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错》在别

54、第 54 章

　　他一个人在包间内又坐了半个多小时，桌上的菜一口没动，直到被手机的震动声吵醒，才缓慢地回过神来——谢致行到了学校，给他发了个消息报平安，顺手拍了张教室满座的照片，证明自己在好好上课。
　　陆重山无声地弯了弯唇，按下了语音键，语带笑意地说：“这么辛苦，晚上还上课，可别累着了，昨晚又没怎么睡。”

　　谢致行发这句话的时候还带着点故意的成分，俩人好不容易见次面，都还没好好“互诉衷肠”，陆重山居然让他回来上课，想想谢致行都有点气。
　　但陆重山发的语音不可能不听，他插上耳机，心里却有点奇怪，明知他在上课，陆重山怎么还发语音？
　　手指按在语音条上轻轻一碰，陆重山带着浅浅笑意的声音就从中流泻而出，仿佛透过细长的耳机线在他耳膜边轻轻敲打。

　　他觉得不是自己多想，而是陆重山这个人说话时老喜欢用那种拖腔拖调的语气，像在人耳边放钩子一样，太不正经了。
　　伴随着陆重山一遍又一遍的低沉声线，他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昨晚......谢致行倏地一下耳朵就烧了起来，赶紧装模作样地伸手捂住了那只红透的耳朵。
　　心里那点本就不太坚定的“气”瞬间消没了。

　　谢致行学校位置有点偏，但也不能天天住酒店，陆重山家的房子只有他一个人住，下课后他提起的时候陆重山却想也没想地就拒绝了，转头给他发了个地址，还是酒店的，只不过换了一家，离他学校不近不远，晚上不怎么堵车，半个小时就到了。
　　到酒店沿着电梯一路上行的时候，谢致行总有种俩人在背着人偷情的感觉，放着家不回，跑来住酒店，可不就是电视里常演的那些桥段。

　　到了陆重山给的房间号，他略显矜持地敲了敲门，没过几秒，咔嗒一声，房门从里打开，门缝中透出一线黑暗，一股淡淡的酒气飘到了谢致行鼻子下。
　　“你喝酒了？”

　　谢致行嗅了嗅鼻子，按在门上的手忽然被人一拽，房门开了一半，他毫无防备就猝不及防地跌到了某人怀里，扑了满身的酒香四溢。
　　“喝的还挺多。”离得近了谢致行才感觉到到陆重山身上的酒味挺重，估计喝了不少，他奇怪道，“怎么突然想喝酒了？”

　　陆重山下巴搭在他肩上，整个人十分放松地把重量放在他身上，借着冰凉的酒气，在他耳廓吹了一口：“唔，想你想的不知道要干什么，只好喝点酒打发时间。”
　　谢致行：“......”
　　完了，这人怎么这么会，甜言蜜语张口就来，都不给他点缓冲时间。

　　俩人半搂半抱着往里走，谢致行抬手按在墙上摸索着要开灯，手背却忽然被陆重山按住，抓住了他的手指，顺着分明的骨节一点一点按上了手腕。
　　陆重山哑声道：“别开灯。”

　　谢致行的手一顿，顺从地把手落在了陆重山掌心，抱着他没吱声了。
　　他觉得陆重山今晚的表现实在奇怪，见面弄得跟“偷情”似的，还难得一见地喝了酒，一张口嘴里全是醉醺醺的哄人的好话。

　　他自个儿脑补了一番，想起白天两人分开时的自己那点没由来的脾气，陆重山一点也没跟他红脸，现在还这么黏糊糊的，可能是在给他台阶下。
　　他把自己安慰到了，觉得白天的行为确认有点幼稚，轻手拍着陆重山的后背，贴近他的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陆重山从日料店出来后就直接到了酒店，买了一箱罐装啤酒，一个人喝了快两个小时，喝的脑袋不是很清醒，却依然听清了谢致行的那句“对不起”。
　　他有些莫名其妙，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室内昏暗，唯有眼眶中是一洪清泉似的明亮。
　　“你说什么？”他没太听懂谢致行这句对不起里的含意，琢磨了一下谢致行也没做对不起他的事，反倒是自己......

