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收留门外恶鬼》一粟梦

5、第5章

　　陈晨点头：“是有不少新品种，但是形式的创新总是比实质的创新要多得多。咱们市内流通的，大部分还是大路货，没有高精尖产品——那种也贵，不一定适合本地的消费水平。无论如何，这种东西都不应该出现在市场上。”

　　陈晨和我说话时都很小声，搞得我也下意识小小声讲话，像是地下党接头，讲这句话时他就在十几公分远的地方凝视我的眼睛，我看见也听见他的诚恳。心里有一个地方像给他逆功续命一样拉扯，想：“即使我真的要发疯，冲陈晨做的事情，也不能把这个人吸成人干。”

　　点进标着X为会员中心的APP，输入令人眼花缭乱的一串密码，陈晨的手机屏幕，画着“阅后即焚”卡通艺术字的毛边对话框里写着：“监察大队就位，等着大鱼上钩了。”后面还像老式手机发送的彩信一样附了一张像素极低的图片，一群人挤在办公室里，头戴监听设备，盯着屏幕，角落里摞了高高的外卖盒子。

　　我刚刚扫完信息和图片，消息就闪现一个文件“燃烧自己”的卡通特效，最后一点灰烬掉落，从陈晨的屏幕上消失无踪了。

　　太有趣了，我忍不住伸一根手指去扒楞他的屏幕，但我的手指穿过他的屏幕。我们两个都楞了。
　　陈晨说：“但是你能拔刀。”
　　他说的他受伤时，我从他肚子里拔出来，导致他大出血差点嗝屁的那把刀。

　　我想，可能当时我从他濒死的身体里抽出了大量的能量，所以实力增长，可以接触实体物质；等我为了救他，将无意识拿走的能量有意识地返还给他的时候，就回到了初始状态。
　　但是与我的推论形成悖论的是，我现在不需要必须黏在陈晨背后，而是可以在他身周三米内活动，这可能是我变强的证明。

　　好吧，我也是第一次做鬼，没有鬼前辈给我讲解身上的诸多变化，也只能假装看不到陈晨疑惑的目光。

　　陈晨单手把方向盘，从胸口掏出那把刀，在我昏睡的时候，他似乎搞到了一个皮套，像一个首饰袋子，装着那把小巧的刀具。
　　我试着去捏它。

　　陈晨注意力在道路上，问我：“你能碰到吗？我松手了？”
　　我太紧张以至于不知道到底摸到那把刀没有：“你松手。”
　　陈晨小心翼翼地松手，那把刀还在我的手里。

　　陈晨瞥了一眼，一脚点了刹车，停在路边，我们两个一起对这神奇小刀行注目礼。

　　我迟疑地问，尽量不让自己显得过于白痴：“你说，你的同事的老婆拥有一把超能力小刀，捅人粘血‘醒刀’，然后被一个孤魂野鬼拿到手的几率有多大？”
　　陈晨摇摇头：“我猜不是小刀的缘故。”

　　良久，我慢慢伸出一只手，碰到陈晨的脸，他也没躲。
　　我百思不得其解，没注意到自己的手从他的脸上一路向下，陈晨一把攥住我的手，他笑着说：“我也摸到你了。”
　　那股热量烫到了我，我惊醒，把他的手甩开。活人的体温热乎乎，怪舒服的。

　　陈晨收回目光，重启车辆，说：“等莱哥的案子完了，咱们得去寺里、道观里问问。”
　　毕竟陈晨也只是一名根正苗红警务人员而已，肯定也不太懂神鬼的事。

　　突然想起那个问题，方警官的老婆是怎么躲过各种搜查，在裙子底下藏着一把刀的？如果是绑架者没有发现，那莱哥的团队也太菜了吧！我赶紧问出来。
　　陈晨尴尬极了：“额，其实是我忘了，车备箱里有把刀，当时是在一家专门手工打刀的店买的。”
　　我哭笑不得。
　　漂浮在陈晨的副驾驶，我突然感觉到一阵疲倦。陈晨还在说着话，我也想应答他，但是眼皮越来越沉···

　　梦里我听到一阵铃铛声，清脆悦耳，从东南方传来。我忍不住伸出头，努力去看，是什么的样的一串铃铛，一定很漂亮。
　　但是好像有什么东西绊住了我的脚步，我急切地撕扯，没有摸到任何东西。

　　是什么···把我绊在这里？
　　陈晨的声音传来：“你来了。”

　　这声音如同当头棒喝，现实记忆突然灌入我的脑子，死去前的碎片、地府一日游的经历、关于陈晨的奇遇···

　　我醒来时，以一个炸碉堡冲刺中的姿势漂浮在马路上，被刚刚好三米距离的陈晨拖着飞驰。一回神，腰间似乎系着一根弹簧，崩回副驾驶。

　　陈晨皱眉问我：“你刚刚去哪里了？”
　　我惊讶：“你没看见我？”
　　陈晨：“我在开车，你不说话，我才发现你不见了。”

　　但是，我就漂浮在陈晨身后啊？哦哦，我漂浮在车后面，除非陈晨停车向车尾张望，否则是看不到我的。
　　我将刚才的事情向他描述一遍，尤其强调了那串铃铛声。陈晨：“我···”

