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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应变 ...

  •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成功了叫英雄,不成功叫不自量。

      罗颢站在宋国皇宫的大殿上,手里握着宋国的国玺,看着这一地的狼籍和外面跪着的哭泣求饶的皇室宗亲,冷峻的脸上没看到什么欢喜、得意的表情。
      “皇上,没有发现宋泫的踪迹,据说在我们攻城门的时候就已经从秘道逃走了。”
      “懦夫!”
      连面对敌人的勇气都没有。

      “皇上,这个就是宋泫临走前传位的宋国皇帝。”风修文的背后,有一个被铁甲士兵拎着的五六岁幼童,此刻已经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脸都花了。风修文这话的意思就是问皇上要立个傀儡皇帝?还是就此了结了宋国皇室,彻底断了宋国人复国的希望——国主宋泫他们没拿着,这就是一个大患,国君不死,宋国人心也不会死,而中山那边,还有一位对宋国忠心耿耿的宋志将军,和他手里的十五万宋军。

      “报——朔州六百里加急!
      “拿来!”罗颢直接从传令兵的手里接过军报。朔州,是他派人监视的中山和宋国对峙的那一队人马,他快速通读了一遍,他把手里的军报递给了风修文。
      风修文通篇一看,神色大惊:“宋志班师回朝?这么快!”

      他们这一路上除了攻陷宋都、生擒宋泫这一首要任务之外,就是封锁所有通向中山的官道,务必在局势稳定前,不惊动中山那边的宋志大将军。一切几乎都在按计划行事,可真没想到,他们这边刚刚拿下了都城,万事未稳,那边宋志居然就赶回来,来得好快。

      “皇上,不会是中山那边被他拿下了吧?”风修文想想也就是这个可能了,“那周维的安危……”
      罗颢摇摇头,“若宋志真的能这么快就能攻垮中山,那刘兴邦就是徒有虚名,周维也不可能是我们要找的人。”
      “那难道是消息走漏了?”风修文皱眉,他确定这一路上他们已经非常小心了,“皇上……”
      “修文,你去领一队人马即可赶往中山,中山此刻是防守最松懈的时候,一定要把周维带回安阳。”
      “皇上!”风修文领了命却没有动,哪儿有遇到危险臣子先走的道理?

      本来按照原本的计划,这边大事已成之后,罗颢会率领一部分人马奔袭中山,解中山之围,也为了顺利抓到周维,这样一来,还有与宋志将军对敌的风险。所以临出征前,这个计划被朝堂内的老臣们叨叨个没完,可现在事情有变,宋国这边并未如愿擒获宋泫,若是留在宋境才真的危险,毕竟宋国人心不死,那边又有十五万大军已经冲着这里奔来了。

      “修文,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遇到周维时候的情景么?他当时对煽动人心的做法说了什么话?煽动人心的法子可不仅仅是发布檄文,下诏声讨而已。”罗颢坚毅英俊的脸上有一丝笃定,对这件事,他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就算没有亲手抓到宋泫,没有第一时间灭了宋国人心中的仰仗,他也一定能绝了宋国任何死灰复燃的可能。而法子,多亏了周维的提醒,他如今已经知道该怎么能让宋泫众叛亲离,该怎么做能让宋国的百姓接纳身为敌人的自己。

      至于路上的那十五万大军,罗颢不会轻视,却也不真的紧张担心。十五万大军,粮草充足军需完备的时候才能称之为军队,才能被叫做“十五万大军”。他们此番从中山回来,已经人困马乏,携带粮草也恐也所剩无几,而此刻正值隆冬,加上未来两个月的春荒,十五万大军缺粮少衣,单单这兵变的隐患也足够宋志头疼,而到了那个时候,就是他们坐下来谈判的好时机。兵不刃血地拿下这十五万军队,外加一员良将美才——但所有的这一切谋划,都建立在把这十五万大军卡死在井关之外的基础上,这也是罗颢必须要亲自坐镇,留在宋境的根本原因。

      “修文,去把周维带回来,三月,我们要在安阳桃花园会上庆功!”

