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清欢》鸣桐

8、抉择

　　翌日，

　　荀茂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只看到了身边铺得整整齐齐的被褥，平整得仿佛没有人睡过。

　　身患起床综合征晚期的荀茂照例是脑袋宕机，思维混沌，过了好一会，他才意识到，自家先生的功力可能愈发高深了，不然没道理住得这么近他半分察觉都没有。

　　常年被风某人吓的荀茂感叹了下自己接下来的日子，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反正对他而言，风少旻越厉害，他们就越有保障，否则就凭他这么个晕血的弱鸡想从衡山到云梦？做梦去吧！

　　自认惜命的荀茂表示，不雇佣些保镖他是不可能出门的！

　　这是战国，是有百家争鸣的思想盛世不假，却也是个实实在在，诸国混战，流民频仍的乱世！

　　学武的辛苦荀茂是知道的，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纵然如今的战国广大中原地区仍处于亚热带季风气候，然而因为没有高山阻拦从北方高纬吹来的寒冷西北风，所以……

　　云梦山的冬天只会很冷，湿冷的冷，然后夏天很热，练武只会更辛苦。

　　不过好在如今是春天，春暖花开，所以早上练剑还是比较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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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林雾未散，而屋前散落各处的桃花含苞待放，却能窥见将来怒放时的盛景。

　　想来必是如烟似雾，如霞似锦，美不胜收。

　　荀茂穿好衣服推开门时，果不其然地看到荀蓁还有她两个师兄在那里练剑，看样子已经好一会了。

　　抱着不看白不看的想法，荀茂找了个视线良好的地方，观看这云梦惯常的日常练习。

　　昨天因为时间太晚的缘故，荀茂只看了他们师兄妹的比试，用他那感人的目力看出了实力阶梯，至于更深层次的风格……那就不是他能看得出来的了。

　　可是这能有什么办法呢？谁让技能点都不在这上面呢？来到战国时代发现自己晕血的荀茂不得不艰难地选择了文科，幸好他在这上面还算有天赋。

　　尽管剑术一般，可身为一个男人！荀茂对剑术这种彰显男子气概的东西还是很喜爱的。

　　于是耐着性子看了好一会，做门默默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水平实力前面说过了，也不多讲，而风格……

　　众所周知，个人的独特风格是很难形成的，如果想有自己的特色，起码也得是个一流高手，更甚者能开宗立派。

　　反正荀茂是看不出风格，他看出的只是偏向罢了。

　　比如盖聂用剑偏于沉稳，颇有中庸之道的感觉，而郑庄呢，则是喜好剑出偏锋，这点从他和荀蓁的对决中的那些骚操作便可见一二，而他妹妹荀蓁……，则是快，出剑快，防御亦快，不然也没可能挡下郑庄那些骚操作。

　　所以骚操作最多，水平不够的郑庄才会垫底。

　　怎一个惨字了得？

　　就在荀茂暗自为郑庄感叹的同时，荀蓁却提着剑走了过来。

　　“蓁儿！”荀茂轻喊了一声，示意荀蓁过来。

　　“三哥？”荀蓁蹙眉，不太明白荀茂想要做什么，却还是放下擦汗的巾帕走向荀茂这边。

　　“问个事，”荀茂开口，压低了声音，“风先生呢？”

　　“风先生吗？先生他……”荀蓁顿了顿，然后道“他去厨房做饭去了。”

　　“哦，做饭……？？？！！！”荀茂恍惚了一会，然后问，“什么时候？”

　　他没闻见香味啊！

　　看样子是刚去不久哇！

　　荀茂对比很有经验，毕竟风少旻也能说得上是厨艺精湛，在做菜的火候和调味上强了荀蓁那是不止一点半点。

　　同一种食材，同一种做法，就是不一样的好吃。

　　你问他为什么知道这个？荀茂表示衡山上做菜的钟伯可是完全按照风少旻给的食谱做菜，可味道还是弱了一筹。

　　至于为什么他昨天吃荀蓁做的饭一样是狼吞虎咽……毕竟是馒头啃久了，舌头素得太长，看见肉当然忍不住，一不留神就吃的有点多。

　　在和自家妹妹的闲谈中，荀茂了解到了一个了解到了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因为王老先生的劝阻，他们可能要在云梦山上停留一段时间，而作为被收留的回报，风某人要在这段时间暂替荀蓁掌厨。

　　可喜可贺，可歌可涕，只是不知道吃了风少旻亲自动手做的饭后，盖聂，郑庄还能不能吃得下饭。

　　但这就不是荀茂考虑的事了，反正他只需要好好和妹妹交流感情，然后老老实实当了吃客就行了。

　　在随后的几天里，荀茂安心享用着风少旻亲自掌勺所制的菜肴，然后默默地关注着荀蓁。

　　荀蓁做的事，不算多，可也不少，荀茂觉得如果用一个职位来形容她的工作的话，大概没有比内务总管更贴切的了！

　　而且这个内务总管还长期兼任厨子。

　　只是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和观察，荀茂不得不承认，荀蓁在这里很合适，或者说不能再合适了！

