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小贼 ...
-
直沽城外,燕王安置于车架之内,上身赤裸着。
“燕王殿下,忍着些。”
军医替燕王换下肩膀的药,沈懿欢心疼的给燕王擦掉额头上疼出来的汗水。
换完药,军医退下去,沈懿欢给他穿上衣服,“殿下,咱们还是在直沽休养几天吧,这伤口又崩开了。”
穆桓摇头,“离燕州城只有两百里了,不要节外生枝了。”
那剑客一剑刺来之时,他便知道这人是父皇身边的剑道高手,他甚至不屑于隐藏自己的面目。
“余澜师太赶上来了么?”
穆桓问妻子。
今日再次遇到武林中人的刺杀,余澜师太前去阻敌,不知情况如何。
当时他以为自己会被那剑客一剑毙命,没想到,余澜师太突然出现了。
若不是今日,他都不知道余澜是母亲的人,还是当年进入金国皇宫,刺杀了金国皇帝的飞仙剑客白玉兰。
据说她身份暴露之后,便回了朱穆,不知所踪,原来她一直都在金陵,做了落梅庵的庵主,而且从小就出现在他的身边,他清楚的记得,沈追小时候在武道上的启蒙者便是她。
皆因沈追小时候生的玉雪可爱,便得了这大便宜。
没想到,白玉兰竟然是母后的人。
“殿下。”一个青头的尼姑背剑策马赶来,跑到他马车前,身姿轻盈,一跃而下。
燕王掀帘子出去,“余澜师太,怎么样了。”
青头尼姑搔了搔头,回话,“你放心,那个小子我已经劝他回去了,他本来接到的命令就是追杀你到燕州就算了的,现在离燕州也不远了,我给他酒钱让他去找老朋友喝酒去了。”
随即又感叹了一句,“你爹还真一如既往的不是人啊。”
燕王无奈:“余师太慎言。”
哪有当着儿子面说爹坏话的。
俞澜不耐烦的摆手,“行行行,你个小古板,我再跟你重申一遍啊,到了燕州,你可不许管我,我再也不想当尼姑了,都跟你娘都说好了,这次送你回来以后,我就自由了。”
反正不能因为她武功高就赖上她。
燕王妃沈懿欢也从马车里出来,闻言道:“余澜师太,燕州比邻金国,可莫要胡乱跑,如今金国还挂着你的追杀令呢。”
余澜皱皱鼻子,“都二十年了,有完没完,不过他们肯定以为我已经变成了个皱巴巴的老太太,可是你们看,我依旧貌美如花,他们肯定找不到我。”
燕王夫妇打量余澜,快五十岁的人了,依旧身材窈窕,脸上一丝皱纹也无,加上性格跳脱,任谁也觉得这是一位二十几岁的丽人。
除了头发刚刚长出来,一根根的阅兵似得站立在头皮上。
余澜高兴的对他们说,“两个环环,你们去燕州以后就知道燕州有多好玩儿了,我带你们去围猎一丈高的大熊,燕州的人参比金陵便宜又新鲜,咱们还能在冬天捕鱼,契丹的滩羊肉一点儿也不腥膻,燕州城外的山上还有温泉,我带着你们和小追一起去泡温泉。”
穆桓摇摇头,他是被贬黜的皇子,虽然封地是整个燕州,但首先便要收拢边军,哪里有时间游山玩水。
穆桓:“等去到燕州还有许多事做,到时候我派人和你一起。”
余澜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呆瓜,到时候你就知道我的好了,我看你们夫妻都被圈傻了。”
她看燕王好像兴致不高的样子,竟然觉得他有点儿可怜,摸了摸他的脑袋。
“小桓,你从小就这么没意思,以后你去燕州就知道了,燕州一点儿也不比鲁地差,而且民风开放,还没有说教的老头子,我们练武之人呢,最重要的是保持心情舒畅,心情舒畅了,才不会有心魔,没有心魔才会一直年轻漂亮,你看我妹妹余容,现在长的多老,人要开心起来才不会老啊。”
