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描》同载酒

50、第五十章

　　有无数个瞬间孟洲都觉得自己真是太喜欢过度解读。

　　但每次一遇到关于何知意的事情，却又觉得自己是真的这辈子都达不到这个人的道行。

　　比如现在，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悄悄地被对面的人从放置了一个月的屏蔽名单里拉了出来。然后自己还猜不出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何知意真的是个太可怕的人。

　　他会在加上张磊好友之后礼貌打招呼，得到信息还会隔一天再拉黑，若是张磊不再发消息去是真的难以发现。相比之下孟洲让张磊去加他何知意的微信，才属于低端又直白的试探。

　　孟洲这时才想起搭理一下发来好几条语音的张磊。

　　“孟哥，我有个大消息！！”

　　“你怎么不回，在拜年吗？我怎么记得你平常不怎么走亲戚啊。”

　　听着张磊发来的几秒钟一条的废话语音孟洲感到无比头大，开始后悔从第一条开始听张磊的语音，最后掐头去尾提炼出来了何知意也把张磊从小黑屋里放出来了，不仅如此还口气十分官方的回复了张磊的新年祝福。

　　孟洲是真的不爱发语音，随手打下了三个字：“知道了。”

　　依然是一句废话也没多说。

　　现在孟洲算是勉强把自己乱哄哄的思绪捋顺了。至少现在的情况比自己预想的要好太多了。但此时经历了起起落落太多次的孟洲都不知道是否该庆幸了，只有无限的疲惫。

　　还没等孟洲缓过劲，就接到了张磊回的微信电话，孟洲强忍着挂掉的想法，强迫自己点了接听。

　　“孟哥你可算是回我了，我都差点以为你被绑架了几天声都不吭一句。”

　　孟洲的嗯都几乎是从鼻腔里发出来的，甚至是懒得张嘴回答。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还要我帮你和何老师说什么吗？快说啊……”

　　张磊叽叽喳喳半天也不嫌累的嘴皮子真是没一刻消停，听得孟洲感觉自己太阳穴上的突突血管直跳。孟洲闭上眼睛揉了揉额角，回应：“别问。”

　　“太冷漠了，你的心比大润发杀了十年鱼的师傅还要冷……”张磊喋喋不休的抱怨着孟洲这过于冷硬的回复，“那你至少平常也回个消息啊，我在班群了@你好几次你都不看一下，下学期的音美体选课又要开始，这是最后一个学期哈，高三可再也没有这么水的课了。”

　　孟洲听到这个顿时感觉自己的嗓子在空调房里无比的干，开口发现自己说话声音快走调了，努力清了清嗓子。

　　迟钝如张磊都能明白孟洲为什么如此反应，忙不迭的马上续上话茬：“我懂，孟哥，我们素描班见。”

　　在张磊自顾自的喋喋不休中孟洲按着自己的眉头，一边想着其实何知意能再回来的话怎么说自己还是有别的光明正大的的机会能见带他，一边挂掉了电话。

　　打开电脑看着熟悉的选课界面，孟洲半天都没有动作。缘分和运气，说到底本质上只是一种简单的概率论，但其中的条件却并不是，这些给出的条件太主观。但上学期的素描课再次遇到何知意这件事对于孟洲来说确实是重要的。

　　孟洲总是想自己要退回到哪一步才能揉散自己和何知意之间这一团凌乱的绳结。

　　却又觉得每一步无法缺少。

　　为了防止自己再犹豫出神，孟洲飞快的支使着自己点上了素描的选项，然后关上了电脑。

　　所有人都会在到学生时代的假期过去之后才意识到什么叫做那句被人说烂了的话，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虽然有的时候会短暂的被需要在开学前夕用一只笔创造奇迹的压力所困扰。

　　孟洲却觉得这个冬天太长了。

　　所有那些肆意在夏末透支最后一点生命的蝉从未体会过寒冬，所以他们觉得那些在久炙之后开始腐败的尸体、空气中蒸腾的那些令人作呕的汗液、只存在于夏日里的那一点回忆的碎片开始和鸣叫的声音一点点死去，足以证明夏末是最冷的。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见过冬天，不知道什么才是刺骨的寒，也读不清日落为什么会那么短暂。

　　孟洲愿意在夏末死去，如果他能真正拥有一个足够绵长又热枕的夏天。

　　星州没有暖气，孟洲家的小区装自供暖气片也不少，只是孟洲白日上学老孟又常在单位。所以要不就是在空调房里享受人造的温度和随之而来的沉闷，要不就是在通畅的清新里裹好被子来抵抗地狱级别的湿冷，让孟洲每一个辗转反侧的夜都过得更加漫长。

　　尽管现在孟洲大可腆着脸给何知意发消息，虽然已经没有了小黑屋的阻拦，但孟洲还没有傻到不知道现在去发消息也只石沉大海，甚至收不到曾经令孟洲感到恶寒的礼貌回答。

　　只能在想到这些的时候就去拿起笔画一画他心里的夏天，草草的几笔，或远或近。孟洲不是第一次画何知意，但这段时间却怎么也没办法落笔到自己所想的地方，被何知意所称赞的造型力，也只摹出一个浅淡的形。

　　孟洲不忍他心里的何知意只拥有莫迪利亚尼笔下那样的一双空洞的眼睛，这不是他。

　　只能在无数次想到不知身在何处的何知意是否也在对着画布，涂抹上一笔形色。

　　星州一中作为重点，自然还是看重文化课，虽然补习全面叫停的，但开学还是不会太晚。终于在元宵节到来之前，孟洲捱到了开学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