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秋半夏》水色鸢尾

6、第六章

　　不过，不工作又能干什么呢？

　　是啊，不工作还能干什么呢？琥珀默念着这句话，拉开鞋柜，换上鞋，又将外卖盒放进了冰箱里，这才想起来，一整个晚上，宋乐蓉都是悄无声息的，要知道，这根本就不符合她的风格嘛，还是说……

　　琥珀的心咯噔了一下，她习惯了一种生活，习惯了跟一个人打打闹闹之后，就不想让这些有所改变，一成不变是最好的寄托。

　　她急忙拨了宋乐蓉的手机。

　　彩铃响起。

　　想留不能留，才最寂寞
　　没说完温柔，只剩离歌
　　心碎前一秒，用力的相拥着沉默
　　用心跳送你，辛酸离歌
　　看不见永久，听见离歌

　　她记得昨天打宋乐蓉的手机时，还是信乐团的那首“海阔天空”，今天就又换了？看来她还真是精力过剩。
　　关于手机彩铃的问题，两个人也激烈的讨论过。

　　宋乐蓉认为铃声就要常换常新，她甚至觉得一周七天，也要配备不同的彩铃，这样每天的心情都是不一样的，同时她也希望打电话的人，也能感受到她五光十色的心境。

　　而琥珀却认为，彩铃是一个人的特征之一，所以一定要保持住，让人一听就知道这个人就是她，就站在原地，从来都没有改变过。当然不同的时期，心情也许不一样，但是不能更换得过于频繁。

　　她仍旧有感于小时候看电视的那种情怀，比方说新闻联播的前奏音乐，从她记事起，就一直沿用，直到现在还在延续，以至于无论何时何地听到，心里都会升起严肃和庄重，除此之外还有那份熟悉感，不曾改变过的熟悉感。

　　还记得高三的时候，每天都追着一部电视剧看，中间插播的频道广告整整伴随她两个月，当她毕业以后，有一次闲得实在是无聊便看电视，电视上刚好播放的是那段频道广告，虽然广告语和画面创意都已经更改了数次，直到改的面目全非了，但是唯独那广告的背景音乐没有变。

　　瞬时间，高三的那段时间就异常清晰的脑海中滑过，像是走进了时间隧道，那样幽远，又是那样的耐人寻味，那一刻，自己的青春也被完好的定格了，一切都未曾改变的感觉真好，让她随时随地都能在记起的时候，重温那曾经的一幕幕。

　　琥珀的这套理论，宋乐蓉是完完全全的不齿，她说：“对啊，你就是个藏得住心事的人，就像你的彩铃一样，一直都没换过。”

　　是啊，琥珀的彩铃一直都没换过，一直都是那首陈楚生的“有没有人告诉你”，她单单是喜欢上了陈楚生的歌声，淡淡的甘甜和淡淡的忧伤，每听一次心就会柔软半分，直到现在她也戒不掉那个声音。

　　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很爱你
　　有没有人曾在你日记里哭泣
　　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很在意
　　在意这座城市的距离

　　这首歌听得久了，心也就变得酸酸的，她有的时候也在想，唱得如此投入，也许是最真的心情写照吧，也许歌词里也洒满了伤心。

　　没有人接听，琥珀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听下去，苍劲悲凉的声音，饱含离愁的歌词，将琥珀的心活生生的拽进一池深不见底的湖泊。

　　“喂！”

　　背景异常喧闹，但是宋乐蓉的声音穿透力还是不一般的，所以又将琥珀拽回到现实。

　　“琥珀，找我什么事？”

　　琥珀松了一口气，“我就是想问问宋大小姐什么时候回来，如果不回来的话，我就要锁门了。”

　　“我这边还没结束呢。”

　　“那就是不回来了？”

　　“琥珀，你干吗说的这么直白？我回去啊，只不过会稍微晚一些而已。”

　　“还要晚啊？现在都快两点了。”

