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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结伴去江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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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雪如絮凌霜下，满地白尘，天地银装素裹
皑皑飞絮中，一名玉面冷颜公子，踏雪而行，白衣飘然，高髻横雪簪，仿若遗世谪仙
公子腰间束一晶莹玉笛，笛上雕刻五瓣冰棱雪花，笛尾悬一枚芙蕖红玉，佩一尾红穗，乘风慢拂，如飒爽红梅，沐雪傲绽
雪地难行，举步维艰，公子微拧染雪剑眉，向远处雪顶小楼稳步行去
小楼虽简单破旧，但尚可敞庇，凑近，隐有热烟漫舞，想来颇具人气
公子行至柴门驻足，扣门三声，凝视屋内微红烟火，便静待回应
鹅毛飞雪，簌簌下落，覆公子满发，他羽睫轻颤，却仍旧未见屋内人影晃动，便转身欲离
“公子，公子，怎地来了却不进来”有人在背后顺风大喊
公子转过身，只见肩挂白巾，拎着茶壶的小二冲他招手喊道：“公子，雪天地滑，进来喝杯热茶，等雪消停了，再走吧”
公子不再犹豫，向屋内行去
“多谢”公子行至门前对小二点点头
小二面上却浮现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道：“公子既然来了何不直接进来”
“未见牌匾，不知是客栈还是人家，不敢擅闯”公子答道
“公子逆风扣门，声音未至屋内，若不是窗边的那位公子，我还未发现公子立于门前”小二侧身，做了个邀请入内的动作
“窗边的公子？”白衣公子随小二入屋
“正是东南角小窗边的那位红衣公子发现公子立于门外，便使我邀你进来”小二道
公子寻东南方向看去，果见一位红衣公子倚坐窄窗边，正凝望于他。那红衣公子有一双皓眸，明亮如星，但令他无法转移目光的是那眸中不停流转的一抹柔情，像是骤然腾起的火焰般炽热，又似是温润绵长的水流一般深沉
大约是见他也向他望去，那红衣公子眉眼忽浮上灿烂的笑意，没有陌生没有拘束，只有春暖花开般的明媚
转瞬之间，一眼万年
“公子寻空处坐下歇息，我去为你端杯热茶”小二无意又适时地唤回了他的思绪
“麻烦小二将热茶端于东南角窗边小桌”他赶忙收回目光，按捺住不觉浮动的心神
小二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东南角，面上再度浮现似笑非笑的怪异神色，回答道：“好勒，公子上座稍等”
白衣公子屏退心中不断发散的纷乱思绪，疾步行至东南角小桌前驻足
“坐吧”红衣公子打量了他片刻，浅笑着低下眼眸，拎起小壶向桌上印有红莲的瓷杯倒进腾腾热茶
他并未立刻就坐，自小的礼仪令他不敢忘了此刻颇为狼狈的仪容。轻轻掸掉衣上的余雪才坐下，但刚坐稳却见对面的红衣公子再度眉眼含笑地凝望着他，神色中甚至有些说不出的欢喜
他对上那双星眸，心头不觉微动，他为自己的荒唐反应一愣，赶忙偏移视线，自找话题转移注意力：“雪天多行，沾染衣裳，打湿儒坐，望兄台勿要见怪”
似是看穿他窘迫心思一般地，红衣公子回了一声轻笑，才悠然开口：“兄台饮了这杯茶，我自然不会见怪”
白衣公子转回眼神，红衣公子已将瓷杯推到他的面前
他伸手就去端茶杯，红衣公子却再度开口；“请兄台务必令杯上红莲朝内，再饮用”
大约是见他疑惑，又好似生怕他不允一般，红衣公子有些焦急地补充道：“若兄台想谢我邀你进来，便如此饮用”
得人相助，自是该谢，且别人的要求虽有些奇怪但并不过分。他依言，端起瓷杯，红莲朝心，掩杯慢饮
红衣公子支臂扶额，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对面的白衣公子，面上不觉绽放笑颜
白衣公子放下瓷杯，见红衣公子正出神含笑地凝望他，不禁问出心中疑惑：“兄台多次这般望我，是否因我面上有污秽”
