
阮宙遥沉默了下,说:“我没有家人了。”
“那你现在的监护人是谁?”这小子看着年纪不大,应该还没成年,肯定是有监护人的。
阮宙遥又沉默了。
曲明钊等了半天没等到他的答复,道:“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你管。”阮宙遥的语气比之前冷了几分。
“不回去,你是打算当个流浪汉?”曲明钊没好气道,“饮食无规,黑白颠倒,我看你再这么下去,该上市报头条了,标题就是“某不知名小混混猝死街头”。”
阮宙遥倏然抬头,眼里带着几分错愕。
曲明钊这回倒是一眼就看出了他心里的想法:“别问我为什么知道,这些问题,随便哪个大夫一眼就能看出来。”
“你是医生吗?阮宙遥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下意识问道。
“这不是关键。”曲明钊板着脸。
阮宙遥却从他的回答里确定了这一事实,心里为对对方多了一丝了解而感到隐隐的高兴。
他想:原来大哥现在做了医生!
曲明钊有些习惯他问三句答一句的毛病了,他看了看腕上的手表,道:“我现在没什么事,正好送你回去吧。”
大冬天的,一个孤儿在街上游荡,这是很危险的事情,他是医生,治病救人是他的原则,对于这个半只脚踏入泥潭的少年,曲明钊觉得,拉他一把也是在救人,而且,他自己不也是……
可惜的是他有好心,对方却似乎不愿意领他的情。
“不用你管,我回不回去,和你有什么关系!”在曲明钊伸手想拉他胳膊的时候,阮宙遥一把甩开了对方的手,然后情绪激动道。
曲明钊学生时代因为成绩出众加上外形帅气,一直是老师喜欢、同学追捧的对象,参加工作之后,又因为鬼才般的医术在医院混的如鱼得水,这辈子看人脸色的时候还真是屈指可数,这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更是没经历过,被阮宙遥这么一吼,他自己都有些愣住了。
反应过来后,心里不由有些恼火,同时觉得今天的自己简直莫名其妙。
被小偷盯上了没追究,往人兜里塞钱不算,现在还巴巴的要送人回家,曲明钊抬手抚了下自己脑袋顶儿,觉得那里现在悬了个明晃晃光环,上面写着大大的“圣父”俩字。
再这么下去,他自己都要不认识自己了。
这么想着,曲明钊摆了摆手:“行吧,你爱回不回,我也懒得多管闲事了。”
阮宙遥从舅舅舅妈家里跑出来的时候,就没想过再回去,听曲明钊说要将自己送回去,他也是急了才说出那样的话,事后就后悔了,此时见对方不愿意再搭理自己,可谓进退两难,手足无措,心里一时更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曲明钊不再多话,转身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一阵北风迎面刮来,灌进他敞开的风衣里,他不禁打了个寒噤,抬手拢紧衣服的同时,脑海里莫名就浮现了男孩消瘦单薄的模样。
这么冷的天,那臭小子无家可归,身上又没钱,也不知道往哪儿去。
这么想着,他不自觉便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身后。
但是身后静悄悄的,除了风声,其他什么动静也听不见。
曲明钊埋头走了十几米,终究忍不住回头看过去。
这一看不要紧,就见那倔小子弓着身子捂着肚子蜷在路边,一脸痛苦神色。
曲明钊一愣之后,没有任何犹豫,转身折了回去。
做出这一选择时,他甚至没有思考,完全是出于一个医者看到病患的本能反应。
——对方脸色白的难看,一看就是身体不适,这让他没法袖手旁观。
“你怎么了,哪儿难受?”
阮宙遥抬头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人几乎是带了一层光。
那一刻的心情要怎么形容,大概就是一个溺水的人,被人拉了一把,以为要得救的时候,却又啪的被人丢进了水里,等他彻底绝望时,又被一把捞了起来。
阮宙遥甚至听不清对方说了什么,只觉得自己虚软的身子被一只有力的手从地上捞起来,那只手在他胃部腹部各处摁了几下,不停的询问疼不疼。
他听的模模糊糊,嘴上胡乱的应答着。
“曲主任,您不是回家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这人是……”
曲明钊带着阮宙遥折回医院时,恰好迎面碰上自己科室的一个小护士。
他快速吩咐了小护士几句,自己则熟门熟路带着人上了楼。
一通检查之后,阑尾发炎,发炎引起发烧,曲明钊给阮宙遥注射了消炎水之后,他的情况就渐渐稳定下来,不过人是没大碍了,却一直没有转醒过来。
跟着过来的小护士道:“不过是轻微阑尾炎,怎么会昏迷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