　　宋乐蓉的语气也软了一下，很是可怜的说：“就让我再玩一会儿吧，今天这个机会太难得了。”

　　“宋乐蓉，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啊？这么晚还不回来，明天还要不要工作啊？”琥珀本想把这句话说得心平气和的，可是说出来的时候，却是怒气冲冲的。

　　“如果太晚的话，你明天帮我请假不就行了吗？”她说的满不在乎，工作在她的嘴里就是儿戏一样轻松，说不想去就不去，完全都是随着性子来。

　　琥珀不想再跟她废话，“我不管你了，什么时候回来是你的自由，但是，请假的话，你自己说明情况吧，我绝对不会帮你的。”

　　“不帮就不帮，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次通话，两个人不欢而散，而琥珀也不想再去为这件事情烦心，要知道，她们两个以前经常这么唱反调，而且还有好几次大规模的争吵，就是左右看不上对方的做法，但是两个人在吵架之后，也会意识到各自的不足，于是，不出两天，两个人会不约而同的给对方买点小礼物什么的，或者两个人一起开发点好玩的，总之就是讨好对方，也许“相逢一笑泯恩仇”说的就是她们这种诡异的姐妹情吧。

　　这次也一样，只要知道她好好的，就没问题了，所以，收工，睡觉。

　　第二天，直到过了上班时间，也没看到宋乐蓉露面，就知道她又玩大了，今天是铁定要睡一天了。

　　宋乐蓉的交际面要比琥珀开阔的很多，在学校的时候，她就是她们学校的外联部长，现在的她也延续了学校的作风，跟几个开发事业部的同事们都处得不错，称兄道弟的。

　　忘记说了，宋乐蓉的母校倾向于工科，而琥珀的母校倾向于文科，只不过就读的都是外语学院日语系。

　　由于得天独厚的条件，宋乐蓉在学校的时候就狠狠的风云了一把，成天与男生为伍，那个时候她痴迷于所有的球类活动，羽毛球，篮球，排球，还有一些什么什么球的，面对这么有活力的师妹，师兄们自然是呵护有加。本来是男生的排球热身赛，非要在球场上给宋乐蓉留一个位置，一群男生里，偏偏就有这么个异类，再加上她的短发，瘦高的身材，更让人误以为她是男生。

　　于是，这样的她，跟男生的关系就铁得要命，而跟女生的关系也恰到好处。因为在学校里，活力四射的男生总是受人瞩目的，所以，时不时会有女生来找她，让她制造机会，帮忙介绍某位某位师兄给她们认识。每次，宋乐蓉也都是大义凛然的带着大队的拉拉队去观看比赛，几个轮回下来，师兄们也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纷纷说：“这哪里是拉拉队，分明就是相亲队阿，醉翁之意不在酒呀。”

　　宋乐蓉便会拍拍他们的肩膀说：“造福姐妹，造福全人类。”

　　那样的光景伴随了宋乐蓉整个大学四年的时间，以至于毕业后，闲来无事还总往母校跑的宋乐蓉，总会找到她的队友们，只不过，毕业时节一道，大家纷纷离校，各奔前程去了，走了一茬又一茬，认识的人也所剩无几了。

　　不过，只要问问那些准备把学校的老底坐穿的师兄们，稍微描述一下外貌特征，大家都会想起那个曾经在球场上东跑西颠的假小子。

　　有的时候，琥珀也很好奇她的精力旺盛，便不怀好意的问：“宋乐蓉，你干吗这么积极的扎进男生堆里，你是不是也有目的啊？”

　　宋乐蓉会变本加厉的反问：“那你总跟我来我们学校，你又是什么目的啊？”

　　琥珀露出不懈的神情，“就你们学校男生这质量？文气不足，蛮气十足。”

　　宋乐蓉的正义之心开始熊熊燃烧，“你敢这么贬低我们学校的男生，我跟你拼了。”

　　作势就要跟琥珀拼命的架势，琥珀躲闪开，“至于嘛，我又不是说你男朋友，干吗这种架势？”