　　与世隔绝，民风纯朴，云梦山这里又是鬼谷的地盘，安全得不能再安全！

　　而且因为是鬼谷，所以山里的生活也不是清苦到难以忍受。

　　综上而言，荀茂认为，他妹留在这就是最好的选择。

　　老老实实，安安稳稳，开开心心不是挺好的吗？

　　他不想她成为西施，也不愿意她是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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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蓁到后山时，风少旻正站在栅栏外，看着里面三五成群的兔子，似乎在评估那只做起来更好吃。

　　荀蓁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然后默默把刚打来的草丢进里面。

　　兔子嗅到了青草的香气，慢吞吞地移到了栅栏边，开始慢慢挪动圆滚滚的身体啃着吃。

　　“荀蓁”

　　“先生？”荀蓁转头，有些不明所以，她看着身侧的男子，眼中有些疑惑。

　　荀茂叫王渝先生，荀蓁叫风少旻也是先生，然而王渝风少旻却以师兄弟相称……也是够奇怪的了。

　　风少旻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这张脸，轻轻叹了一声，他如今算是明白张仪当年为什么对宣太后许诺将来必送她入宫为妃。

　　若宣太后如今日之荀蓁，如此倾国之色，何人能不心动呢？

　　更何况这世上的男人又总是禁不住撩拨。

　　“以你的容貌，想要锦衣玉食，荣华富贵，高位尊荣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如果你想要，我可以帮你，”风少旻顿了顿，看到少女毫不在乎的神色继续道，“但你不想要也没什么，但我想问问你想要什么，当年我承诺你家二哥的事没做到，虽然最后你也没事，可到底算我欠你们兄妹的。”

　　“我觉得与其让仲华决定，倒不如你自己来抉择，”风少旻很认真道，“我觉得我还有几分本事的。”

　　这是实话，要他没点本事，荀英又怎么敢把弟妹托付给他呢？

　　“先生好意，可我……”荀蓁沉默了会，拒绝道，“我这样子，还是留在云梦吧！等到日后我能出去了，我再出去。”

　　也许要等很长很长时间，直到她容颜老去，颜色不在，但……她应该是等的下去的。

　　就像她对老师说的，她是可以闯荡江湖的，只是她知道，那会是很多年以后，但她并不后悔今时今日所做的努力。

　　如果她现在不练剑的话，以后……又能走出鬼谷吗？

　　为容颜所困吗？风少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荀蓁的想法不难理解，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美貌亦是如此，否则息夫人就不会入了楚王宫，而西施也不会以身为间入吴宫。

　　躲起来，则是最方便，也是最保险，也是最安全的方法。

　　“只是……你真的不想出去看看吗？外面的确不大好，有流民，山贼。奸商，豪强，贪官污吏，当然更少不了昏君，但外面也是极为美丽的，”

　　“长河落日，大漠孤烟，慷慨悲歌，文化烂漫皆有之，”风少旻看着少女很认真道，“我觉得你应该去看一看，年少时能看到的，年老了却未必能看得到，没有人能永远不变，人是如此，风景亦是。”

　　“先生为何如此执着？”荀蓁不解，若最开始是为了还人情，那么现在就不单是人情的问题了。

　　“我只是觉得，人总是应该为自己而活的，而不是总是顾虑重重，那样人生还有什么意思呢？虽然我也觉得人生可能本来就没什么意思。”

　　“为……自己而活吗？”

　　荀蓁沉默了，她想起了上辈子，最后她还是在扶苏想要自刎的时候，断了纯钧剑，那一刻她是真的觉得自己要彻底死了的。

　　但她不后悔，她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那么她只能给出自己所能给出的全部，就当是补偿，也是与过去的决断，而且这种事也不能后悔。

　　“我能信先生吗？”荀蓁看着风少旻很认真地问。

　　风少旻没有直接回答，反倒问，“你觉得江山与美人孰重？”

　　“自然是江山为重，”荀蓁毫不犹豫地回答，“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为国君者，自然以江山百姓为重。”

　　风少旻笑笑，如此说，“那么又有什么可忧心呢？”

　　“……”荀蓁沉默了，“确实没有什么可忧心的。”

　　只是从前的她从来没有这份力量罢了！

　　数日后，

　　长亭外

　　长亭是送别的地方，秦汉时每十里设置一亭，后每五里有一短亭，供行人何处，亲友远行常在此话别。

　　五里一短亭，十里一长亭，长亭更短亭，便是如此。

　　秦制三十里一传，十里一亭，故又在驿站路上大约每十里设一亭，负责给驿传信使提供馆舍、给养等服务。

　　所以泗水亭长刘邦他不是农民，他是个秦朝公务员！！！

　　长亭本事送别的地方，但是由于风某人以下山太远耗费时间，行走不利为理由，拒绝了王老先生在长亭送别的建议，转而在下山之前就道了别。

　　看着远处的青衣人影，荀茂擦了擦眼，怀疑自己眼花了，于是他眨眨眼，再次看了过去。

　　只是青衣墨发，如画容颜，的确是荀蓁没错！

　　“你怎么……，”荀茂看着少女，一时间不知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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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修了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