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错》在别

43、第 43 章

　　陆重山没真的带谢致行去教室上课，现在考试周没课可上，陆重山带他在学校里溜达了半小时，最后由于天气实在太热学校太大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来个校园一日游而放弃，选择去了学校外的电影院。

　　谢致行感觉陆重山的大学生活未免过得太轻松了点，虽然觉得问题很蠢，但还是问他：“你不是说最近考试很多，不用复习的吗？”
　　陆重山思索了一下，正想说随便翻两页书就行，但在看见谢致行的目光后深刻觉得这回答似乎有点打击人，以前从来不会考虑什么叫做打击人的某人好像无形之中也开始了学习，虽然知道谢致行大概率可能是会翻他个白眼，但还是弯了下唇，排在嘴边的话被收了回去，换上了另一番措辞。
　　眉眼一弯，眼眸中好像不自觉就流露出一点温柔的意味，他说：“不急这一时半会的，看书哪有你重要。”

　　谢致行：“......”
　　完蛋，这人功力怎么有点深，谢致行感觉有点应付不过来，心说大家都是第一次谈……靠，陆重山不是第一次！他还和陈照好过呢！
　　猝不及防，谢致行想到了这件久远的事，前一刻还停留在陆重山的花言巧语里，下一秒就把自己气成了一个鹌鹑，脑子里全都是以前见到陈照那个大马猴的场面。
　　但毕竟是确定关系第一天，虽然不知道俩人什么时候掰的，但陆重山肯定是都处理好了才来找他，谁还没个过去啊，他实在没理由因为这点小事生气。
　　但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尤其想到陆重山和陈照现在还是室友，他更是又心塞又好奇，这俩人是怎么在掰了之后还能同住一屋檐下不打架的，活得这么佛系吗？

　　这个时间暑期档的一些影片已经开始上映，俩人对爱情片都没什么追求，战争片似乎太过沉重，比较之下最后选了部刚上映有一段时间的剧情片，男主角好像还挺红，进场的时候听见不少女孩子有点兴奋地晃着男朋友的手臂介绍。
　　影厅挺大，但观众不是特别多，从第三四排开始一直到倒数五六排零零散散坐了些人，最后两三排反倒没什么人。

　　陆重山特地挑了最后一排，他有点轻微近视，平时基本不需要戴眼镜，他也没配过，像电影院最后一排这样的位置，不影响正常的画面，顶多看字幕的时候有点模糊，不过这些和谢致行远离其他人坐着能算得了什么，反正他也不是真心想来看电影的。

　　进来看电影的基本人手一份爆米花薯条可乐，他们俩也没能免俗。陆重山拎着两份可乐，谢致行抱着一桶大份的薯条，慢兮兮地跟在他身后，眉目垂着脸色有点凝重，活像吞了一瓶藿香正气水。
　　陆重山不解，回过头看他：“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谢致行略显深沉地抬眸看了他一眼，影厅内光线复杂暗淡，巨幅屏幕上亮着清晰的白光，最后一排却依然很黑，灯光交错在谢致行脸上，清亮的眼眸流露出纠结复杂的目光，在陆重山看过来的瞬间又很快垂下了眼睫，轻眨了下眼，状似寻常地移开了视线，转而盯着在放广告的屏幕。
　　他轻咳一声，木着脸说：“没有。”
　　陆重山一听反而觉得有点奇怪，探究地打量片刻后，点点头：“哦，先坐吧，电影就要开始了。”

　　灯光很快暗淡下来，四周漆黑一片，只有前方的巨幅屏幕上闪烁亮光。片头曲放完，陆重山把可乐放在座椅旁，掌心沾了水渍，湿漉漉的，一片沁人的凉意。
　　电影开头就是男主角骑着摩托车十分酷炫地登场，在一片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出现在女朋友面前，瞬间解决了几个小混混解救她于水火，获得了女主角的眼泪汪汪。
　　陆重山不禁怀疑起自己是不是买错票了，不应该是部剧情片吗，怎么开头这么偶像剧，挂羊头卖狗肉？
　　他一边往下看怀疑这部电影的真实性，一边一心二用思考起谢致行到底哪里不太对劲，琢磨了半天后也没想明白，电影男主角倒是发现自己的女朋友根本不是想象中的柔弱可怜，被女朋友和小混混们合起伙骗上了贼船——一艘真正的船，剧情线才由此拉开。