      ****
      冬天没什么好景致,但此刻这一行人的却毫不在意地欣赏着路边的枯草荒枝,在恶仗中能活着回来,能呼吸着中山自由又清新的空气,即使在满是冬雨泥泞的枯黄黑褐的官道上,这一小队人马依然兴致高昂。
      他们中为首的是一肩宽腰圆,身材修长的武士,浓眉大眼,英气勃发,骑着匹高头长颈的青骢,银甲闪亮,很是一番威武样子。而他旁边则是一单薄俊秀少年,披着皮毛大氅,头戴貂绒兜帽,脸被皮毛遮了大半,带着浓浓的富贵骄奢的感觉,骑着一匹通体黑的发亮的黑骊,跟着队伍缓步前行。

      “喂,想什么呢?”刘乙憋不住话了,周维今天的话很少啊。
      “在想宋志将军。”
      “想他干什么?”刘乙皱皱鼻子,一脸被寻了晦气的样子。
      “我爱他不行么?”周维没好气地瞥了刘乙一眼,那天宋志为那两千阵亡将士摘下头盔的情形一直在周维脑子里回闪,当时还不觉得什么,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天的印象越深,深到宋志的面容在脑子里越来越清楚,深到宋志这个名字在周维的心里无限扩大。对周维来说,宋志这个名字再也不仅限于将军行录宋志篇里的文字了。

      刘乙重重地哼了一下,嘴里咕哝了一句应归于儿童不宜类的粗话。周维对宋志的仰慕他早就知道了,如果说之前没体会,也在那天跑去询问两次偷袭一胜一败的玄机的时候就闻出来了……

      “知己知彼,知己知彼,我要说多少遍你才往心里去?天天在你耳边念叨,你不烦,我都烦了。”周维以一双飞刀眼为开始,对刘乙进行了批评再教育工作。
      他放下手里的书本,戳着面前的这根朽木脑子:“宋军是撤退,不是溃逃,你以为会有一溃千里的残兵等着你们去收拾么?宋志将军是个多谋而经验丰富的人,以宋志将军为人谨慎的性格来看,在这种撤退中,他怎么可能不在大军之后亲自压阵?宋志将军是当世名将,即便是大都督也不是宋将军的对手,他们的前番偷袭遇到了宋将军当然得吃亏了!”
      “可是后来我们赢了!”
      “唉……”周维叹了一口气,“你怎么还不明白?宋志将军乃非常人也,他短短数日内定下撤退之计,会不明不白的没有原因?他一定是察觉到宋境出事了,毕竟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拖住他,痕迹太重,不是被他察觉出不妥,就是他已经接到宋境内的消息,他压阵在后自然是防你们偷袭,可一旦击退了你们的袭扰自然要急着先赶回宋境。人之常情,他已经把你们这帮衰兵狠揍了一顿,他怎么会猜到你们还有胆子敢再来啊。”
      周维看着刘乙张着大嘴吃惊的模样,敲他的额头:“没了宋志将军的压阵,宋军其余的人又怎么会是刘都督的对手?当然第二次就胜喽。”

      刘乙得到了解答,同时也领略到周维对宋志将军赤裸裸的推崇,这样他心里很不舒服,当下发出豪言壮语:“我一定会打败宋志的!”

      宋志将军今年三十六岁,十九年前,他率百人剿灭上千人的山寨土匪,他二十岁的那年单骑救主,冲入万人军队且全身而退,他最著名的一战就是以弱冠之龄率一万五千人扫溃梁国的十万精兵,从此宋梁再无战事。梁国国师曾评价他‘宋之擎柱,敌之高山’,有宋志一天,宋国不可破。
      正值黄金年龄段的宋志对周维来说就是高山仰止,心中偶像,所以,周维看看旁边这位‘雄心壮志’的十六岁草包少年,翻了翻眼睛,发出一个半死不活的感叹,“噢……”

      刘乙被鄙视之后,跟周维闹了好一阵子别扭,结果今天还是忍不住拉下脸继续套近乎,结果又被周维严重刺激到了。

      他们这一队人是护送周维去乌了镇的都督府别院,军营里还有些杂事要处理,刘乙和他父亲一时半刻脱不开身,而周维无事,又不喜欢军营里的粗糙生活就决定到别院过几天舒坦日子,等□□忙完了,他们再一起回江野的家。
      别院里的人口单薄,门房一家人就包办了包括门房在内的厨娘、园丁、粗使的丫头、小厮等职位,加上这回随周维留下来的,算又多了两个护院。

      这样一个安静的宅子,在都督和刘氏家眷没有到来的时候总是冷冷清清的鲜少有人拜访,但今天不一样,几乎在刘乙他们前一天刚离开,今天就有人送信给周维。
      给周维!
      周维同其他的人一样对这封信的来历、内容和送达的微妙时间,非常好奇。

