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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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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的卧室里,只能听到细细的呼吸声。
昨天那莫名的惨淡算是害惨了琥珀,原本积累成堆的工作是她愉快的消遣,可是心情不在状态,连带给工作也圈上了阴影。终于在凌晨三点,异常艰难的工作接近了尾声。
琥珀将案件整理完毕后,又将工作间的门窗都上锁,四处打量,确认无误后,这才刷卡走人。
办公大楼前,为数不多的出租车保持着纤瘦的队形,琥珀下意识的回望,整栋大楼仍旧有半数的明灯在坚守朝阳的升起,那里是公司欧美部的员工,因为时差的需要,这里是一座名副其实的不眠之城。
琥珀小佩服了他们一下下,继而挥手叫车。
待她刚坐下,就听到司机很熟稔的说:“小姑娘,你今天怎么加班到这么晚?”
琥珀透过后视镜跟司机的眼神对接,熟识的笑了起来。
的确,最近加班异常的多,有的是工作需要加班,有的则是自己刻意的加班,每次要坚持到后半夜,那个时候已经睡眼迷蒙,早已失去了自己开车的能力,所以,去年过生日的时候爸爸送的那辆车到现在为止,也只能是个摆设,而所有的休息日,琥珀也只是在周围小规模的散个步购个物什么的,最多的还是在家里补充睡眠,所以那辆车就完完全全的变成了摆设。
比起这个摆设,琥珀更喜欢出租车,将一切都交给司机,自己只需要随着车的颠簸,无意识的浏览车外的光景,看那些夜归的人,想象他们的一切。
如果看到的是一个人独行,琥珀会想:家里一定有一盏温暖的灯等着他,所以他是不寂寞的。如果看到的是一对儿人相伴而行,琥珀会想:两个人在闲谈之中不知不觉地回到家,夜的深丝毫不会影响到他们的好兴致,所以他们是幸福的。
自从坐这位司机先生的车变成惯例之后,琥珀的习惯也变得不那么单调,在一个人的归途中,不但可以浏览夜色,还可以听到到其他人的生活琐事,这也是温暖的事情。
有的时候,司机先生会说说今天他的见闻,或者是广播里听到的消息,但是说得最多的还是他的小女儿,说他女儿每天的进步。说到高兴处,他也会毫无遮拦的哈哈大笑,脸上漾着一个爸爸的慈爱的笑,一个爸爸的骄傲的笑,这笑声就像给漆黑的夜点了一盏明灯。看得出他是一个爽朗的男人,一个称职的父亲,因为从女儿出生以来,女儿渐渐的取代了他的生活主旋律,渐渐的变成他生活的中心,并且他很享受于这种生活方式。
只不过在第一天打车的时候,他着实吓坏了琥珀,因为他理了一个光头。
琥珀从很小的时候就对光头的人有一种天生的畏惧,总觉得能把自己的发型搞成这样的人,一定很凶,因为他们都可以对自己的头发凶到一颗不留的程度,可见这人有多么瘆人。
所以,第一天的琥珀一直怀揣着瑟缩的心情窝在车里,手里下意识的抓紧了自己的背包,似乎要趁司机先生一个不注意就夺门而逃的架势。
爽快的司机先生也发现了她的不自然,马上解释道:“我这个光头啊,太不适合做夜班司机了,客人一坐上我的车,就露出一种上了贼船的表情,那眼神也传达了四个字:你是坏人。其实我是好人啊,正经八百的好人,勤劳致富的好人,再说了,你见过像我这种这么像坏人的好人吗?”
