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收留门外恶鬼》一粟梦

64、第六十四章

　　这是非人类之间的斗争。

　　只有中低级的阴司人员会入住宿舍，宿舍区最高一层，发现了梅三九的房间。

　　再向上，就是从低到高的办公区域。有受刑区（地面上散着未磨灭的魂体碎片，摆着或古老或先进的虐待装置）、食堂（也不知道空空如也的供应窗口，到底提供什么东西）···还有十层，分给冥京十王，以供审讯来鬼。

　　在这儿，我们逐层翻找材料，一直没有受到任何攻击，以至于我有些松懈。

　　当看到牛封示意我保持安静的手势，我竟然一时反应不过来。

　　前面是一团黑雾，中间一根白色事物似乎是一根长牙，狰狞露出，似乎随时准备进攻。

　　灯光集中在长牙上，我才发现，那其实只是一尊石雕像，有一只团雾状的东西盘踞其上龇牙。

　　“是太乙救苦天尊。”

　　陈晨仔细打量雕像，小声地说。

　　一阵哼唱声从远处传来，不是CD 碟，或者幽怨的女哭，就是路过快乐的刷墙工人、环卫工作者时所能听见的不连贯的小曲儿，自得其乐的调子，欢快极了。

　　可是这儿毕竟是阴司，我看见先遣队平举手上枪支，陈晨也捏着他的手枪。

　　那歌声似乎发现我们投射的注意力，倏忽消失，于黑暗之中搅动我们的警惕心情。

　　牛封走在前面，踩在积土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一道黑色的大鞭样事物向他袭去，破空而来。

　　他侧身闪过，黑色作战服被切出一道大口。

　　那东西落在我们身后的石雕楼梯之上，瞬间被石雕吸收，像落在棉花一样悄然无声，诡异之极。

　　我放出一道防御咒术，泛着绿色的屏障，却照不亮那团墨色。

　　翟老师双手翻飞，蓝色光亮试探地刺入黑暗，由慢到快递自旋起来。

　　黑雾明显不情愿被驱散，集结成束不时角度刁钻地刺向翟老师，别看它打在石梯上悄无声息，每一道都能轻松击溃我的屏障，有时还会发出“砰”地一声。我不得不极快地补充上去，没几分钟，肾亏感油然而生，汗水浸透后背。

　　牛封口中喃喃，一道光球冉冉升起，照明被打到最大档。

　　翟老师承载着压力的双掌缓缓拉开，那黑雾也消耗殆尽，露出里面一个佝偻的人形。

　　那人衣衫褴褛，操纵着最后一点浓黑攻击，阴影之下的嘴龇开，乍一看简直像穿着人类衣裳的猴子。

　　眼里泛着凶猛、狠毒的光。

　　终于，他的力气耗尽被摁倒在地，我也喘上一口气。

　　牛封离一米远用冲锋枪枪口轻轻拨动地上的人。

　　此人···不，此鬼面容时时变幻，显然是吃多了同类却无法吸收，就在崩溃的边缘线上挣扎。陈晨还试图从恶鬼口中逼问些答案，那东西却已经不能交流，只得放弃。

　　牛封嫌弃地将他栓起来，丢到一旁。

　　没必要多搭理他，或许等我们回来，地上只会剩下蓝盈盈的一截绳索和污浊的魂体碎片。

　　“大家小心，当你发现一只蟑螂，那么你家有可能已经被蟑螂淹了。”翟老师说道。

　　陈晨蹲身轻轻抚摸地板上的纹路，“你们看，黑色的焦痕以塑像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散射。”

　　石像本身位于风暴中心安然无恙，似乎是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所保护。

　　“现在我们的理论是，不明原因之下，阴差玩忽职守，而千万魂灵溃逃——也包括在羁押状态下的部分。而这座巨大的监狱在建设之初，就设计了大量的机关，即使管理者失踪，也可以应对暴乱。但是不知道这些机关能否辨别敌友······”

　　“各位小心。”
　　我们在底部花了大约一整天探索，无法确定这座监狱究竟有多么深远，无底的黑暗令人不由得战栗。

　　一路上，我们零碎又遇见几次恶鬼的侵袭，最多的一次竟有二十多只恶鬼同时向我们扑过来。已经有同伴受伤。我们决定原地修整之后返回，伤员回到石门之后汇报最新情况，和请求支援。

　　剩下的人将再向上走一走，进来一次的成本巨大，谁也不知道下次事态是否有变化。

　　我们仨在和大部队汇合之前就奔波了一番，因此被安排在第一批次休息。陈晨裹着毯子一屁股靠坐在我身旁，哪怕是他身体素质有所长进，还有我的帮助，疲态依然明显。小泉板着脸坐在我另一边，虎视眈眈地逡巡，好像玄鲤随时可能冲出来和她打一架。

　　“以后会怎样呢？”他喃喃道。

　　“什么怎样？”我莫名其妙。

　　“鬼魂的事情，归阴间管，这是每个人从小就被告知的观念；可现在，活着的人类进入了这个领域。以后会怎么样呢？地府的存在会不会被公开？以后人们的死亡，是否受人类自己主宰？这是人类战胜死亡的前奏吗？”

　　“你想太多了。”我劝他休息，“人民不是都当家做主了嘛，新地府秩序虽然惊世骇俗，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你把它和原子弹类比，当做一种科学发现，不就很好理解？”

　　他点点头：“也是······我就是有点害怕，未来十年，世界的发展可能因我们的发现而改变。”
　　“千古留名还不好吗？”我笑嘻嘻地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以后史书上会写，‘地府的发现者陈晨和娄小春在地府激情一吻’就像二战胜利的那张护士和水兵的经典亲吻照片一样被记录，代表着爱与和平。”

　　陈晨的脸红了。

　　“我觉得未来的史书对这件事不会感兴趣。”翟老师端着热水过来，冷脸加入讨论：“同学们，我希望你们注意到此地的回音和扩音现象，所有人都听到了你们的甜蜜私语。”

　　我悚然回头，没有一个人笑，也没人看向我们，我感到一阵尴尬，把我的爪子从陈晨的肩膀上放了下来。

　　······放在他的大腿上。这应该不明显吧！好不容易休息了，还不允许我这社畜和老婆贴贴么！

　　我眼睛盯着篝火，手部的神经却仿佛加了放大器一样敏感。

　　陈晨不好意思地扫掉我的手，然后用他的毯子将我也裹进去，毛毯之中我们手牵手。人类的体温舒服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