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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二章、相逢相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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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
一声舅舅喊出声，金凌冲着声音的方向转过身去。
就在那一瞬间，蓝忘机下意识的把魏无羡往身后一拉，将人给严严实实挡在身后，只风吹起时看得见迎风飘扬的红带子。
随着魏无羡的移动，仙子也跟着移了过去，倒是焕生默默的瞅了一眼仙子，缓缓迈着步子跟蓝忘机站到了一起，两眼死死的盯着那个出现在眼里的紫衣青年。它裂了咧嘴，这个人让主人心里难过，好想咬……
一手按着腰间佩剑剑柄，江澄向着这边信步而来：“阿凌，你不好好在金麟台待着，四处乱跑什么！信不信打断你的腿！”
被这话吼得脖子一缩，金凌嘴里小声反驳道：“每次都打断我的腿，也没见你真打过……”
江澄眼一瞪：“你说什么？”
“没！”金凌端正站好，“我说下次不敢了！”
见金凌态度端正，江澄终于将目光自他身上移开，待看到不远处的温宁时，脸色一沉，对着温宁吼道：“你竟敢来金麟台！怎么？杀死了金子轩还不够，还要连儿子一起杀？”
温宁道：“不是的江宗主，我没有要动金小公子的意思。”
江澄冷笑：“呵！你没动他的意思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江晚吟！”眼见得江澄的话越来越难听，蓝忘机冷冷道：“够了！”
将目光转向他，江澄像是这才看到蓝忘机一样，一扬眉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蓝二公子。”
又在蓝忘机与那并排着对他龇牙咧嘴的焕生之间看了看，眉峰一挑：“久闻含光君逢乱必出美名，竟然还和大名鼎鼎的鬼将军搅和在一起。怎么？这是跑到金麟台大门口为难个小孩子？”
蓝忘机冷冷看他一眼，道：“路过。”
“路过？我倒是不知从姑苏到什么地方需要路过金麟台。”江澄冷笑，看了看趴在蓝忘机身后只露出半截狗身的仙子，挑眉道：“怎么？有些人来了却不敢见人，还需要你蓝二公子作挡箭牌？”
蓝忘机眼神一冷，并不想与他多谈，只道：“与你无关。”
这不屑一顾的态度刺激了江澄，右手拳头捏紧，大拇指摸了摸中指上的紫色戒指，最终却还是松了开来，向着蓝忘机身后扬声道：“魏无羡！这么些年了你倒是越活越回去了，还躲在蓝二身后，你以为你是小姑娘，需要人保护？”
“汪汪！”
没等蓝忘机与魏无羡有动作，焕生一跃而起，对着江澄咧开了大嘴，尖利的牙齿闪着白光，第一次听到有人骂它主人，咬不死他！
江澄下意识的一抬手，戒指化成一条紫色长鞭向着焕生一抽，而焕生在半空中灵活的一扭身，躲开了紫电。
“焕生，回来。”
魏无羡轻轻叹了一口气，从蓝忘机身后走了出来，轻声唤回欲要再扑的焕生。
听到主人的呼唤，焕生毫不恋战的跳了出来，跑到魏无羡身前，把跟上来往魏无羡身边凑的仙子往旁边挤开，用它的脑袋在魏无羡腰上直蹭。
魏无羡笑着摸了摸它脑袋，还一手将它下巴托起来，另一手在上面使劲儿揉了几下，“好啦，我不难过，别生气啦！”
看着和焕生亲亲热热的魏无羡，江澄面上一僵，随即一怒：“魏无羡，你可真是长进了啊！”
“那是，谁还能一直停步不前呢。”魏无羡眉眼淡淡，“倒是江澄你，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个性子。”
江澄道：“是，我一直就是这个性子，哪像你就这么变了。”
魏无羡道：“江澄，人总是要成长的。”
这句话似是触碰了什么一般，江澄冷哼道：“你要我怎么成长？你把阿爹阿娘还有阿姐还我呀！明知不可而为之，你不是比我懂吗？那你将他们还我，让他们教我呀！”
