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姜和小顾的恋爱故事》丘山六安

1、第 1 章

　　姜天越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

　　额头上细密的汗随着胸口起伏，汇聚成滴，顺着重力的方向，落入鬓间的短发中。

　　他睁着眼，仿佛还在梦里最后一个场景——

　　暗沉的深海里，他不断地下沉，肺部的空气仿佛突然消失不见。他努力地拨弄水流，奋力向上划动，期望接触到空气，期望看到突破海平面的希望——他想离开深海，想获得氧气，想……活着。

　　他那么急切地想要离开。可是梦里的海太深了，也太暗。他的头顶上方，甚至没有一丝光。他的努力，只不过是让他冲进更加黑暗的空间，而不是期望中的海平面。

　　随即他意识到什么，低头看向脚下——那远处，似乎有光。

　　他追着微弱的亮光，在海里艰难地控制着身体翻转了180度，然后朝着那光游去。只是他越努力靠近，那光就越远……

　　姜天越闭了闭眼，控制着自己不再去想那场景。

　　摆脱梦里的一切后，呼吸终于平稳下来，他看了看窗子的方向，掀开被子，坐在床边，摸索着抽出一支烟点上。

　　那红光明明暗暗，一点点移动，最终被摁熄在了床头的烟灰缸内。

　　姜天越起身，朝着浴室走去。

　　浴室的灯大亮，花洒里流出的水甚至暖到发烫，溅在地上的水发出的声响都变得悦耳起来。

　　离开梦里深海一般的冰冷，仿佛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姜天越不讨厌这种感觉。

　　冲完澡，走出浴室，姜天越松垮的穿着浴袍，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拿起床边的手机，点开顾安的对话框查看信息——

　　安贫乐道：今天下午空吗？请你看电影

　　看时间，居然是十点左右的信息，按照对方周末要中午才起床的习惯，这真的算很早了。

　　越：空。看什么？

　　消息发出后姜天越就息了屏，毕竟这会儿都快中午了，对方可能在吃饭也说不定。

　　却没想，手机刚放下，屏幕立刻就亮起，显示了对方的秒回信息——

　　安贫乐道：最近新上的一部。我买了下午三点多的票，我们两点半，在西门门口碰面怎么样。

　　虽然有些意外对方连票都买了，姜天越还是应了声好。

　　两人约好了时间，姜天越放下手机，简单吹了吹头发，随手撸了两把。又走到衣柜前，从一柜子深浅不一的灰、蓝、咖色里挑了件浅灰色的外套，浅咖色的长裤，内搭白色衬衣配V字套头线衣。

　　他原本就是劲瘦有型的身材，天生的衣架子，有心搭配下，效果更是拔群。

　　看着镜子里映射出来的窗外，是早春的天，也是阴沉、冷冽的，他最不喜欢的天空。就像镜子里的他，即便穿着偏亮的衣服，也因为穿的人是他而显得冰冷许多。

　　他想，可能是嘴唇太薄了。听说这样的人看起来比较冷。

　　“啾——”

　　窗外一只黑色的鸟飞过，他在镜子里只看到模糊的残影。之后，镜子上映照出来的依然是那不讨喜的天空。他一瞬间想起梦里的春日晴空，湛蓝明亮，一碧如洗。

　　看了看旁边叠放好的一堆围巾，姜天越伸手选了一条和裤子同色系的拿出来，松松地绕脖颈一圈。

　　好像这样一搭配，既暖又雅。让他的冷，都少了一分。

　　下楼走出小区，姜天越目不斜视地往西门而去。

　　因为算好了时间才出的门，倒是没在西门等太久，顾安就到了。

　　“嘿！姜天越！”顾安隔着十几个人一眼就看到了姜天越，他看着对方那一身既显身材又显气质的打扮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挥手招呼。到近了，夸张的上下一打量，“哟！打扮这么帅！？几个意思啊？一路上勾搭了几个妹子给兄弟说说？”

　　“嗯？我没注意。”

　　顾安瞟了眼周围的目光，勾着姜天越肩膀的手紧了紧，往电影院的方向走，嘴里不停歇：“你这一看就是帅习惯了的选手，我要是穿你这身儿能有这效果，不是我说，我已经上天了！”

　　顾安自己说完，等了两秒没等到姜天越的回答，下意识地朝对方看去。结果姜天越正好视线在自己身上，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了。他一下子有些慌，假咳了一声：“那什么，我们看电影去，看电影。”

　　姜天越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他看着顾安那张年轻俊秀的脸，那是神采飞扬、自由活力的代表，也是未经世事、不知苦难的典型。

　　“对了，下周三我生日，我想改到周六。一起来呗。”

　　姜天越看着前路，随口道：“人很多吗？”

　　顾安皱着眉：“应该不会。”随即又苦恼的说道：“就是参与人员还没确定。我哥想让我就和家人庆祝，但是我自己想和几个兄弟朋友一起。没商量好。目前暂定我自己的狗窝。”

　　姜天越不合时宜地想：这样的烦恼，就像儿童为水果糖和蛋糕的选择而苦恼一样。他真切的苦恼，在一些旁观者看来，是从不敢奢望的幸福。而幸福中心的人永远也无法体会这种艳羡的滋味。

　　“那等你确定了再通知我好了。”

