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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先生下山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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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着声音望过去，杨双不觉有些头痛。
他实在太了解自己婆婆的脾气了，从来都是把钟得宝当做是心尖尖上的软肉，宠的无法无天，现在小鱼抓伤了钟得宝，不管谁对谁错，恐怕事情都难了了。
望着来势汹汹的一行人，杨双不由更加坚定了决心，只想着等熬过一晚，等明儿天亮了，他就立刻卖了地契带小鱼远走他乡。
“呵！没了汉子，他如今是越发野了，我家誉儿要是还在世上，哪里还容得下他和他那个野崽子猖狂！”
矮矮的一道篱笆门根本就拦不住人，林氏怒气冲冲地踹开篱笆门，一看见杨双便破口大骂。
她对杨双的恶意由来已久，始终觉得要不是钟誉坚持娶这个没什么身价的孤寡双儿，肯定不会被克的短寿没命。
一脸苦相的克夫命！如今教养出的小双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跟着林氏一道来的，还有钟有和村里一些年资长的老人，都是被请过来主持公道的。
杨双知道要有一场硬仗要打，一面小心的将小鱼护在身后，一面挤出几分笑，客客气气地迎上去，略带几分讨好。
“阿娘，您怎么忽然上门来了？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我都没什么好招待你的。”
林氏听他这么叫，脸上的嫌弃都快要溢出来了，不耐烦的打断道：“你别叫我阿娘，我可不敢有你这么个儿媳，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双儿，把我乖孙都打成什么样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假装哭哭啼啼抹眼泪的钟德宝拉到跟前来，“小宝，快把腿肚子露出来给大伙看看，看看这小贱双儿下得多狠的手！”
钟得宝听话的翘起腿，展示给大家看，杨双也跟着探头一看，本就是快要入夜的时候，天光并不如何亮堂，那点隐约的小伤口在灯笼的微光下并不如何显眼。
“哎呀，小鱼这孩子……”杨双故作愧疚的一掩口，“小孩子玩闹也没个轻重，想必婆婆你也不会跟一个孩子计较。”
他原是想避重就轻的把事情这么一带而过，可惜林氏向来不是个讲道理的人，气势汹汹的挺胸上前，恶狠狠地推了杨双一把。
“不和小孩子计较？今天我就偏要计较计较了！”
“现在咱们家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这儿站着，你们也都看见了，自从誉儿走了以后，杨双他就一日比一日过分，根本就没把我这个长辈放在眼里。”
“如今又教唆着小双儿欺负我的宝儿，心里藏的什么心思，明眼人一望便知，我今日上门来，也不是为了别的，只是讨个公道而已！”
一席话听得杨双忍不住想笑，他这个婆婆惯是个刁嘴的，最会颠倒是非，无论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事情，都能给你说的大义凛然。
什么讨一个公道而已？无非就是想借着由头，再死缠烂打一番，最后的目的无非是想逼他交出地契而已。
一天天的，同一个招数换着来。
果然，站在一边围观着的所谓长辈纷纷开口帮腔。
“唉，林阿婆也是不容易，孤儿寡母的就养了两个儿子，杨小双儿，这是确实是你教的不对。”
“要我说呀，钟誉走了，你与你婆婆更应该团结起来才对，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带着这么个小双儿独居在这里，我都听村里人在背后议论好几回了。”
貌似随意的议论了几句后，终于。有一个看上去资历颇老的老头，假模假样的咳嗽两声后，语重心长的是劝解道：
“我听他们说的都有道理，你年纪轻不知道人言可畏的道理，守在这么个偏僻院子里，出了什么事情都说不清楚。”
“杨双哪，我看你干脆带小鱼回老屋住去吧，一家人住在一起，毕竟有个照应。”
“这样吧，我就倚老卖老一回，给你们做这个主，你若是答应搬回老屋住去，小鱼抓得宝这桩事咱们就不计较了。”
来了！
杨双双目一凛，算是明白林氏这一回带人来的目的了。
无非是想诓他回老屋，温水煮青蛙的哄他交地契罢了。