又去气沈懿欢,“小欢,你看你从小就不如弟弟漂亮,你要多笑笑才好看啊,咱们都出来了,你公公婆婆要一辈子圈在金陵多可怜啊,以后不用给你那公公婆婆请安了,多开心,你看到了燕州,你相公老大,你就是老!二了,来笑一个。”
不如弟弟漂亮这一点,被余澜从小训到大,沈懿欢早就没脾气了。
燕王少年老成自然也不会和她一般计较。
两口子被她噼里啪啦说一顿,对视一眼,还真是个老顽童,两人噗嗤笑出声,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不羡慕余澜的没心没肺是假的,但他们也承认,确实没有余澜师太这么大的心。
“余澜师太,你自去玩儿吧,我陪穆桓歇一会,再过一刻钟,我们就启程了。
余澜脆声答应,上马往前跑去了。
穆桓温声道,“沈追和余澜师太还真像,不知道追弟这时候找没找到道臻。”
沈懿欢想起沈追临行前告诉她穆桓下的命令,后背有些发凉,下意识的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一只手轻轻的摸这肚子,安慰自己,就算万一,万一道臻真的在金国暴露了身份,成为了金国讨价还价的筹码……
燕城,南城。
善工坊将书房的家具摆设完毕,因为李煦不喜欢各种繁复的雕花,所以家具的制造速度非常可观。
李煦用一整个上午的时间,将原身留下来的书和大价钱在书铺购买的书分门别类置放在书架上。
现在终于可以安安静静的在书桌前看书了,小福也听话拿着毛笔在小书桌前写字,好一番父慈子孝共同上进的景象。
然而这一切都是假象。
李煦作为一个工科男,努力的开发大脑,试图把原身学习这段记忆拷贝出来。
小福的嘴角可疑的沾着墨汁,一张小黑嘴儿,像中了毒一样。
父子俩一样的苦逼。
李煦纳闷儿,“小福,为什么这些书我都背会了,一写文章就脑袋空空呢。”
小福愁眉苦脸,“哥哥,再给我讲一遍三字经都讲了啥呗。”
哎,这个小的还不如他呢,三字经背了半个月了,还不知道什么意思。
李煦给他讲了一段儿,小福蚊香圈圈眼,李煦张张嘴,也说不下去了,奇了怪了,他明明知道是什么意思,为什讲不出来呢。
“小福啊,看来咱们爷俩必须去找个老师了。”
再自己学下去就要质疑人生了。
南城有十几个秀才坐馆,离他家最近的有两个,一个是卖混沌的刘大郎的本家堂哥,刘秀才,还有一个是巷口做豆腐的寡妇的儿子郑秀才。
至于他以前的启蒙老师方先生,已经考上了举人,不再坐馆了,在衙门找了门路做温书去了。
刘秀才年纪大,教书经验丰富,郑秀才虽然年纪小,可是家里管一顿午饭,对不擅长做饭的爷俩很有吸引力。
这个时代操蛋的地方就在于,你是没有机会试听讲课的,士农工商,秀才作为半只脚踏入士这个行列的人地位比他前世的大学生要更高,当然,这也是李煦拼了马帮的生意不去做,要回来考秀才的初衷。
如果他听了一个秀才的课之后,却选择了另一个秀才当老师,那么很好,你就是瞧不起之前的秀才。
李煦犹豫了一下,刘秀才虽说坐馆多年,可没有教出过一个秀才,最大的收入是给学生们考试做担保,郑秀才虽然年纪小,可是家里管饭啊。
“小福啊,我这两天去打听打听哪个秀才教的好,咱们先把拜师的束脩准备好,尽快入学。”
古代拜师要准备六样礼物,芹菜是勤奋学习的意思,莲子,寓意师长苦心教育,红豆是鸿运当头的意思,枣子,桂圆,是早早高中,当贵人,肉条是给师长的孝敬。
枣子红豆都好办,家里尽有的,桂圆莲子去药铺也能寻到,芹菜这个时节已经没有了,用别的菜代替,郑秀才也能体谅,只是家里的肉已经吃干净了。
“我去西市买肉,你去不去?”
