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的日子》缘起无生

27、二十六章 追忆（1）

　　两年前。地球。
　　“装备检查完毕，一切正常。”
　　“准备开始下潜。”
　　“行动开始！祝一切顺利！”
　　吴昕和唐瑶操纵着各自的战斗机甲走出飞船的舱门，启动反重力飞行系统，向下方缓缓落去。
　　两具战斗机甲高大的机械身躯分开水浪，潜入了脚下这片漆黑的大海。
　　吴昕和唐瑶的神情都很专注，完全不似以往执行任务时的轻松写意。
　　因为这里是地球五大生命禁区之一：魔鬼之海。

　　海底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线。
　　两具机甲打开射灯，炽亮的光柱投向前方，很快就被远方的黑暗吞噬，只能让他们勉强看清前方几十米内的景物。
　　能见度太低，探索难度极大，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他们此行的任务是营救乔将军的独生女。

　　* * *

　　被称为生命禁区，是因为这片区域一向有去无回。
　　如果这次失踪的只是个普通人，哪怕是军人甚至政府的中低层官员，也会被毫不犹豫地放弃，任其自生自灭。
　　军方在决断时向来理智得近乎冷酷，绝不会为了营救一个没有足够价值的人而牺牲一整支队伍。
　　但这次失踪的人是乔娜。
　　她有价值。
　　乔娜本人虽然只是一名特勤队的队长，可她的父亲是手握重兵的乔将军，而乔将军只有这么一个爱若珍宝的独生女。
　　且不说乔将军手下那支对他忠心耿耿的星际舰队，单论他曾无数次为联盟立下的重大功勋，其他高层人士也无法对他女儿失踪之事置之不理。
　　尽管乔将军本人已经表态，不能为了营救自己的女儿牺牲更多的联盟精英。但其他人如果真的什么也不做，势必会在乔将军心里留下一根永远去不掉的刺。
　　更何况，以乔将军的性格，他很可能会丢下一切，独自一人偷偷潜入禁地去救女儿。
　　于是，在经过认真权衡后，总督亲自出面请吴昕和唐瑶出手。
　　当然，总督给出的任务只是在禁地外围进行搜索，并没有要求他们深入禁地内部。
　　派当今联盟最优秀的两名精英去执行必死的任务，总督还不至于做出这种得不偿失的蠢事。
　　可哪怕只是探索禁地外围，这个依旧极端危险。
　　魔鬼之海这处禁地比较特殊，它位于海洋深处，其边界不像陆地上那几处一样清晰与稳定，探索者稍不留神多踏出一步，可能就会永远消失在禁地里。

　　吴昕很痛快地接下了这个高度危险的任务。
　　一来，那时候的吴昕一路高歌猛进，在崛起之路上几乎从来没有遇到过大的挫折，在星际联盟中一时风头无两的他，正是自信心满溢的阶段。
　　此外，吴昕有一个小迷弟刚好是乔娜手下那支特勤警队的警员，因此吴昕和乔娜也曾有过一面之缘，且对乔娜的观感不错。而乔娜这一次也是为了掩护队友撤退，才会落入敌人的诡计，最终迷失在魔鬼之海区域。
　　于情于理，吴昕都不会拒绝这次的任务。
　　当时的唐瑶和吴昕两人正处于如影相随的阶段，吴昕答应了，唐瑶自然毫不犹豫地同去。
　　尽管唐家家主唐渊表示反对，奈何女儿坚持要去，且此事牵涉到了总督和乔将军，唐渊也无法用族长和父亲的身份逼迫女儿放弃，只能反复叮咛女儿千万小心。

