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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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车很快到达，深谷奈川把录音笔交给对方后就扯着织田作悄悄离开了现场。
“织田社长可真是大方啊，”深谷奈川看到银行提示的到账的数字感慨道。
远在欧洲的织田社长都不知道自己后娶的新夫人这么贴心，生怕他光秃秃的脑门着凉，体贴地编制了顶绿油油的帽子。
他接到电话当即就坐不住了，怒不可遏地叫人收拾行李和买机票，好在临了他终于想起了自己还没谈妥的几笔大单子，头脑才冷静下来。
说好的报酬爽快地提前到账，甚至还多了一倍，舅舅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他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要告诉警察，一切秉公处理，不必顾及他。
深谷奈川感觉自己这委托费可能是帮他摘了绿帽的答谢。
她歪头瞥向织田作，努嘴，“你的卡号多少？我打给你。”
之前她很有先见之明地请了他作为临时保镖，而作为交易的就是她委托费的两成 。
哦不，她有点肉痛地想，现在应该是四成了。
织田作摇了摇头，“举手之劳。我一个人也用不到那么多钱。就当做休息一下午的报答好了。”
卡密萨马，这简直是卡密萨马啊！他整个人在深谷奈川眼里镶上了一圈金边，散发着圣洁的光芒，她感动地握住他的手，“织田先生，你真是个大好人！”
织田作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异性这么亲密地接触，他有些不适地试图挣了挣，没成功，也就作罢。
他决定岔开话题，“你是怎么发现那些事的？”
“嗯？”她被问得一懵，但很快反应过来，“是说案件吗？其实我也是猜的啦。”
“先是听见有人说寺原先生尸体发现时身上有腥味，我就偷偷溜进他房间里，果不其然，枕头上也有股残余的鱼腥味，大概是那天沾上的。”
“管家的脖子上有条项链，上面的戒指是最新定制款的，价格不菲，凭他的薪水明显是买不起的。作为管家，基本一年四季都待在这里，他很珍爱与妻子的感情，最近几年却降低了扫墓频率。”
“戒指，本身就带有某种暧昧色彩。能够取代旧人的只有新人。而在这座宅子里，有财力能送得起那枚戒指的异性，也只有太太了。”
“所以我猜测，他和太太偷情，”说到这她又想到了一种可能，朝他耸肩，“当然，如果他偷情的是老爷，哦不，这就不叫偷情了，那我也只能认栽了。”
“不过这种概率极小，所以暂时忽略不计。管家的手腕上有一道条状色差区，是长期带手表的人才会留下的痕迹。恰巧我昨天来之前，在附近的河道里捡到了一块手表。而且我之前听说老爷养的锦鲤变少了，去墙外看了看，果然湖底破了个洞，贯通起来，变成活水湖了。”
“又看到他好像在找什么的模样，就诈了他一下。”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她不是多聪明的人，每次都连蒙带猜，要是换成她那个聪明的侦探网友肯定用不了这么长时间，只需一眼就能道出真相。不过好在她运气好，误打误撞也破了不少案子，说到这里她就想吐槽:她好好一个阴阳师为什么非得成天干侦探的活啊！
怎么想都是那些瞒东瞒西的雇主的错！
她吐槽，“现在乡下也流行火葬了，何况都放了十几天的尸体了，早生蛆了。手表是非常大众的款式，上面的指纹也早就冲刷没了，证明不了身份，也就是杀人凶手陷入逻辑误区才会信我的话了。”
说到这里，她突然意识到在一个黑手党，即使是底层，面前高谈阔论杀人的罪恶性不太好。于是掐断话题，“接下来，也该干点本职工作了。”
之前捉得是人心之鬼，也该去会会那只真正的妖怪了。
织田作诧异，“不是说已经捉到了吗？”
深谷奈川拿上画好的符纸，混熟了以后说话也不那么拘谨，“胡诌的啦，我这一下午都和你待在一起，你看见我去捉妖了吗？”
“正好现在是晚上，也到了它活动的时间。织田先生要一起吗？”
虽然知道有异能的存在，但织田作还真没见过这类怪力鬼神之物。他有些好奇，想了一下，觉得时间尚早，便点头应了。
………………
“织田先生，快要来了。”她轻声说。
为了方便保护（？）他，深谷奈川和织田作靠得很近，娇小的少女即使蹲下了也比他小了一圈，湿热的呼吸打在肩膀上，他几不可察地一僵。