这话越来越离谱，宛若一个任性的孩子一般，蓝忘机忍不住出声道：“江晚吟，注意言辞！”
“呵！言辞？我从小到大何时注意过言辞了？”江澄冷笑：“再说了，这是我和魏无羡之间的事，与你蓝二有什么关系？”
“哦——我倒是忘了。”忽然江澄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在蓝忘机与魏无羡之间来回看了看，道：“你们在求学时不是一直水火不容的吗？魏无羡修鬼道那会，你不还一次次要将他抓回姑苏去囚禁？合着打的是这个主意，那时候怎么没见你们姑苏蓝氏出来站到他那一边啊？等魏无羡一死，便做着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在我云梦境内打听魏无羡的过去，好一个深情的蓝二公子！现在这算什么？天道清算之后知道他魏无羡是个大好人，所以你们姑苏蓝氏这是接受了？两个断袖？”
魏无羡皱了皱眉：“江晚吟！怎么说话呢？”
江澄道：“你第一天认识我？我不是一直这样说话吗？”
金凌忽然冲到两人之间，背对着魏无羡将江澄强硬的往另一面拖：“舅舅，舅舅，冷静冷静，在知道魏无羡回来的时候，你不是挺高兴的吗？”
江澄面上一僵：“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高兴过？”
金凌不管他的话，依旧死死的拖着江澄，对着魏无羡和蓝忘机道：“含光君、魏无羡，你们别介意，我舅舅他没有恶意，他就是话说得难听了点儿，我告诉舅舅说魏无羡回来了的时候，舅舅还跑去跪了祠堂，又哭又笑的，我看得出来，舅舅他真的是很开心的，从来没那么开心过……”
“闭嘴！”江澄恼羞成怒，“我怎么会高兴，要不是他魏无羡，我莲花坞怎么会被血洗，你爹娘又怎么会死？他倒好，回来了也不回莲花坞给爹娘他们请罪，死皮赖脸的跟着蓝忘机住在蓝家……也是，他怎么有脸回来？又怎么有脸来见你？”
“舅舅！”金凌恨不得把他的嘴给捂上，干咳两声看了看更冷了的蓝忘机，对着面色不好的魏无羡道：“魏……魏无羡，舅舅他不是那个意思，他是想……”
“我知。”魏无羡笑了笑，深呼了一口气道：“江澄，你明白的，已经……回不去了。”
江澄沉默了一会，忽然就面容扭曲了起来，他捂着丹田处，讥讽道：“魏无羡，你真无私真伟大！做尽了好事还不让人知道，真让人感动。我是不是该跪下来哭着感谢你啊，啊？”
“江澄……”
“阿爹在世……甚至是清算时回来也一直说你才是最懂江家家训、最具有江家家风的人，就连我阿娘也认同了。是！你最懂。”江澄呵呵直笑，那声音听起来却是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似委屈似悲伤似嘲讽，独独没有一点开心之意：“天资修为，灵性心性我样样都不如你……魏无羡，凭什么！你他妈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凭什么不告诉我？你凭什么！”
魏无羡想要说什么，却看到江澄竟然哭了起来……这是他第四次看到江澄哭了。
第一次是九岁那年因为他，江叔叔送走了他的菲菲茉莉小爱，第二次是江家灭门后他失丹，第三次是师姐为救他而死时，这是第四次。
“哈哈……”江澄就这么哭着笑着：“魏无羡，我们江家给了你多少啊？明明我才是阿爹的儿子，我才是江家的继承人，这么多年处处被你压一头。养育之恩甚至是命！我爹我娘我姐姐还有金子轩的命，只剩下一个因为你没爹没娘尚在襁褓中的金凌！”
“舅舅！”
金凌顾不得去看魏无羡和蓝忘机的脸色了，他着急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舅舅你清醒一点！江家灭门根本不是魏无羡的错，他只是那个婢女拿来出气的借口啊！还有爹娘……不怪魏无羡的……”
江澄向金凌吼道：“你给我闭嘴！”
而后他转向魏无羡：“魏无羡你说说，我爹我娘我姐姐还有金子轩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蓝忘机道：“江晚吟，不要强词夺理！”
江澄不理他，依旧对着魏无羡吼道：“你说，有没有关系？”