　　后面讲了什么谢致行盯着屏幕目不转睛，可却一点都没走心，心思早就飘到了外太空，飞出了无限遐想。
　　他脑补了一出陆重山和陈照两个旧情人天天在寝室做最熟悉的陌生人，其他室友知道吗？要是也知道岂不是更尴尬了。

　　影厅里光线亮度极低，但也隐约能看见人的轮廓，尤其陆重山坐在他身边存在感极强，完全没办法忽视，犹豫再三，熬过了男主角憋屈挨打钱财两空的漫长的一个小时，谢致行缓慢地伸出了自己的手，仿佛一个偷偷摸摸不问自取的“窃贼”，心猿意马又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了陆重山搭在一旁的手背上。
　　掌心与手背贴合，同样的温热，却是两个人的体温。

　　他感觉到了陆重山清瘦的手指间微微凸起的骨节，手指很长，也很瘦削。
　　陆重山很轻地动了一下，手背擦过指腹，随即反手握住了谢致行的，十指交错，顺势在他的掌心间很轻地勾了勾，然后感觉到了一点轻微的颤动，忍不住扬了扬嘴角。

　　谢致行本来只是不由自主地想碰一碰他的手，正好影院里四下黑暗，旁边又没人，一想到陆重山以前可能也和陈照这样来过电影院，他就有点不受控制地想做点什么，可是陆重山一回应他却瞬间无所适从，被他握住的手指紧张的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半晌之后，他终于忍不住动了动，侧过身眼皮一挑，盯着陆重山的侧脸把声音压低：“你这是干什么？”
　　耳边仿佛吹起一阵春风，陆重山慢腾腾地转过脸和他对视，心中觉得有点好笑，脸上也浮起一丝似笑非笑的意味，眸光瞥了下交握的两只手，干脆举起来在俩人眼前晃了晃：“不干嘛，就是想牵一下你的手。”

　　谢致行觉得这话好像没什么能反驳的地方，更何况还是他主动的，被那点胡思乱想折磨了一晚上的大脑总算得以放空一点，好似一只即将炸毛的刺猬，被人摸了两下就顿时没脾气地收了回来。
　　最后电影结局是什么样的俩人都没关注，虽然只是拉了一下手，但大活人就在自己身边总归还是忍不住心猿意马。

　　电影结束后两人顺路回了家，陆重山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回来，也没有找阿姨打扫，站在门外仿佛就能感觉到整个房子蒙着一层灰扑扑的气息。
　　谢致行懒洋洋地靠在他家门口，自己家就在对面，两人没有任何商量出了电梯后某人就有家不回来蹭别人的房子，陆重山一只手拉着他，一只手在包里摸钥匙，翻了半天都还没找到，叮咚一声电梯门又开了。

　　谢致行靠在墙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陆重山的手指，正玩得起劲，就听见了谢建国粗砾的声音：“小行，今天回来这么早？”
　　陆重山陡然一惊，几乎是下意识就松开了谢致行的手，被把玩的手指上似乎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谢致行的手指霎时一空，刚才的温度瞬间变得虚无缥缈起来，仿佛连带着心里也轻了一块，眼睛瞪大了一些意外地看着谢建国和陈慧青。

　　谢致行抿了抿唇，索性把手插在兜里：你们回来的这么晚吗？”
　　陈慧青在后面没好气地瞥他一眼：“不是跟你说了今天去你小叔家吗，回来了不进屋在别人家门口干什么？”
　　陆重山莫名有点被人“捉奸在床”的心虚，心里忐忑应该没有看见吧。他慢吞吞地转过身时瞥了瞥谢致行，一触即分，皮笑肉不笑地跟陈慧青和谢建国打了个招呼。