司机先生的一番心灵表白让琥珀不再那么紧张,但她仍旧不搭腔,只是简单的笑笑。
司机先生一点都不认为这种有来无回的对话方式很尴尬,所以他继续保持着他自己的习惯碎碎的唠着他的见闻,琥珀也按照自己的习惯望向窗外,时不时地还能对司机先生的问话适当的用“啊,嗯,噢,呃”等语气词作答。
今天也是如此,司机先生今天的话题是他那九个半月大的女儿已经会自主站立了,虽然站的时间不长,也只有十几秒二十几秒,可是对于一个这样小的孩子来说,这已经是超过能力的事情了,除了这一项技能之外,他的小女儿还会爬楼梯,从一开始的不熟练到现在的熟练自如,每一步都伴着惊喜。
他说最让他感慨地是女儿在取得任何一个进步的同时,都需要一个艰苦的努力过程,他曾经仔细的观察女儿从零开始的学着站立,那是很让人赞叹的一幕,女儿小小的腿,需要支撑起身体所有的重量,因为腿部还未适应这样的重负,所以站立起来的时候,小小的腿总是不堪重负的左右摇晃,可是女儿没有放弃,仍旧坚持,是那种与生俱来的坚持不懈,最终,站立起来的女儿还朝他露出胜利的微笑,这样的女儿也给了他无数的鼓励。
看到女儿那么努力的从什么都不会,到会翻身,到会爬,到会扶着东西站立,到自主站立,到爬楼梯,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一个什么都不懂得小孩都会在潜意识里努力向上,一点点地掌握生活技能,作为大人的爸爸更觉得应该努力工作,将来为女儿撑起一片天,尽自己全力来保护她,因为女儿是爸爸的生命,是爸爸生命的延续。
今天的司机先生说得很动情,琥珀也被深深地吸引,不再浏览窗外,而是静静的聆听。
司机先生还说,她的老婆把孩子照顾得很好,孩子的每个进步都比同龄的孩子要早,作为妈妈,这更是骄傲,他老婆时常说,女儿刚出生的时候黑黑的,当医生把刚生下来的女儿放在她的胸前时,女儿整个脸皱在了一起,只一张嘴张的大大的,奋进全力的哭,那声音大得响彻整个分娩室,说实话,跟女儿的第一次见面,并没有电视里演的那么激动,也并没有立刻进入到角色的转变——妈妈的转变。可是当女儿开始牙牙学语,第一次清晰地喊出妈妈这个词的时候,他的老婆竟然被感动得一塌糊涂,自己当时忍着那样的剧痛生下女儿是值得的,照顾女儿所经历的辛苦也都烟消云散了。
琥珀听得很投入,她知道这是初为人父的心声,其实每个孩子的降临都会给父母很强大的冲击,从无到有,慢慢的倾注心血,看着孩子一点点长大,渐渐的充满期待,这是一幅让人心潮澎湃的画面。
还记得妈妈总说在她很小的时候,爸爸总喜欢把她高高地举起,放在他的脖子上骑着,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说:“虽然爸爸的好闺女现在还是个小不点,但是从现在开始就坐得高望的远啊,将来也肯定会比爸爸要强上一百倍。”
带着爸爸的期待,琥珀从懂事的时候起就开始努力。
曾经以为爸爸只把她当成自己炫耀的资本,而且为了尽可能成为爸爸的资本,她也很努力的积极向上,不辜负期望,当然现实中,不是所有的努力都会有收获的,所以,当她有的时候成绩没有爸爸期待的那么好的时候,她会在爸爸的眼神里发现细微的异样,这种异样让她感到不安,为了消除这种不安,她只能加倍地去努力,直到爸爸眼里的异样消失了,她的心才微微的沉下来,但是仍旧不敢松懈,她把自己这种不安的心理总结为不想让爸爸失望,不想让那些对她有期待的人失望,一切按照大家期待的那样努力,这是对他们最好的回报。
可是今天听了司机先生这么动情地阐述之后,琥珀心中的不安渐渐的消散了,其实小的时候曾经觉得很负担的东西,现在已经变成了她的资本,如果当初没有爸爸眼神里那些异样,似一种鼓励一样,自己也就不会那么努力读书,不会考上名牌大学,也不会找到这样一份很好的工作。虽然这个过程很辛苦,但是现在看来,已经变得微不足道了。她甚至想回家后立刻给爸妈去个电话,倒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只不过想听听爸爸对她的工作的询问,听听妈妈对她的生活的询问。可是夜已经如此之深,爸妈一定在甜蜜的睡梦中,想着他们平静的睡容,琥珀突然感觉很温暖。