魏无羡闭了闭眼，道：“有。”
“你承认了。”江澄哭笑：“我们江家还要怎么对你？是谁说过，我若做家主，他便做下属，一辈子扶持我？是谁说姑苏蓝氏有双璧我们云梦江氏就有双杰，一辈子不背叛我不背叛江家？这些都是谁说的，是谁？”
“哈哈哈！可你呢？”江澄如若疯魔，指着温宁吼道：“你去护着外人，护着温家！江家怎么灭的你不知道吗？毫不犹豫的说叛逃就叛逃了！你把我们家当什么？我不该恨你吗？啊？你凭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为什么我为你引开温家的人被化了丹，结果还是我欠你了呢？你凭什么？谁要你的金丹了，啊？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啊？现在你和我说，回不去了？”
魏无羡动了动嘴唇，最终却只唤出了那个名字：“江澄……”
江澄一下子冲过来，蓝忘机上前一步挡在魏无羡的面前。
“蓝二！”江澄怒道：“你别以为我怕你！这是我们江家的事，你给我让开！”
蓝忘机道：“魏婴已归抱山一脉，蓝氏已与抱山前辈洽谈合籍典仪，魏婴与我即将成为道侣。”
江澄张了张嘴，是啊，魏无羡早已不是云梦大弟子，而是抱山门第三代弟子，就连蓝家也与抱山门进行道侣合籍洽谈，他云梦江氏拿什么来反驳？说当初反叛是做戏吗？结果做戏成假戏真做了？
杨婵看着江澄，感受着他内心的心思，一脸不解：“怎么会有江澄这么复杂的人呢？”
虽然之前将小世界的情况看了一遍，但与杨婵不同，燕青并不能听到他们的心声，是以问道：“江澄很复杂吗？”
杨婵道：“这个江澄，明明很想要阿婴回到莲花坞，却说着那么一大堆伤人的话。之前也是，明明就想把阿婴带回莲花坞，却带着一大群不怀好意的人围剿阿婴，对温情姐弟的恩情不屑一顾，一点好脸色都不给，好奇怪一个人。”
燕青看了看杨婵，没说话。
杨婵莫名其妙：“青青，你为什么这么看我？”
燕青微微摇头，笑道：“那我要是说了，姑姑可别生气。”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杨婵歪歪头：“你说就是，我不生气。”
燕青道：“其实江澄某些地方与姑姑你是相似的。”
杨婵一愣，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我……我有那么差劲儿？”
“那倒没有。”燕青摇摇头，笑道：“姑姑，你可能自己都没有发现，你对爹爹有种盲目的信任与崇拜。由于爹爹将你护得太好，所以你总觉得，爹爹什么事都能解决，你捅了天大的篓子，爹爹也都能给你兜着。也因此，姑姑才会与姑父私定终身，压根儿没想过要告诉爹爹一声。因为你觉得爹爹会反对，潜意识里又觉得即便是被发现了，爹爹也能够兜得住。然而你却不知还有天奴这种神仙，他拿着南郡所有凡人的性命威胁爹爹，爹爹只有选择将你压在华山底下。”
“这个天奴可恶！”杨婵想到这事儿还生气，“作为一个男仙，心眼儿这么小！”
“这个天奴其实挺不错的。”燕青倒是笑了笑为那天奴做了辩驳，“他早就发现爹爹对陛下和王母娘娘阳奉阴违的事了，若真心想要对你们怎么样，这事情早捅出去了，他也是个对凡间百姓心存仁慈的神仙。
只是姑姑你们先前对他的态度确实不好，不是谁都能做到一笑泯恩仇的。
他之所以拿南郡凡人的命要挟爹爹，也就是想一次性把这个气出了，让你在这华山底下压个几十年再放出来。只是没想到嫦娥仙子会跑到爹爹面前追问，还联合百花仙子将这事儿捅到了陛下和娘娘面前。于是这事儿就不得不公事公办了。”
杨婵咬了咬唇：“那你说我和江澄哪点像了……”
燕青道：“江澄同样是对阿婴有种盲目的信任与依赖，他觉得不管什么难事只要找阿婴，阿婴都能够办好，阿婴在他那里就是无所不能的。
所以只要阿婴一说他就信了，阿婴习鬼道回来，那么强大，再加上阿婴有意隐瞒，阿婴那么了解江澄，很容易便能瞒过，所以他根本不会往阿婴身子出了问题这边想。之后阿婴带着温情一脉叛出江家，他也真的信阿婴不会真的叛逃，只是演戏的。
姑姑，问你个问题。”
杨婵道：“你问。”