小福摇头,“哥哥,我在家看书,你自己去吧。”
李煦有些奇怪,这个祖宗以往一出门必定要跟的,今儿个怎么出息了,回念一想,小福的确不喜欢西坊市这个地方,便也罢了,他自己去更快些。
“那小福在家乖乖看门,谁来了也不许开门,哥哥去一趟西市就回。”
那唯一的一头小毛驴养在前院,小福送李煦到前院,李煦拍拍小黑驴的脑袋,“家里最省钱的就是你啦。”
小福站在垂花门前给他挥手,“哥哥,小黑快些回来啊。”
李煦拍拍他的头,“回去看书,回来给你带喜欢的糖油果子。”
“嗯。”小福开心,“哥哥最好啦。”
李煦牵驴出门,送草料的人早晨已经将驴的草料堆在墙外,他们这一片儿的牲口嚼用有专门的人包活儿,只要时节允许,每天早晨送新鲜草料到门外,只要按月结账即可。
小毛驴捡到他的草料来了,伸嘴去嚼了两口,草捆被它扯开一些,于是拍了拍它的头,“回来再吃!”
李煦往草堆那里看了一眼,牵着小毛驴离开了,不知道有哪里奇奇怪怪的。
刘大郎挑着一挑饼从他身边经过,跟他打了个招呼。
被这一打岔,这一丝奇怪被抛诸脑后。
家里的纸不多了,李煦去惯去的书铺买了一刀纸,向书铺的掌柜打听南城或者西城的几个秀才。
作为大客户,掌柜的热情的给他推荐几个读书不错的秀才,提到南城的几个秀才时推荐了郑秀才。
“这个郑秀才虽然年纪小,但在西城的书院里可是甲等生,未及弱冠就考上了功名,学问是没得说的,以前总在我这儿抄书,别的不说,他写的一笔好楷书,行书是学的赵孟頫的,也颇有章法了。”
原本他就属意郑秀才,听到掌柜的如此推崇郑秀才的书法,他也心动了。
郑秀才的家就在春和巷的巷头,他回家的路上,也不必绕远,回去的时候郑秀才的母亲还在门口卖豆腐,他向郑母打听郑秀才是否还学生。
郑母连忙回家去喊郑秀才,不一会一个娃娃脸高个子,身材清瘦男子走出来,他看起来年龄不大只有十七八的样子。
这就是郑秀才了,两人互相见礼之后,李煦讲明了来意,郑秀才道:“现如今还收蒙童的,家里现在已经有了九个蒙童。”
郑秀才讲了讲课时的问题,基本是大半天的课程,下午早早的放回家自修。
郑秀才微微有些惭愧,“我这儿上课的蒙童有一多半只是识几个字,以后打算做账房的,而且我自己以后还要科举,势必会投入很多精力到自己读书上去,小福不妨过来听几天,如果我讲的他不习惯,往后去别的秀才那里也可。”
李煦点头答应了,以往他没有注意到郑秀才这个人,听他的谈吐,倒也是个开明的性子,两人约好,明天送小福过来听课。
辞别郑秀才之后,李煦去了盐铺子,因为制盐工艺的落后,古代盐价还是十分昂贵的,他抱着一小罐盐从盐铺子里走出来,看着盐罐子黑梭梭的颜色,脑袋里那丝奇怪终于被抓住。
坏了,家里是被贼盯上了。
李煦回忆起小毛驴的草料后面的墙上画的记号,明明是小贼们踩点之后留下的暗号。
因为墙体青黑,记号是用黑色的炭画的,所以一时间他也没有认出来。
当初建房时,为了保证结实耐用,善工坊给他建造这处宅子据说用的粘合剂与石材是和城墙的材质差不多的,因为是边城要塞,像他一样筑墙的也不稀奇,东城西城的老爷们的宅子只比他更夸张。
四合院的整体设计,四面的墙都得到了有限的利用,没有可供攀爬的墙体,同时也遮挡了邻居们往他家里看的视线,没有房檐做斜坡挡贼的几处被李煦缺德的栽上了碎瓷片,燕城的小贼吃过几次苦头之后,便不再打他们家的主意了。
这回是哪个不知死的小鬼儿作乱,逮着他一定来个杀鸡儆猴。
李煦脸色黑沉沉的,催促小毛驴往家赶,小福自己在家,遇上小贼可难料凶吉。
李煦猛的推开门,眼前的景象和他想想的完全不一样。
“谢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