出租车无声无息的载着琥珀到了楼下,她下车的时候照例对司机先生说了声谢谢,可是她知道今天的这句谢谢格外的意味深长,因为这短短的十几分路程让她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到家后,等待她的仍旧是玄关处水晶灯的一点亮,今天的灯光备显温馨,所以她的食欲涌了上来。
冰箱里只有冷掉的批萨,所谓的蜜汁火腿批萨,上面的火腿已经被宋乐蓉尽数享用,批萨只留下火腿覆盖过的痕迹。
还记得刚从学校毕业时,宋乐蓉是典型的三无人员,无经费,无工作,无地盘,而琥珀恰恰相反,三证俱全。
琥珀每年的压岁钱非常的可观,更可观的是这压岁钱是从她出生那一年就开始攒,父母啊,亲戚啊,在家里勤工俭学的钱,做家务换来的报酬,还有就是参加比赛获得的奖励,18岁之前,这些钱都是用妈妈的名义存的,18岁以后,这钱就完全过户到她的名下,而且完全由她自己支配,她是同龄人中为数不多的有钱人,所以伴随着毕业的脚步,她自己的房子也如期相伴。
早在毕业之前,琥珀已经顺利的签到了工作,所以毕业跟工作的过渡期,琥珀也就在忙碌的装修中度过,相比之下,宋乐蓉倒是一派的逍遥自在,工作对于她来说,总是可有可无的感觉,因此,对于工作,她的态度一点都不积极,因为她有琥珀这个靠山,就算是再怎么坐吃山空,也丝毫不影响她的生活质量和怡然的态度。
琥珀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决定不再忍,对宋乐蓉的状态进行了从头到脚的批判,被说的惨兮兮的宋乐蓉将左手的杂志往茶几上一摔,右手的樱桃又扔回果盘,起身走回到自己的房间,拿起挎包就离家出走了。
琥珀是又气又急,等了大半天都不见她的踪影,手机又关机,正急得火上房时,宋乐蓉乐颠颠的回来了,手里就拎着一份蜜汁火腿批萨,大方无比的说:吃吧,我请客。
琥珀见她还是没心没肺的样子,看来两个人的冲突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好心情,琥珀也认识到她根本改变不了宋乐蓉,只能深叹一口气,吃批萨吧。
那天的批萨也跟今天的一样,火腿全被抠干净了,只不过,那天的批萨吃完了之后,不久,宋乐蓉就用离谱的速度找到了工作,更离谱的是竟然跟琥珀是一个公司,琥珀一度认为公司的HR在面试的时候打瞌睡了,这真的就叫做事事无常啊。
宋乐蓉的名人轶事总是让琥珀哭笑不得,琥珀看了看时间,领会到:估计宋乐蓉今天又要乐不思蜀了。
渐渐的,天边已经泛白,被瞌睡虫腐蚀过的大脑才渐进模糊,慢慢的,被遗忘的睡眠才来造访。
正当琥珀睡得晕三呼四时,忽然手机音大作,打破了原本静谧的一切。
琥珀只感到自己好像刚刚睡着,刚刚摆脱了数字序列,刚刚摆脱了繁重的工作,还有那种惨淡的情绪,但是疲劳的余温仍旧环绕不去,所以她不想接手机,此时此刻的她实在是很难调整情绪去应对其他人,无论这个人是谁。
手机似乎一点都不会察言观色,有条不紊的响啊响。
琥珀利落的抬手,关机,一瞬之间,喧闹又回归静谧。
不知过了多久,琥珀睡到周身轻飘飘的时候,客厅里的座机又不识时务的响了起来。
琥珀仍旧睡眼朦胧,现在的她唯一想做得就是不被打扰的好好补觉,于是她用充满疲惫的声音,惨淡的哼叫着:“宋乐蓉,宋乐蓉,电话响啦。”
通常情况下,只要家里的座机一响,甚至无论是谁的手机铃声响起,宋乐容都会通过她敏锐的判断从而迅速的找出发声源,然后麻利的接起,用无比好客的语调从事着接线员的工作,对此,她不亦乐乎,似乎对不同的人说话,也能成为她的人生乐趣之一。
可是,今天却有些反常,没有宋乐蓉急促的脚步声,也没有宋乐蓉高亢的接电话声,只有座机持之以恒的叮当声。
叮当声打破了所有的平静,琥珀也算是清醒了,她呼啦一下坐起来,仍旧不死心地喊:“宋乐蓉,电话啊。”
得不到回应,琥珀还纳闷宋乐蓉也有睡得这么死的时候,看来今天的电话不需要宋乐蓉的亲切过滤,而是需要她自己一线对应了。
经过宋乐蓉的房间时,琥珀还是下意识的看了一下,只见房门的记事板上龙飞凤舞的写着:这周老妈过生日,周一归。
哦,原来不是乐不思蜀,而是蜀中行啊。
也就是说这空荡荡的两室一厅只有琥珀一个喘气的,通常这种情况都是有利又有弊的。
有利的是,不必被宋乐蓉拽着东跑西跑,相反,可以有一个自己随心所欲的三连休。
有弊的是,突然不习惯一个人的生活,不过,生活的乐趣总在于慢慢发现,。
总的来说应该是利大于弊,所以,琥珀浑身的细胞被欣喜填满,于是她兴匆匆的跑去接电话。
琥珀刚在电话中亮腔,“喂,你好!”
