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葬》七夜子

4、三

　　其实祁越到现在还不晓得师父的名字。那时候，师父带她离开了中原，越过茫茫的黄沙到了大漠里。
　　她起先叫他哥哥，他斜着眼说她没大没小，后来便说：\"你叫我师父吧，横竖日后也是要教你武功的。\"
　　她想起爹娘流了一地的血，不是不伤心，也不是不害怕的，她以后，没有爹娘了，如果也没有他，那就真的是一个人了。她要学武功，好好地保护师父和自己，她点头说：\"好，师父。\"
　　拜师其实是有很繁琐的礼节的，只是她当时年纪小不懂，师父不在乎这些，便也罢了。
　　一路往西，看着眼前绿色越来越少，空气越来越干的景色时，她有点不安。
　　师父眼睛低沉，笑得很邪气：\"小丫头，你跟着我，不止是要住在沙漠里，日后要吃的苦，还多着呢？你还是要跟？\"
　　她点头，眼睛直直盯着他：\"我不怕。这辈子都不离开师父。\"
　　他像听到了好笑的笑话，仰头对着天空大笑了几声，声音尖锐，不像平时那样好听，他的长发略微干硬，比不上她的顺滑，飞在风里像黑色的旗子，带着浓浓的，毁灭般的冷冽，他说：\"小丫头，你可知道，这世上，跟我在一起的人，不是要杀我，就是被我杀了，你以后便会知道，有一天你也有可能死在我手里。\"
　　祁越吓得惊住了，他疯狂的样子带着冰冷的迫力，比那两个山匪可怕的多，她僵着身子，却鼓着勇气回答：\"如果师父要杀我，我就求师父，我给你做饭，我会干活，我会让师父心软。\"
　　他很惊异地低下身子，摸一摸她柔软的发顶：\"呵，你是有法子让我心软。走吧，回家，越儿你要记住，你答应了师父，只要师父不杀你，你这辈子都要陪着师父。\"师父盯着她的眼睛，像是等她许诺。
　　他笑的温柔，片刻前的冷酷像是另一个人，祁越小心地拉住他大大的手，他笑的时候她就不怕了，她说：\"师父，我们回家。\"
　　回家的路上，果真有很多人来杀他，那些人看师父的眼神凶狠极了，像是要生生地吃了他。
　　\"昆吾仙，今日定要跟你来个你死我活。\"有人拿着兵器，不顾一切地冲了上来。
　　师父连剑都没动，看着那人的眼神像看一只可怜的蛾子，他说：\"给你一个机会，你要是现在滚，我不杀你。\"
　　那人大怒，呸了一声举刀便砍，师父等他近了身，手中长剑虚虚一滑，便是一道血痕，片刻之间，那人甚至来不及举刀格挡，便倒了下去，脖颈处一片鲜红。
　　师父的剑没有出鞘。
　　旁边的人三三两两地往后退，有人站在远处才敢喊，\"邪魔外道敢窥武林圣宝，我等正道人士迟早会取你狗命。\"
　　祁越站在旁边拿手捂住眼睛，那个人的血几乎要流到她脚边，她缩着身子往后退。
　　师父用力将她手拉下来，让她的视线对上地上狰狞的尸体，声音却温柔地像在哄一个孩子，他说：\"越儿你看着他，你不要害怕，这世上谁都要死，你要知道你想活着，便只能杀了那些要你死的人。\"他低低地笑，讲笑话一样，\"如果有一天，要杀你的是师父，你也可以像师父今天一样动手，要出手，便不能怕。\"
　　他自始至终便没有看那些乌合之众一眼，他知道，他每次多杀一个人，就会有更多的人来杀他，无止无尽，除了以杀止杀，不会有别的方法。
　　祁越呆呆地看着，直到许多年以后，她才明白，这世上，师父会杀任何人，却不会舍得杀她。而她，也一样。

作者有话说

　　标点符号的原因发现有不明斜杠，年代太久了我就不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