反反复复总共也就这么几招，杨双都觉得有些累了，反正他已经是铁了心想要把地契卖出去，索性拿几句好话暂时哄骗哄骗，糊弄过今晚再说。
于是，杨双故意做出犹豫不决的样子，迟疑的开口道：“几位长辈说的确实有道理……”
“只是这屋子我住的久了，一时半会儿还有些舍不得，要不给我一晚的时间考虑考虑？”
“我也好有时间把屋子收拾收拾。”
听他语气里有松动的意思，林氏顿时喜出望外，赶忙一叠声的答应道：“好！好！”
“你同意搬回去就好！”
“明天一早我就和你小叔子过来接你们俩！”
寥寥两句话，也不管杨双和小鱼答应不答应，老太婆自顾自的替人做好决定，眯着眼睛招呼道：“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是常有的事情，我先前也是气得很了，如今把话说开也就算了。”
“给大家看笑话了，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不如都散了回家吧。”
在场的人看起来都很满意这个结果，毕竟，他们都是和林氏一条心的，一个个跟着点头附和。
唯独不懂事的钟得宝，还心心念念的盼望着奶奶给自己出气，狠狠的揍钟小鱼一顿，没想到就这么算了，顿时气到不行。
凶神恶煞的竖起眉头，高声嚷嚷道：“那怎么能行？！”
“他抓了我！我也要抓回去！”
一面说着，一面吨吨吨的迈开粗腿，小跑着横冲直撞，小胖子力气大的不可思议，一下子就把杨双撞到一边去，对着猝不及防的钟小鱼，抬手就是一巴掌。
杨双惊叫一声，赶忙扑过去，对着钟得宝狠狠一推。
如果放在以前，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叫林氏看见了，保准是一顿无理取闹的叫喊大骂，只是这一回，为了地契，老太婆居然真就按耐住了脾气。
一把拉过钟得宝，嗔怪着笑道：“好了好了，都是堂兄弟，都是堂兄弟。”
“我们也该家去了，杨双你明儿可要记得早些起，到时候过来接你的！”
说着，拽住一脸不服气的杨得宝，扭过身就走。
等他们走得远了，杨双一直绷紧着的神经才算松懈下来，他颇有些心疼的碰碰小鱼微微发红的脸颊。
小鱼儿被他碰着一咧嘴，等看清杨双脸上担忧的神色后，又赶忙做出不在意的样子，开口安慰道：“他刚打我的时候，我往后退了退的，那巴掌没打实，只是看着厉害，实际上不怎么疼的。”
杨双听了这话，心里反倒更难过起来。
他越发的憎恨林氏与钟家。
哽咽着开口道：“是阿父没本事，总是犹犹豫豫下不定决心，反倒让你生受委屈。”
俩双儿互相说了几句体己的话后，便要起身回屋里去。
“小鱼，你先回屋把家里能用的收拾收拾，我这就出去找村长。”
“原本还想着天一亮就到村长家去，如今是不成了，这么晚去打搅，只希望村长不要怪罪才好。”
杨双嘴里念叨，心里已经盘算起卖地契、收拾行李、雇牛车的事情来，时间紧迫，他得立刻行动起来才行。
就在这时，院子口忽然又传来一阵动静。
是脚步声。
杨双与小鱼对视一眼，都有些担心。
难不成是林氏心里不满，又折回来想要理论？
借着微弱的月光与手上亮着的一盏小灯，走过去一看，却是一个身形高大的陌生男人。
虽然看不清面目，但通身的气派却叫人不能轻易忽视。
杨双警惕的试探着说道：“这位大人，我们这里不留外客的。”
没想到陌生男人只定定看住小鱼，一言不发。
钟小鱼起先是觉得害怕，等看清来人的脸，忍不住欢呼一声，小跑到跟前，仰起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有几分惊喜，又有几分担忧。
“先生，你怎么下山来了？！”
“您身上不是还有伤吗？”
原来是梁野。
“还知道炸炸呼呼，看起来被打的不重。”
梁野的视力远非常人能比，即使是在昏暗的光线下也能清楚的看清小鱼脸上的巴掌印，他心里盛满薄怒，脸上依旧是浅淡。
小双儿看见先生，正是欢喜的时候，傻乎乎的一挠头，憨憨的笑道：“不疼的，就轻轻碰了一下，我一点都不疼的。”
站在一边的杨双这才反应过来，两步上前去，细细的盯着梁野上下打量一圈，问小鱼：“你认识？”
什么时候自家小鱼和汉子这么熟稔了？
做阿父的警戒心一下子拉满，更何况这汉子一看就是个外地来的，高大英气，并不像是寻常的角色。
小鱼哪里懂他家阿父的苦心，笑嘻嘻的点头应答：“嗯，这是我今天到山上去采果子的时候碰巧看见的，他是从外地来咱们村里猎黑瞎子，要为民除害的大英雄！”
“我原本还想着明天回山上看他，没想到他自己先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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