      周维打开信,直接翻到了最后的落款,对方大名——风韬,风修文。如果说第一次周维听到风修文自报家门的时候还不知道他是何方神圣,读过《殷•将军行录·风韬篇》之后也该知道这位是哪座庙里的大神了。
      至于信件其中内容,当然逃不过几点,
      先拉关系——“伏城一别,甚是想念……”
      再拍马屁——“看君战前运筹帷幄,举重若轻为当世之贤才……”
      然后亮出自家闪亮亮的金字大招牌——“我大殷皇帝仰慕君之才学、求贤若渴……”
      最后许以种种好处——“我大殷朝堂君贤臣直……共图大业必能流芳百世,千古留名……”

      周维边看信边笑,真没想到这个风修文还挺敢说,他有脸吹,自己都没脸接着,而且还直截了当地摆明车马,光明正大地进行挖角行为。自己现在可是“属于”中山的人哪!这个风修文怎么敢肯定凭这寥寥几页纸就会说服他倒戈?居然在信里还特自信地说什么“恭候大驾,共赴安阳”,好像事已成定局,自己一定会接受他们的招揽…………呃?周维盯着信上的那句话,回过神了,有问题!
      就算他许下种种好处,又凭什么笃定自己一定会去安阳?还备好车马?

      “小虎,过来!”周维招呼门房的小儿子,一个虎头虎脑六七岁的小男孩,“你到前院帮哥哥爬到墙上去看一看,外面有什么跟往常不一样的地方没有?”
      一听爬墙,小虎乐颠儿地跑过去了,踩在一位护院大人的肩上,小脑袋趴在墙垛左右看了看,“周哥哥,胡同口的货郎伯伯不见了,还有就是……”小虎扭头看下面的周维,“往常我爬墙的时候能听到胡同口外面吆喝肉包子,吆喝糖人的声音,现在都听不到了!”
      “好了,下来吧!”周维把小虎抱下。
      “周先生,到底怎么了?”刘乙的亲兵铁狗儿是这次留下当护院的士兵之一,他敏感地察觉不对劲儿了。
      “没事,我们再去看看后门!”

      果然,后门也是一副山雨欲来的宁静,原来不知不觉都已经被人堵在家门口了……很好!

      “周先生,当初置下这个院子的时候,有个风水师傅说,这个房子是子山午向的,后门却正对辰方位犯了八煞门,让都督在右边申山位上再多开一个斗门,说这样辰山的八煞门便与坐山之子和右边申山三合成申子辰局……”刘忠杂七杂八说了一堆玄学风水之后,才大喘气地说还有一个为了风水破煞而设的小角门,“先生,如果角门也不安全了,佛堂里还有一个暗道,一直能通到镇子外的树林边上,正临官道。”
      果然是狡兔三窟。

      “周先生要我搬救兵去吗?”
      “搬什么救兵,都已经被堵到家门口下战书了,恐怕没等你走出这个镇子人家就闯进来了。赶紧走,所有人都走!”周维当机立断,走暗道。

      小佛堂的供桌下面的帘子一撩开,就能看到里面有一个活动板门,其实也不是伪装得很好,门板边的缝隙只要稍微留神就能看出来,不过就算真的有人来搜,又有谁会掀翻给菩萨上香摆供品的桌子呢?
      除了正在守门警戒的刘忠,小院里其他所有人都聚在这里。
      铁狗儿先钻进暗道,站在下面接应上面的人:“先生!”
      “刘家嫂子,你和孩子们先走。”周维把小虎拉过来。
      “那先生你……”
      “妇孺先走!”周维严肃地再一次重复。

      谁料这边小虎刚蹲下,远远地就传来了急迫的叫门声,刘嫂和孩子们被吓得一哆嗦,另一个护院石头的脸色也是一变:“我去门口守着,先生你快走!他们想抓先生,就先踩过我的身体!”石头转身抄起一根木棒,跑出去了。

      外面急促的叫门声并没有因为石头的增援而有任何放松的迹象,周维的心在下沉,不仅因为叫门声的频率明明白白证明了外面的人是敌非友——也明明白白地表明了对方的决心,而这边被吓坏的孩子们的动作实在快不了。

      周维心思一转,立刻脱下外袍扔进暗道里:“铁狗儿,一会儿带着他们先走,我们在刘嫂子的娘家碰头,不见不散!”
      “先生,这不行,将军给我的任务就是……”
      “放心,”周维拍拍铁狗儿的手,“我自然有法子脱身,别废话,快点!”
      交待完铁狗儿,周维穿着略显单薄的中衣,一路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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