　　* * *

　　沿途走来，海底一片荒芜。
　　没有动物，没有植物，甚至看不到一块较大的礁石。
　　只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色沙砾。
　　吴昕和唐瑶控制着战斗机甲小心翼翼地前进，逐步向乔娜失踪的坐标靠近。
　　“我爸说，这次任务完成以后，让我回家和他见个面。”
　　黑暗中，唐瑶的声音忽然在吴昕的通讯频道里响起。
　　“你和你爸有一年多没见了吧？”
　　吴昕想了想，问道，
　　“突然这么郑重其事地要求见面，是有什么要紧事？”
　　唐家族长唐渊虽然十分宠爱女儿，但父女俩平时都很忙。两人一年到头在各星系间飞来飞去，极少有时间在某颗星球上长期停留，因此见面的机会很少，回家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平时，唐渊和唐瑶大多是抽空视频聊天，这次唐渊突然急着见女儿，多半是有什么事情非得当面说不可。
　　“说到底还是被你害的。我跟你接下这个探索禁地的任务，把我家老头子吓狠了。”
　　通讯频道里传来唐瑶的笑声，
　　“他说，假如我能活着回去，他就把族长的位子传给我，用家族的责任拴住我，再也不让我有机会乱来了。”
　　“那我要提前恭喜你啦，族长大人！”吴昕淡淡地说道。
　　“情绪不够强烈，听不出恭喜的味道。”
　　“恭喜未来的族长大人！”吴昕换了个夸张的语气说道。
　　“情绪过火了，太假。”
　　“真挑剔。”
　　“你是不是在嫉妒我？”
　　“怎么可能！”
　　“嗯，这次的情绪反应倒是蛮真实。看样子不是嫉妒。”唐瑶沉吟道，“那么，你声音里隐藏的那一丝失落感是因为什么呢？”
　　“别瞎猜。”吴昕快速反驳，“你们女人就是爱胡思乱想。”
　　“不，我没胡思乱想。你别打岔，让我想想。”
　　“喂，不要再……”
　　“……啊，我知道了！”唐瑶猛地一拍巴掌。
　　她突如其来提高了声音，让本来就有那么一丢丢心虚的吴昕顿时吓了一跳。
　　“你是不是在担心失去我？”唐瑶隐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你怕我当上族长以后，就不得不和你分开了？”
　　“别，别乱猜！”
　　吴昕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有点慌。
　　“哦？难道不是？”
　　唐瑶似乎有点失望。
　　“原来你不喜欢我啊。这么说是我自作多情了。”
　　“不是……”吴昕吞吞吐吐。
　　“不是什么？”唐瑶追问。
　　明知唐瑶在逗自己，吴昕仍然感到紧张，唯恐哪句话说错惹唐瑶不开心。
　　两人这几年虽然一起出生入死，几乎形影不离，却从来没有露骨表白过。
　　“不是，”吴昕现在感觉比和星际巨兽战斗时还要累，只能暗暗给自己鼓劲，“不是……不喜欢你。”
　　“没听明白，你这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呀？”
　　唐瑶不依不饶。
　　吴昕深吸一口气，缓慢而认真地回答：“喜欢。”
　　这两个字说出口，吴昕忽然感到整个人轻松多了。
　　对面传来唐瑶清脆的笑声，能听出来十分开心。
　　一阵慌乱过后，吴昕慢慢平静下来。
　　把手探入贴身的衣兜，轻柔地取出某样小小的事物。那是一枚吴昕亲手打造的戒指，是他趁着打造飞船的间隙，瞒着唐瑶偷偷完成的。
　　戒身的指环是用卡尔特星辰石打造而成，顶端镶嵌的是铂金与特金属融合成的宝石。
　　戒身幽蓝，宝石莹白，通体闪耀着如星辰般梦幻的光泽。
　　看着手中的戒指，想着这次真正称得上生死未卜的任务，吴昕眼中的羞涩慢慢被坚定取代。
　　“瑶儿，等这次任务结束，假如咱们还活着，我有样东西想要送给你。”
　　吴昕郑重说道。
　　感受到他语气里的认真，唐瑶止住了笑声。
　　两人相处多年，彼此早有极强的默契。吴昕虽然还没有拿出戒指，唐瑶却已经隐隐猜到了他想说什么。
　　这次换成唐瑶尴尬了。
　　唐渊之前约女儿回家见面时，曾经对她说，继承族长之位后，就该考虑结婚生子的事情了。家族下一代的继承人，越早开始培养越好。
　　尽管没和吴昕正式见过面，但对这个年轻人，唐渊是极为欣赏的。
　　唐渊本想让女儿这次回家时就带吴昕一起回去，可惜是被唐瑶拒绝了。
　　唐瑶平时虽然是个女强人，可真正面对感情问题时，她还是和普通女孩子一样腼腆。
　　她和吴昕之间虽然暧昧，但那层窗户纸一直没有捅破。而在彼此挑明关系以前，她哪好意思带吴昕回去见老爸。
　　所以，今天唐瑶对吴昕半开玩笑说的那些话，是她偷偷酝酿了好久，特意抛出话题来试探吴昕的心意。
　　刚才，唐瑶表面上表现得很轻松，其实心里十分忐忑。
　　幸好，吴昕的反应没有让她失望。
　　“好……，”唐瑶低低地应了一声，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气势。
　　犹豫了一下，唐瑶又说道：
　　“关于继任族长的事，我还没有做出决定。毕竟我爸的年纪还不算大，身体也一向很好。而且，”
　　她顿了顿，声音又放轻了些，补充道，
　　“就算我真的当了唐家的族长，也不会受到太多的制约，至少在……个人的事情上，我是自由的……”
　　她没好意思说出婚姻这个词，但吴昕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确实，整个银河星际联盟的风气都是自由和民主的，一族之长也不需要为了家族的利益牺牲自己的婚姻。唐瑶的父亲就是最好的例子。
　　只不过，能够坐上族长位子的人，大多功利心很重，为了能够获取更大的权势和更多的利益，他们往往会心甘情愿地和不爱的人联姻。
　　唐瑶和那些人显然是不一样的，吴昕对此毫不担心。
　　他相信她一定会选择嫁给爱情。
　　在星际联盟里，只有居住在圣堂星上的女祭司是受到制约，终身不能婚配的。除非唐瑶继承女祭司的位子，否则整个银河系没有人能够阻止她追求真爱。
　　至于说继任成为女祭司？
　　那种可能性基本上是零。
　　女祭司是和联盟总督平起平坐的大人物，身份远比一族之长要尊贵太多。她的世界离唐瑶和吴昕很遥远，恐怕此生都难有太多的交集。
　　吴昕这样想着，脸上已经不由自主浮现出了幸福的微笑。
　　献出戒指求婚的时候，自己该说什么呢？
　　吴昕悄悄沉浸在了幸福的苦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