料理台上摆满了食物，即便知道多半是陷进，妖物还是抑制不住本性。门外出现了一道佝偻的身影，衣衫褴褛，口中淌着涎水，躯干极为瘦弱，肋骨暴突，两颊也深深地凹陷下去。
几乎不成人形。
它乍一出现，深谷奈川口中就念起了咒令，数道符纸飞身贴去，“言灵.缚。”
闪烁着蓝光的五芒星间延伸出数道锁链，任它怎么也挣脱不开。它哀嚎着，手还是倔强地从缝隙间伸出去，试图够到几许食物。
织田作皱眉，“他长得好像有点像……”有点像他昨天看到的合照里的那个小少年。
深谷奈川点头，“就是府上的小少爷。”不过现在已经神志不清了。
她往他脑门上贴了张清心符，挣扎的动作渐渐弱了下来，眼神也逐渐恢复清明。
太郎看着两个陌生人，“你们是谁？”他又想起自己如今的尊容，下意识想要躲起来，“是来捉我的吗？”
“是的，不过在这之前，有一样东西得还给你，”深谷奈川拿出螺哨，正是之前被太太下令扔掉的那个，“这是健太做的吧。”
“健太……对，”他眼中浮现怀念的色彩，想起了那个活泼开朗的乡下少年，“是他送给我的临别礼物。”
去年的暑假，从乡下来帮工的少年遇上了已经厌倦了钢琴但在后母严教下麻木弹奏的富家小少爷。
他扒着窗子，眼睛亮晶晶的，“要一起来玩吗？”
或许是因为看见了与他的空洞截然不同的活力，仿佛被蛊惑般的，他第一次逃了练习。
健太会的东西很多，他知道许多他不知道的趣事。他给他讲夏夜的海风微咸的气息，讲他父亲捕鱼撒网却捞上来只臭鞋和投海自杀的人，还说明年的暑假他还会来帮工，到时候会送他自己做得风铃。
他的手笨拙极了，风铃肯定也像螺哨一样粗糙，但太郎还是忍不住期待起来。
他们俩俨然成为了朋友。
可惜第二年的暑假，许诺的人却失约了。他左等右等不见带着草帽的少年，便去问他的叔叔，才得知他不小心从房顶上摔落骨折的消息。
他十一年短暂人生中最出格的决定:他要去找他。
他拜托了健太的叔叔，叔叔在恳求下终于答应请求。他高兴地清点行李，决定也给对方送件礼物:自己做的卡林巴琴。
叔叔出去了一趟，回来时神色惶恐，脸色苍白地让他在小屋里等着，他去去就回。
门被风吹上了，但他并不畏惧黑暗，他假想着相见时的喜悦，反而微笑起来。
可叔叔再没有回来，他和他的侄子一样失约了，而这次他的身边没有了求助对象。
他从开始的淡定变得焦躁，在屋里来回踱步。他拼命拍打着铁门，试图通过门缝用手指挖开出路，胃里火烧火燎得疼，冰冷厚重的铁门像是一道天堑，隔绝了与外界的一切消息。
他渐渐虚弱起来，蜷缩着身子，最终在黑暗里失去了最后的意识。
深谷奈川即便之前已经大致猜到了，可还是倒吸一口凉气:在一个食物充足的年代，一个富家小少爷，竟活生生饿死了！
寺原先生因为撞见管家和太太偷情而被杀害，沉睡在了意寓吉祥的锦鲤池中，自然无法践行允诺。而管家为了方便湮灭证据，令人不得靠近那一带，导致小少爷在四面都是人的情况下，在破败的小屋中失去了生息，并且堕为了饿鬼。
一系列巧合导致的悲剧。
她不忍心告诉他:饿鬼游荡于六道之外，不能被超度，因此也不能入轮回。
他的痛苦永没有止息的尽头。
太郎珍视地最后摸了摸小伙伴送的礼物。吸了一口气，做了什么重大决定般的，看向深谷奈川，“大姐姐，你灭却掉我吧。”
他用了“灭却”二字，显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不容于世之物。
“我太饿了，真的好饿好饿，”他摸着干瘪的肚子，低声哭道，淌出两行血泪，“饿到想要把房子都吞了，虽然努力克制住自己只吃厨房的食物，可是我现在看着你们，还是好饿好饿。”
“想把你们都吃了，虽然现在还没有，但接着发展下去，我一定会变成很可怕的妖怪吧。”
深谷奈川:“你还可以成为阴阳师的式神，譬如像我——”
“不，”他摇头，“这样‘活着’太痛苦了，我想要真正的安宁。”
“你能帮帮我吗？”
对方的眼白已经妖化成了黑色，深谷奈川从那双黑红且空洞的眸子中看到了真切的恳求。
是真心的，想要结束这一切 。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这么拜托了，她对自己说。深谷奈川闭上眼睛，结印同时念出阴阳术最基础的九字真言。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急急如律令——”
“言灵.破！”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