　　宋乐蓉会拍拍手，乐观向上的说：“这里啊，爱情的没有，友情倒是大大的丰收，所以，我不许你说他们的坏话，他们可都是我响当当的好兄弟。”

　　琥珀偷偷的笑。

　　宋乐蓉被她笑得有点怒，要知道，自己的生活状态被怀疑，那是多么耻辱的一件事情，这种耻辱，比天还大，比地还阔，比海还深，比山还高，总之就是深深的伤害了她，她得反击，她得让琥珀也生气，而且要很生气很生气才行。

　　而从高中开始，一直到现在，唯一能惹琥珀生气的也就只有那个人和与他相关的事情。在她眼里，琥珀一直都是仇视夏安泽的，这也难怪，因为他，琥珀的高中生活糟糕透了，所以在这个伤口上，她一定要洒点盐。

　　于是她懒散地说：“哎呀，你叔叔，不是也在我们学校吗？他的爱情可真是大丰收啊，从进校门第一开始，就没有一天消停的时候。”

　　果然，琥珀不笑了，“好好的，你干吗提他？”

　　“没什么，就是想刺激你一下。”

　　“刺激我很好玩吗？”自始至终，琥珀最讨厌宋乐蓉拿他说事，而且简直就是在胡说八道，根本就大脑被野猪反复大力撞过之后才会有的神经错乱。

　　“你生气了，所以我才好玩啊。”这次换成宋乐蓉偷偷的笑。

　　“是啊，是啊，你自己玩吧，我回学校去了。”

　　湖泊转身就要走，却被宋乐蓉一把拉了回来，“琥珀，你也太玩不起了，一说他，你就连脸色都变了，至于嘛。”

　　琥珀不说话，一张娃娃脸也沉郁了几分。

　　“呀，这是什么表情阿，莫非高中时候的那些传闻都是真的？”

　　琥珀还是不说话，现在一提起高中，就相当于戳中了她的痛处，尤其是当别人提起的高中里有他的存在。

　　“大家都说你暗恋你叔叔。”

　　琥珀只觉得眼前一黑，天都快要塌了，这么雷人的剧情竟然都能有人编出来？说出这句话的那个人的眼睛是瞎的？还是嘴是残疾的？而且这些煽风点火的人，更离谱，妈妈的，这么烂的疯言疯语竟然能被人当成真人真事，搞得她的高中时代乌烟瘴气的，把她的一颗心塞满了石头，堵得水泄不通，就连喘气都困难。

　　越想越生气，她终于不再沉默了，气鼓鼓地说：“我就算暗恋一只□□，也不会暗恋那个变态的。”

　　宋乐蓉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呀，你的想法真够大胆的，不过你要暗恋的话，也得排队，因为我们这里暗恋他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琥珀有些气急，“宋乐蓉，你耳朵不好用吗？你没听到我说我根本就没暗恋过他吗？”

　　宋乐蓉扔出了一个“切”字，“没暗恋就没暗恋，你用得着说我耳朵不好用吗？”

　　“你不光耳朵不好用，就连心也不好用，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怎么就交了一个你这么软耳朵的朋友？”

　　“行了，行了，邱琥珀，你可不要得寸进尺，借题发挥！”

　　“那我回学校了。”

　　“那今天晚上，我们学校的百年校庆，你还去不去啦？”

　　琥珀刚要说话，宋乐蓉立刻识趣的摆手，“算了，你不去就不去吧，你叔叔今天晚上是主持人，而且很多人都是冲他去的，估计你想去，也没位置，何况你还不想去，对吧？”

　　天啊，怎么又是他？本以为两个人不在同一所学校，就可以不用听到他的消息，不用受刺激，可是刺激仍然不断，难道自己一辈子都要生活在这种状态下吗？

　　不过，琥珀的悲观也没有持续太久，大二一结束，他就出国了。

　　生活中没了他的阴影，琥珀的生活变得从容无比，简单的，却也是充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