红衣公子星眸一眨，似是从什么美好回忆中回过神来，对着他俏皮一笑道：“兄台若不望我，怎知我多次望你”
此话......似是不假。他顿时一噎，低下眼眸，一时竟找不出反驳的话语来
红衣公子轻笑一声，拿来瓷杯，拎起茶壶再次倒了一杯热茶，道：“兄台莫要见怪，我玩笑话，是兄台丰神俊朗，剑眉星目，甚是好看，我望着颇为痴迷，竟有些想入非非”，说罢，他端起瓷杯，红莲朝心，将热茶一饮而尽
他放下茶杯，只见白衣公子正拧着眉望着他，神色有些不满
“兄台何故出言打趣”白衣公子果问出一句他意料之中的话
他心跳怦然，面上却淡然一笑，答非所问道：“兄台此行欲去何处”
白衣公子虽略有不满，但仍旧礼貌回答：“此去江南”
“江南此时也定漫天飘雪，兄台所去为何”他心跳加速，对白衣公子的答案期待又清楚
白衣公子犹豫了片刻。尽管这红衣公子对他颇为照拂，但面对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他并不愿太多的暴露自己的去向。心中盘算着敷衍之语，他抬起眼眸，却又对上了那双脉脉含情的星眸，不知为何方才的盘算之语顷刻间烟消云散，真正的原因竟然不经思考脱口而出：“去江南看莲，与人允诺，定要守誓”
红衣公子似乎松了口气，颇为欣慰地低下眼眸望向瓷杯，语气轻快地答道：“我也正要去江南，兄台可否同行”
白衣公子未答，顿时戒备起来。他能感觉到红衣公子似是很想与他‘亲近’，一种带着目的性的亲近。脑中回忆起进门之后红衣公子的种种言行，他得出结论：他们应当不是无意间的萍水相逢
尽管他控制着面色如常，并未显露心中疑虑，但红衣公子好似还是看穿了他的思虑，颇为慌张地解释：“寒雪孤影，长夜寂寥，我只想寻个伴，兄台勿要拒绝，徒增伤悲”
“兄台还未答我，为何出言打趣”他剑走偏锋，答非所问，以问题回出拒绝之意
红衣公子颦蹙起细长的眉头，用那双水光流转的眸子端详了他半响，神色颇为落寞地低下头。良久红衣公子忽拎起茶壶再次倒了杯茶，红莲朝心，将茶水一饮而尽。放下瓷杯，他像是饮过酒壮了胆一般，重新对上他的眼神，神色无比郑重，道：“我对兄台一见钟情，欲与兄台永世相守，兄台信否”
他震惊错愕，仿佛被闪电劈中，思想凝固，肢体僵硬。他无法质疑这话的真实，因为那双清澈的星眸中倾泻而出的深情是那么的真诚又纯碎，竟叫他颇为动容
“公子，您的热茶来了”小二将热茶端到白衣公子面前，打破了这静默的僵局
“小二”红衣公子神色恢复如常，从袖中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我见院子西南角有几株长得颇为高壮的青草，你将那草叶上的落雪取下，用那个重新泡杯茶来给这位公子”
小二拿起银子掂了掂，喜笑颜开地答道：“好勒，二位公子稍等”，说完脚步轻快地走开了
见白衣公子依旧冷颜肃面，若有所思，红衣公子眸中似是黯淡了一些，勉强撑起一抹笑道：“青草上的雪水虽然远不及真正的雪顶含翠，倒也涂个意境相似，兄台莫要嫌弃”
白衣公子一怔，微微皱眉，道：“听兄台语气，怎地好似确定我喝过雪顶含翠一般”
红衣公子似是没听出白衣公子话语中的戒备一般，直直地对上白衣公子凌厉的眼神道：“我猜的”
白衣公子就这么紧盯着红衣公子许久，红衣公子也未转移目光，只是他的眼神却越来越柔软温情。大概是这份柔情，白衣公子慢慢地缓和面容，再次陷入沉思
窗内静默，窗外飞雪依旧洋洋洒洒，偶尔钻进小窗，落在木桌上，悄然融成水
没多久，小二端着一碗青花瓷茶杯走来，递到白衣公子面前，道：“二位公子茶来了，想来二位公子定是风雅之人，小店简陋不懂风雅之处，唯有这一个青花瓷杯”，说着小二偷瞟了红衣公子一眼，“忘二位公子勿要嫌弃鄙陋”
“有心了”红衣微微一笑，皓眸似月，美如冠玉
待小二退下，红衣公子才望着白衣公子笑着开口：“小二一番美意，兄台可不要辜负了”
白衣公子从思考中回神，望向红衣，十分认真地道：“我已有心爱之人，要辜负兄台一见钟情的心意了”
红衣公子一怔，眸中瞬间黯淡，笑容却并未变，继续答非所问：“尝尝看这‘雪顶含翠’”
白衣公子见红衣神色并未纠结，顿时松了口气。尽管只是陌生人，但拒绝别人的真情实意，着实有些于心不忍。端起青花瓷杯，他细细品尝起来