　　顾安一听，忙不迭道：“确定确定确定！我就准备周六和几个兄弟朋友一起热闹热闹。你周六记得别鸽我就行。”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电影院楼下。

　　顾安看了看一楼的人流，人很多，不过在预料之中。毕竟离学校很近，又是周末。

　　一楼两个电梯都挺忙，两人等到第二轮，上去的电梯才空了些。

　　“你想看的电影是什么？之前也没说。”

　　出了电梯，顾安一边往自助取票机走，一边回道：“我来的时候就订好了，是一部文艺片，叫《未觉》。我没细看，怕被剧透，但是网上评分还不错，朋友圈也有人晒，就是有点冷门。”

　　“文艺片？”姜天越看着顾安的背影挑了挑眉。

　　“是啊。算是和我们专业有点关系的吧。听说导演和演员都是实力派，朋友圈好几个人都推荐，可真情实感了。”

　　电影院的侯影厅都有播放预告的大屏，姜天越侧头看了看，正好看到广阔的海面上，海鸥飞过。镜头慢慢上移，最后画面只剩湛蓝的天空。之后慢慢趋于黑暗，《未觉》的片名和导演及主演人的姓名列于其上。

　　影片三点十五分开始，影院三点零五分检票，他们还得在外面等十分钟左右。

　　“要吃什么吗？我去买。”

　　顾安摇摇头：“我怕咀嚼声太大，容易出戏。不过可以帮忙带瓶水，谢啦。”

　　周末人多，等候区的桌椅板凳几乎都坐满了人，两人随意找了个空地面对面站定。

　　“说来我生日那天怎么安排，还没确定。反正这会儿没事，你给个意见呗？”

　　姜天越看了他一眼：“看你喜欢什么氛围吧。你爱热闹吗？”

　　顾安点点头，想了想又补充道：“也分人的。要是我和亲密的人一起过，肯定就管不上热闹不热闹了。”

　　“女朋友？”

　　顾安也不限定性别：“就……对象啊。亲密的人就是恋爱对象。”

　　姜天越看着顾安的双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天越哥？……姜天越？”

　　那声音有些疑惑，却清晰可闻。

　　声音刚落，顾安和姜天越还没来得及去找是谁，就见一个穿着格裙套装，外罩一件长外套的女生俏生生的站在两人侧边。

　　女生很可爱，巴掌大的脸，短发齐刘海，五官很秀气，看起来像个高中生。

　　顾安和姜天越认识了半年多，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到姜天越的朋友——还是异性朋友。当下心里有些警惕。

　　他稍稍换了个站立的角度，看起来像是和姜天越一起迎接女孩似的，然后笑着推了推姜天越：“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怎么没见你介绍过？”

　　姜天越反应却稍显冷淡，他看着女生，一时没想起是谁，还没开口就听对方自我介绍道——

　　“忘了吗？我是方苍林。小时候我们两家是对门的邻居，小学还同校呢。虽然后来你们搬走了，但是你成绩特别好，大家对你印象可深了。啊！对了，有回你爸妈回家晚了，我妈还留你在家吃晚饭了。记得吗？。”

　　顾安听方苍林这意思，似乎和他们差不多大，很是吃了一惊：“你和我们同岁吗？看起来好小，我还以为你是附近的高中生。”

　　方苍林大方地笑了笑：“我比天越哥小两岁半，现在大三了。”

　　姜天越没想到A市还会遇到故人——虽然私交不多。他看了一眼顾安，冷冷淡淡道：“记得。”

　　方苍林笑了笑，对姜天越的冷淡丝毫不在意，言谈之间，似乎对姜天越的个性颇为了解：“上一次见面还是我高二去找朋友玩儿，远远看到天越哥和同学一起出校门。当时天越哥也是不怎么说话的样子。没想到好几年过去，天越哥还是老样子。”

　　顾安很少听到姜天越讲自己的过去，此时见有人了解过去的姜天越——哪怕只是一部分，也来了兴趣。不过他好歹知道这会儿聊可能不太合适，就先和方苍林交换了联系方式，准备以后网上聊。

　　“天越哥玩儿微信吗？顺便加个好友吧。”

　　顾安微愕：“我还以为你们青梅竹马的感情，联系方式早有了呢。”

　　方苍林似乎被逗笑了：“哪里就青梅竹马了。再说，小时候也没有属于自己的手机，大人们就算留了号码，丢个几次手机也就没了联系方式。后来倒是多了很多不同的联系方式，但是天越哥他们也搬家了。这次能遇到我也挺意外哈哈哈。不过现在知道大家都在大学城就方便了，以后有时间可以一起约着玩儿……说起来天越哥现在是工作了吗？还是在读研究生？”

　　“读研。”姜天越刚说完，广播里就开始让检票——

　　“下午三点十五分电影《未觉》即将开始检票，请……”

　　姜天越看了眼检票口，微微点了点头：“不好意思，要检票了。下次聊。”

　　方苍林没有要到姜天越的联系方式，心里有些失落，面上依然笑着挥了挥手：“好吧。希望你们观影愉快~”

　　姜天越微微点头致谢，转身就要走。顾安朝方苍林挥了挥手，见小姑娘眼神还放在姜天越身上，估摸着是心里惦记着姜天越没给联系方式。看那样子，八成是喜欢姜天越。顾安心里不高兴，却又不想因为这么点小事被破坏心情，干脆拉着姜天越快步往放映厅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