　　谢致行死要面子，说完就忘，成功把自己变成了一条金鱼，怎么也不肯说第二遍，陆重山反倒更来了兴趣，兴致勃勃地开始逗他说话。
　　最后实在拗不过，谢致行索性一口堵住了他的嘴，将那些喋喋不休的话悉数挡了回去，唇齿间讨了个满嘴清冽的酒香。

　　陆重山喝多了酒，又折腾了一宿，晕头转向，本以为能一觉睡到天亮，然而清晨四点就被身上不大舒服的感觉弄得睡不着了，轻手轻脚地起身下床去冲了个澡，然后彻底睡不着了。
　　才躺回床上，谢致行就下意识往他怀里拱，顶着一头蓬松的乱发跟个炸毛的小动物似的，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枕着他的胳膊，顺便把腿也搭上了他的，弄得陆重山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最后只好当个软绵绵的抱枕，长臂一伸，任由谢致行把自己扑了个满怀。

　　望着天花板发呆了不到十秒，谢致行就在他怀里闷闷的开了口，带着清晨将醒未醒的起床气，半阖着眼睛含含混混地说：“怎么醒这么早，是不是喝了酒不舒服？”
　　陆重山伸手搭在他的背上，室内温暖如春，被子拉到了腰间，让两人相贴得几乎毫无距离，心跳声好似触目惊心一般的重。
　　他轻轻拍了两下，像哄小孩似的，看着冷白的天花板，不带情绪地说道：“……没有。”

　　“真的？”谢致行倏地睁开眼睛，半信半疑地盯着他的眼睛，“客厅里的易拉罐至少有七八个，你一个人没事喝这么多......”
　　陆重山打断他，好听的话张口就来：“不是说了，是因为太想你了。”
　　谢致行：“......”

　　谢致行安静半晌，忽然伸手握住了陆重山盖在被子下的手指，室内开足了暖气，可是陆重山的手指依然很凉，好像怎么都捂不热一样，他一点一点将陆重山蜷起的手指捋平，十指交握。
　　他静静地注视着陆重山的眼眸，也许是刚洗过脸，里头还残留着清透的水光，却又好似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让人一眼看过去就要沦陷，谢致行呼吸了一口，轻声喊道：“重山......”

　　陆重山放空的思绪一顿，有点意外地看向他——从小到大他那对爹妈都是连名带姓的喊他，从没有过稍显亲密的称呼，彼时陆重山觉得是自己这名字取得平平无奇，光喊名字喊不出什么深情厚意，可是当谢致行的目光专注地望着自己，眼中满是灼人的视线，仿佛能把人烫伤，声音低哑间无端带了股珍重的意思。
　　他不由自主偏开了目光，喉结滚动，无声地吞咽了一下，低声说：“怎么了？”
　　“没什么。”谢致行懒洋洋地在他肩上拱了拱，磨牙似的咬了一口他的脖子，“喊一下你的名字，觉得好听。”

　　陆重山自然不信他的鬼话，干脆利落地一翻身，就把人压在了床上，反客为主地攥住了手，按在了枕头上，眼睛也不用力看人，只是低下头，欲说还休地在他唇上轻轻擦过，一只手不规矩地伸进了被子，按在了谢致行的大腿上，往下游走……
　　谢致行大概是没见识惯了，居然被他这番动作弄得霎时耳廓一片绯红，火一般烧了起来。

　　“你......”
　　他半推半就地按着陆重山的胸口，正琢磨着要把四处点火的某人“就地正法”，手掌轻轻推了一下，不像是拒绝的意思，倒像是故意占便宜一样，陆重山却忽然一脱力，就势倒在了柔软的床铺上，看起来就像是被他用力推倒一样，鼻腔里哼出愉快的一声。
　　谢致行：“......”

　　谢致行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碰瓷”弄得瞬间清醒了不少，转了个身，面对面看着眼前触手可及的人，刚要伸手，陆重山就阖着眼睛拖着清晨时分懒兮兮的调子开了口：“还睡不睡了？”
　　“不睡了。”谢致行一脸坦然地说，“我们来做点别的事情吧。”
　　陆重山倏地睁眼，垂眸一瞥：“我要是说不呢？”
　　“那当然听你的，”谢致行一脸乖巧，活生生一副小媳妇样儿什么都说好，“你说什么都行，反正你就算骗我我也分辨不出。”

　　戏谑的话已经到了舌尖，堪堪就要出口，却突然被塞了满嘴软糖，又酸又甜的，陆重山猝不及防，心里挤得满满当当，一时无言。
　　他垂眸看着谢致行转瞬不移的目光，从昨天就开始纠结到现在的思绪绵长又沉闷。他心里想，不然还是别说了，说了也解决不了问题，还会添堵，一个人堵总比两个人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