“美得很”听到红衣公子忽然开口，他下意识抬起眼眸看去，只见红衣公子正单手支额，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什么？”他放下茶杯，逃避般地低下眼眸
红衣轻笑一声：“我说若是能与兄台一路相伴同行，此等青梅煮酒，梨棠煎雪之事必定很多，美得很”
“青梅煮酒论的是英雄”他下意识纠正
红衣似是来了兴致，语调轻快起来：“那兄台以为现在天下何人是英雄”
他想也没想，答道：“自然是御亲王，百里荻，征战数十载，平内乱，定北境，守长城，御外敌，佑一方百姓平安，可谓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他不是英雄还能有谁担得起英雄二字”
“可他......”红衣似是屏息一凝，方才的轻快也不复存在，语调中只剩淡淡幽思：“已经归于尘土多年了”
不知为何，他竟然莫名听出红衣话语中一丝真切的哀怨。怔怔地抬眸望去，却瞥见红衣公子眼中一转而逝却异常真实的哀伤。大抵是这哀伤太过触人心扉，直击灵魂，他也因此被感染，颇为感伤道：“他的陨落是苍天无道，社稷无望”，顿了顿，他又补充自己的猜想：“大抵也是人祸”
“兄台为何这样说”红衣公子一边用指尖触了触瓷杯中微凉的茶水一边问道
白衣公子惋惜道：“自古伴君如伴虎，一个拥有民心的亲王，敌不过忌惮二字”
红衣公子徐徐地搅动起一杯清澈茶水，沉默良久，忽轻声自言自语般地喃喃：“他从不曾那么想过”
“兄台说什么”
白衣公子见红衣嘴唇嗡动却并未听清在说什么，然而红衣公子只是怔怔地望着他，忽峰回路转问道：“兄台还没说这‘雪顶含翠’味道如何”
雪顶含翠是他自小喜欢喝的茶，颇为了解，便如实答道：“清淡雅致，略含苦味，想必是冲泡时雪水过少或者不纯，茶水兑多所致，虽不及真正的雪顶含翠清新，饮后口齿余香，久久回味，不过和此情此景相合，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兄台对雪顶含翠甚是了解”红衣忽又眉眼含笑地望着他
“抬举了，略懂一二”他赶紧避开那灼灼的目光，解释道：“因小时候家中常有，所以沾了些光，得以一品”
望着对面的白衣公子似是有些慌张地避开他的眼神，红衣公子狡黠一笑，双手共托下颚，手臂撑桌，身体前倾，趴在小桌上慢慢挪动着凑近白衣公子问道：“不知同行之事，兄台考虑得如何”
红衣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忽然靠近，白衣公子心中一跳，不觉转头，只见一双分毫距离的明眸，同时唇上似是轻轻擦过一丝柔软触感
他触电般地往后一仰，红衣却似是看穿了他的惊慌，快速端坐回去，笑眯眯地抓住他的弱点：“兄台喝了我买的茶，可不能拒绝我，俗话都说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你吃了我的茶，若是拒绝我便不是君子所为了”
白衣公子凝息。占人便宜，拖欠人情却不符礼尚往来之理，他悔意顿生，突然有些不明自己为何方才饮茶时没想起来此理。再一深思，他忽得发现自从与这红衣公子相视那刻起，他便像是头脑发热，总是无法思考太多，说话更是张口便来，与往日小心谨慎的他大不相同
他一边奇怪自己，一边不觉偷瞄了一眼对面的人，又好巧不巧地对上那双温柔的眉眼，被那含笑的眉眼一瞥，所思所想突然又忘得七七八八
“好吧”他几乎是自暴自弃地妥协同意
闻言红衣公子面上笑容加深，前倾身体又凑近了白衣公子一些，道：“我名唤祁莲筝，不知兄台如何称谓”
白衣公子微叹了口气，轻启薄唇欲要出言回答，可他又忽得愣住，张着嘴好一会没有把话说出口，他复又合上双唇，微拧眉头，状若深思，眼神也开始左右飘忽不定，似是在急切地思考着什么
祁莲筝没有催促，心跳却无端加速，紧张又期待地打量着白衣公子
良久，白衣公子才停止思考，恢复如常面色，开口答道：“白雪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