　　谢致行不情不愿地直起身，在陈慧青的催促下回头望了陆重山一眼，心里期盼他能说点什么，或者随便找个借口去他家也不是个难事，但陆重山什么都没说，走廊上四个人，却仿佛陷入了两个人无声的沉默。
　　陆重山没能感同身受，他陷进了自己的疑问，确定关系第一天他头昏脑涨仿佛神游到了无人之境，满心满眼的不真实与甜蜜交错，知道看见谢致行父母的一瞬间才好像回到了人间，想起了一个被他抛诸脑后的问题——他似乎从没想过以后。

　　两扇门一前一后发出砰地一声，明明直线距离只有几十米，被两道门一阻隔，就好似隔了鸿沟。
　　陆重山轻轻合上门，已经完全听不到外面的动静，心里升起一点五味杂陈的错综复杂。一整天下来他都仿佛飘在云端，现在落到了真实的人间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些不可避免的问题。
　　谢致行的父母能接受吗？自己就这么拐骗了人家儿子，会不会把他打死的心都有了。如果不说，那要瞒到什么时候？一年还是五年？他和谢致行能在一起这么久吗？

　　陆重山略感惆怅，当初没在一起的时候他认为自己斟酌得太多，反倒束手束脚忘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如今在一起了却又忍不住给自己戴上镣铐。
　　他洗完澡躺在床上，房间里开足了冷气，他还是把窗帘打开了一点，身上又盖着一床薄被，把下巴都裹进了被子里，懒怠地如同一只刚被人喂饱喝足的大猫，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手机，他忍不住开始遐想谢致行现在在干什么，总觉得被带回家之前像是有话要对他说，然而回去这么久了手机也没响过。
　　正琢磨着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极有节奏的门铃声，隔三秒就叮咚一次。他躺在床上磨蹭了半天后不情不愿地下了床，心说除非是吴婧回来，大晚上是谁都给他滚蛋。

　　然而才从猫眼里看了一眼，他就立即把刚才的话咽了回去，打开门看着门外的谢致行，有点不可思议：“你怎么过来了，你爸妈让你过来吗？”
　　“为什么不让？”谢致行好像没理解他的疑惑，“我说找你有点事。”
　　陆重山稍稍放下心来，看来应该是没看见他们俩之前拉着手，在他们眼里应该就是两个普通邻居，加上之前家教的关系，顶多就是普通朋友而已。

　　谢致行不经允许地直接进了屋反手把门关上，脚上还穿着室内的拖鞋，他就这么站在玄关也不在往里走，眼睛直勾勾像是把他从头到脚扫扫了一遍，忽然说：“想起来有个事没做。”
　　“什么？”
　　谢致行走近一步，目光微垂，落在了鼻梁下某处，玄关处的灯光太亮，映照之下好像泛着一点湿润，他不由分说地凑上前，在陆重山的唇上飞快地亲了一口，随即转身握住门把手梗着脖子说：“我走了。”
　　陆重山反应未及，下意识地喊住他：“你等等。”

　　陆重山也不知道自己喊住他干什么，嘴唇上的触感太过轻柔，一触即分，来不及细细回味就被人收了回去，像羽毛轻轻扫过，感觉太过不真实。
　　但自己的耳廓可能是已经红了，他从未想过自己还能有纯情少年的一面，被一个忽如其来的亲吻就弄得不知所措，不过还好，令人眩晕的灯光下，他看见谢致行从脖颈到耳垂一线好像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浅色，脊背绷得笔直，看上去十分正经。
　　原来也不是自己一个人在紧张，他放心了。

　　“那个......”陆重山犹豫了一下，发现谢致行还是背对着他，忍不住说，“你能先转过来看着我吗？”
　　谢致行倒不是不想转过来看着他，只是他能感觉到自己脸色现在应该有点红，不太想让陆重山看见，但又不好意思直接拒绝，于是只能显得半推半就的侧过身贴着门，从眸光中斜斜地飞出一眼。
　　陆重山舔了下嘴唇，刚才的亲吻仿佛错觉，让他忍不住心生回味，继而更多的惦记：“就是......你特地来一趟，总要礼尚往来一下吧。”
　　说完他上前一步，如同刚才谢致行对他做的，完成了在电影院就肖想已久的事，偏头吻了上去，却不是刚才的蜻蜓点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