　　陈晨眼神突然变得锋利，中止话头，急打方向盘。
　　车子拐了，我呆呆地原地漂浮，直到被三米吸引力弹回陈晨副驾座：“我艹。”我的腰都踏马要被扯断了。

　　但是陈晨还在挂挡。

　　刚才有一辆绿色的轿货直挺挺冲向我们的SUV，陈晨差之分毫地带我们躲开。附近的几个司机察觉不对，纷纷试图远离，只有轿货挑头，仍然向我们冲来，二愣子一样。

　　前面已经是个大型十字路口，塞满了等路灯的车，两侧和路中间是半人高的不锈钢栅栏，连右转车道也在等国际信号。陈晨没处可躲。

　　周围车辆一片喇叭之中，轿货怼上我们车辆的屁股。
　　我“嗷”地叫出声音，陈晨还在试图找一个出路。
　　幸而轿货似乎疯劲儿退去了，一击得手，没再冲上来。路口的交警已经注意到这边，想要拦住轿货。

　　恰巧红灯转绿，轿货插入车流，不惜撞开正常行驶的车辆逃窜，差点撞到一个披着荧光绿马甲的辅警。

　　我喊：“快记住他的车牌号！扣光他的分！让他坐牢！”
　　陈晨轻轻地笑了，摇头：“没用的。”
　　我转头瞪他：“怎么啦！你怎么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威风！”
　　陈晨说：“开车的，我认识，他那车是假牌照。”

　　这时陈晨检查过我们的车屁股，保险杠颤颤巍巍挂着，尾灯也完蛋了，但没有别的大问题。我们已经安全地汇入车流，开出一公里多地，拐下路口，打算去找最近的修车厂。

　　绿色轿货就停在路边，开着双闪。
　　我愤愤：“这个时候他倒是讲交通规则了！”
　　陈晨一点都不意外：“你看着吧，司机跟刚才不是一个人。”

　　他也停靠过去，眼看着对方车上驾驶位上下来一个人。
　　我急道：“你干嘛理这个憨批！”
　　陈晨安抚：“这个人姓吕，叫吕清源，是莱哥的朋友，应该是有话要说。”

　　果然吕清源打开我们的车门，笑道：“给兄弟赔个不是了。刚才是我弟弟开车，他那个臭脾气，晨哥是知道的。”

　　这人长得俊秀极了，高挑健壮，穿着个皱褶款靴子，破洞牛仔裤，麻布的衬衫，胸口还挂着个□□镜，发型时髦，看起来是个花花公子。

　　陈晨笑对：“吕总有什么指示？”
　　吕清源冷静地说：“你先把手机挂断。”
　　陈晨：“？”
　　吕清源笑着提醒：“莱哥刚才不是还在通话？用的蓝牙吧？”

　　我突然明白过来，刚才吕清源往这边走的时候，陈晨给我解释吕氏兄弟的来历，隔着风挡，吕清源看见陈晨的嘴唇动了。
　　他的观察能力好敏锐啊！我震惊了。

　　陈晨把手机递给他，吕清源点开，笑道：“你居然没有设置锁屏密码，不怕别人看？”
　　陈晨谦虚地笑：“吕总说笑了，这种手机锁随便一刷也就开了，其实也没什么用处。我手机里也装了那种刷后台的软件，每隔一段时间自动清理内存、文件，还算干净。”

　　吕清源翻开他的联系人名单、通话记录、往来消息，全是空白，也没看见屏幕上方提示正在通话中或者录音中的绿条。最后悻悻杀掉了所有后台，关机还给陈晨。
　　他说：“我进来说吧。”

　　说罢，他矮身，一屁股坐在我身上。
　　我：“······”
　　陈晨：“······”

　　吕清源：“怎么了？”
　　陈晨：“没、没事。”
　　吕清源：“诶呦！”

　　陈晨：“怎么了？”陈晨看了我一眼。
　　我努力从吕清源脑袋后面探出脑袋摇摇头，想想我和吕清源现在应该很可笑。

　　吕清源从屁股底下摸出一片刀子，问：“你想暗杀我？”
　　我哈哈大笑。我睡着的时候还捏着刀子，飘出去后，刀子不能跟着我漂浮，掉在椅子上。陈晨当时可能受到了惊吓，也没注意到这个小东西。
　　如今被吕清源坐到，也是倒霉。

　　陈晨尴尬地问：“额，上次拉了一个人···落下了。吕总没事儿吧。”
　　吕清源咬牙摇摇手，重重地把那东西丢在手抠里。
　　我看看那枚小刀片，遗憾地发现上面没有粘血。

　　吕清源打了个哆嗦，岔开话题：“你车上空调开得倒是挺足！”
　　虽然他听不见我，我还是忍不住冷着脸说：“哦，谢谢惠顾。”
　　陈晨眼神微妙。

　　吕清源无意识地摩挲自己的手臂，目视前方：“其实我弟弟不喜欢你，他的感觉总是很灵的。他说你的味道不好，可你们家莱哥从没出什么纰漏，勉强还是不错的合作对象。所以想问问你们，还想不想再吃一口？”

　　陈晨保持着职业微笑：“一大口肥肉，还是一小勺清粥？”
　　吕清源：“那当然是高规格，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