“邱琥珀,你果然没来。”他的声音中透露着难以掩饰的失望。
琥珀的耳朵里闪过一阵轰鸣,原本的不清醒现在变得异常清醒,这个故意被她忘记得人终于还是主动找上门了,加之他出人意料的开场白,所以她的心突然柔软了一下,顿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种语塞,跟当年如出一辙。
记得那段时间,他的美味鸡汤算是贡献斐然,而且每天定时在医务室汇合也成了琥珀每天必修的课业,久而久之,在两个人恩怨都已经扯平的情况下,看他每天一如既往的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也就习惯了他存在的这种方式。
有的时候如果他没有定时出现,她竟然会猜测他迟到的原因,因为在琥珀的意识里,两个人已经过了火星撞地球般的炙热火候,现在的两个人应该是执著于同一件事的伙伴吧。
可是当他如愿出现在她的面前的时候,她又觉得自己刚才的猜测真是一种多余的行为,尤其是当他以小蚂蚱称呼来称呼去的时候,她就更加确定为这样的人浪费自己的脑细胞是严重的出力不讨好。
这之前的琥珀,通常都是尽可能的避免跟他在公共场合的正面接触,每次都是视而不见的表情,但是此番熟识之后,两个人在平时偶遇的时候,脸上会露出蜻蜓点水的表情,恰似点头之交的意味,琥珀深深的理解这种做法,她将之解释为:自我保护。
体育课,对于琥珀来说是闲暇的好时光,她可以以身体为由,不参加任何训练,只需要坐在树下的长椅上,看同学们节奏紧凑的跟随着体育老师比划着。
自由散人的琥珀可以把眼光到处播撒,仔细得看看这些熟悉又陌生的景致,人就是这样,通常会忽略自己身边最熟悉的一切,其实这些最熟悉也是最不熟悉,因为它们已经被熟悉到不需要去注目。
这天,琥珀突然发现了一件事情,原来他们两个班级的体育课竟然是相同的课节,也许以前的他每节体育课必见她坐在长椅上,出于好奇才发现在她身上发生的异样。
琥珀静静的倚在靠背上,看向他,看他做运动的准备,看他跑步的样子,看他打篮球的姿势,看他回头笑的面容,再想想他那绝好的成绩,她觉得他是十足的宠儿,她甚至都有一些嫉妒他,但是嫉妒改变不了现实,她只剩下安分守己的欣赏了。
一个人的习惯永远也只是一个人的习惯,跟其他人无关。
所以,一个月后,当他的出现变得不再那么准时,或者是次数明显减少时,琥珀便认为他的生活终究是要恢复他自己的频率,最主要的是琥珀已经顺利摆脱了药物相伴的日子了,所以这种渐递的变化也是合情合理的。
是啊,他原本就有许多事情要做,他需要频繁的参加考试,需要完成他课业,需要妥善处理他的交友环境,需要拓宽他的兴趣爱好,原来,之前的他是如此之忙,而这三个月来的出现,只不过是他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而不是习惯。
就在琥珀回落到她原本的生活时,他又像往常一样出现,神采奕奕地说:“小蚂蚱,今天晚上七点,在学校大礼堂有我们学校建校五十年晚会的彩排,我是主持人,你一定要来看啊。”
待他刚把话说完整,就听到远处一个男生在喊他的名字,所以他只轻轻的笑笑,没得到琥珀的答复,就又匆忙的走了,没走出几步,转身朝琥珀打出一个ok的手势,点了点头,只字未言,便跑去跟远处的男生汇合了。
琥珀立在原地,她觉得这个邀请太突然了,不知道该不该去。
琥珀用两杯香芋奶茶的时间来考虑,最后决定还是去看看,她的直觉告诉她,今晚她会看到一个不同于以往的他。
离七点还有一个小时,琥珀准备沿着学校的湖边走,学校的礼堂刚好在湖的尽头。
当她顺利踩完湖边时,眼前就展现出这样的一幕,他出现在礼堂的后门处,洒落的站在那里,对面一个身材高挑得漂亮女生正笑颜如花的对他说着什么,他看起来也是笑颜如花。
琥珀像是怕惊扰到他们一样,一动不动的立在那里欣赏。
他抬起手,将女生耳边散落下来的头发手法娴熟的顺至耳后,女生丝毫没有被这个动作惊扰,相反,也是一派相熟的表情。
一阵风吹过,凉丝丝的,琥珀缩了缩肩,突然就不想去看晚会的彩排了,她觉得还是回家的好,早早的睡觉,明天还有测试呢。
第二天,他出现后的第一句话,“小蚂蚱,你昨晚怎么没来看彩排?”
声音中似乎透着失望,琥珀认为这失望完全是她自己想象出来的,尽管如此,她的心却不受控制的出现一阵颤响。
琥珀清了清嗓子,说:“哦,我忘记了,昨晚回家复习了,今天有考试来着。”
他说:“那,你今天好好考吧。”
琥珀“嗯”了一声,便从他的眼前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