燕青道：“从阿婴与江澄决定假打一场到宣布阿婴叛逃云梦江氏，公然与仙门百家为敌，并将他逐出江家时，江澄心里什么想法？”
“想法？”杨婵仔细回想了一下，道：“他只想着……快些打完。”
“嗯？”燕青瞪大眼：“没别的？他说阿婴公然与百家为敌之时，没想法？”
“呃……确实没啊！”杨婵又仔细回忆了一下，还特地用宝莲灯翻出当时的情况，姑侄两一起看着，杨婵仔细感受江澄的心思，摇了摇头，“当时他确实没别的想法，这句宣言不是阿婴自己让他宣布的吗，有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燕青复杂的看了江澄一眼，“阿婴说的是告诉天下他叛逃了，而叛逃云梦江氏并不等同于与仙门百家为敌，江澄这句宣言一出，直接把阿婴推向了仙门百家的对立面，堵住了别家对阿婴伸出援手的路。”
“这样吗？”杨婵一点即通，很快便明白过来，“所以……江澄这是怕阿婴真的叛逃了，往别家而去，因此用这个方法，将阿婴困在江家？可他当时真的什么都没有想啊。”
“就是没有想才很可怕不是吗？江澄是自己也没有看清自己的心呐。”燕青笑了笑：“阿婴的那句话，告诉天下我叛逃了，他这么理解其实也并不算错。他坚信着什么事都难不住阿婴，即便是与整个天下作对他也能解决，可他却不愿意拉着云梦江氏一起去赌。
阿婴这个人呐，一直以来什么事儿都他去扛。像金子轩看不上江厌离之时，他就冲在前面拦住了江澄一起为姐姐出头，他选择了一个人当。可是江家的家训是明知不可而为之，江澄作为未来的继承人，更应该要去出头。在未继承江家之时他不出头便是他一个人，而在继承江家成为江宗主后，不出头的便成了整个宗门。”
“我明白了。”杨婵闭了闭眼，“就像二哥他了解我一样，二哥从来不会让烦心事出现在我面前，就连在华山上的事务，如果有我解决不了的，二哥也会替我解决，因此……便习惯了依赖。所以……我是二哥惯出来的，江澄是阿婴惯出来的。而人总会累的，阿婴在一直付出后，终于累了，而且无论是江家被灭还是金子轩江厌离的死，多多少少与阿婴脱不了干系，隔着这几条命，他们怎么回不到从前了。二哥……二哥他也累了，所以……不愿意再回来了吧。”
燕青笑笑点头又摇头：“江澄虽有些像姑姑却与姑姑不同，毕竟姑姑从头到尾只有一个亲二哥，但阿婴他从来就不是江家的一份子。在被逼着走到这个地步之后，又隔着这几条命以及……乱葬岗上几十条温情一脉的族人的命。阿婴和江澄他们的信念追求都不同，他对江家来说又仅仅只是个外人，道不同便只能分道扬镳，所以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能回从前了。
姑姑纵然也做了不理智的事，但因为世情不同，造成的后果也不同，更何况爹爹与你是同胞兄妹，他从小将你宠到大，累了是肯定累了，但绝对是无法将你放下的。
而江澄还困在过去里，他想要挽回这段情义，只能拿着过去的情义在说，他做的事与心里的想法完全背道，就像一个孩子，根本不知道如何去处理事情，根本不知道，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
燕青看着小世界中，蓝忘机与魏无羡相携带着温宁焕生以及四把灵器向着清河方向而去，与那对舅甥越离越远，正如他们的关系，从这一刻起，除却曾认识外再无交集，尚且不如仅仅只三月同窗的聂怀桑。
江澄怅然的看着那决然离去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也不见回头，终于明白，曾经他、阿姐还有大师兄三人相依为命，阿姐死后，他又弄丢了这个仅剩的亲人大师兄，他现在只剩下阿凌了。
金凌担忧的看着他：“舅舅……”
“我没事。”江澄自嘲的笑笑，“难道离了他魏无羡我还不行了吗？这十六年我不也这么过来了？无非……”
无非什么，他也说不清楚。只是魏无羡能够洒脱放下，他却是真的放不下。
“走吧，阿凌。”江澄收拾好情绪看向金凌，而后看向那巍峨的金麟台幽幽道：“我也该与你那个小叔叔好好谈谈了。”
“哦——”
金凌听话的与他一起缓缓踏上金麟台的阶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