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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一叶浮萍 任浮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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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写这样文字的时候,我确定自己是很清醒的。我不喜欢那样模棱两可的人,如同不喜欢问话时,总是模棱两可的回答。
可是别人总是在问我许多问题的时候,我支支吾吾的,还是一样的模棱两可。别人选择的是模棱两可的心理,而我表现的是模棱两可的表情,这样看来都是反正同样都是模棱两可,只是不知道人要选哪一种更好?
我是在最初的萌动中开始对异性向往的,不是自己愿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会突然的迷恋上。
我在那一袭白裳中沉迷了好久,只是没有来由的迷恋而已,这样的迷恋和人们迷恋一件物品,某种宠物的感觉应该是一样的。
迷恋的世界总是有限,迷恋的空间也总是狭小,迷恋的人或许是因为个人的生存空间过于狭小,希望逃离有限的空间,想找寻属于自己的广阔地方,给予自己某些慰藉罢了。
我终于想通这些,当然是在时间的河流流过去许久之后,像大海退潮之后总会许多生物显露在沙滩上。而与此同时,我总是在心地里酝酿着属于自己的青涩,也对奶奶的故事充满了好奇。
我的奶奶其实是个从外地买来的,在第一次嫁的人家里生下了两个男孩,一个女儿。她嫁给我爷爷的时候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可是也只不过二十岁。
岁月的流失和命运的无情让我的奶奶就像一叶浮萍那样漂流着,漂流的不由自己,也由不得自己。
奶奶是一个童养媳,因我的舅爷生病没钱医治,所以就将奶奶做了抵押。舅爷得了痨病,在那样的年代里,痨病就等于判了死刑。舅爷的病终于没有治好,于是奶奶就被一辆骡车在合适的年龄里驼了过去,完成了的只是自己生命里的一个形式。
之所以说形式,只是我个人觉得那样的一桩婚姻,那样一个年代的诸如此类的结合,实在算不得什么女人的归宿,也根本与什么仪式扯不上一点关系。
可是,而今,女人选择归宿就一定能是完满的仪式吗?在许多结婚或者是已婚人们的生存状态里,我看到了一种很大的漏洞,很多的人选择结婚只是为了完成生命中必经的过程,这样的过程不尽力去完成,不仅仅是对自己不负责任,还有就是最大的不孝,也是对祖宗的不敬。
人们做什么重要的事情,总是会扯上祖宗八代,想来也真好笑。
我的奶奶是个苦命的女人,很多的事情都是在我真正长大后依靠自己的思维,尽可能清醒的整理出来的,在这整合完整的过程里,我会想起那个经常到村子里来,会拉二胡的老年人。
小的时候,知道什么叫二胡呀,只是好奇,一个竹棒一样的东西和几根马鬃毛相互的来来去去的就会有优美的声音流淌出来,不知道那样的声音竟也会让人断肠,大人们津津有味地听着,听懂与否不清楚。
二胡的旋律响起,有的闭着眼睛,有的昂着头,有的随着或婉转或低沉的曲调手指一上一下打着节拍。人多热闹的时候,也是小朋友们凑热闹嬉闹热火的时候。我那时会表现出平生最大的热忱,在二胡沉闷或者哀婉的音调里,看孩子们在一边玩闹着,嬉戏。
有的时候,孩子们聚集的太多,叫嚷声音将二胡声音盖住时,大人们就会呵斥,孩子们依然叫喊,撒开腿喊叫,当调皮的不服管的孩子被身体强壮的大汉子像老鹰抓小鸡一样给抓起来吓唬时,我就在边上咯咯地笑。
我是从来没有被抓起来过的,有的时候也很想要这样的机会,因为我的父亲从来没有认真的抱过我一次,以至于我从小到大都深深的向往一个男人的怀抱。
可是,从小到大,我都是沉静,安稳,不怎么调皮的,是孩子们中间最不爱闹的一个。
记忆里总是有开满了树的花,结满了绿油油的杏子,我总是也想和我的好朋友萍萍一样蹭蹭的爬到树上去,可是我总是爬不了多久,吓的哆嗦不说,还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于是,我只能站在树下昂头望树上的英雄们,心生崇拜。那时候,我是多么渴望爬上树,爬上树,骄傲的俯视下方,体验一下让其他人羡慕的感觉。
一个深秋的傍晚,萍萍和我去树林里打沙枣,说起沙枣,我的舌头就会有甜甜沙沙的味道。这和说起杏子,嘴里会有酸酸要倒牙的感觉是一样的。
我当时是站在树下的,仰起头来一直巴望的脖子生疼,于是就将脑袋晃来晃去的,忽然就在朦胧的夜幕中看见了我的奶奶,我当时还是确定了好久,终于准确的看到就是我的奶奶,而跟在她身后的人就是那个很会拉二胡的老头。
我当时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感觉奶奶做了一件很丢人的事情。因为我听我隔壁的奶奶无数次告诉我奶奶年轻的事情,都是与男人有关系的。
一个小孩子能懂什么,可是我每次去隔壁的奶奶家找萍萍,萍萍的奶奶就会乐呵呵的告诉我有关于奶奶的故事。
好多的都是听了就忘记了,可是就有一件,我不知道怎么的永远记住了,在记忆里沉淀着到而今,甚至成为一段很让我羡慕的故事。
故事中的男子深爱了一个女子,爱的生生世世。
奶奶走过来很温柔的牵着我的手,而那个拉二胡的男人,他看起来还是很年轻的,脸上不留胡须,干净的很,他就那样轻轻地将我抱了起来,轻轻的用手捏了我的小鼻子。
我对奶奶的小小怨恨因为这个男人的拥抱而顿时消亡了,因为这个拥抱我实在是渴望了太久,而我的渴望被这样不经意的得到满足都是是因为我的奶奶身边的这个男人。
世间的一切,在时间过去好久以后才能清晰的,我在逐渐成长的时候才明白,有的时候某些你看起来无懈可击的事情总是充满了漏洞,但同时也明白,天地万物巨变,花开花谢落幕,这是自然规律,世间存在的一切也总是互为因果。
我的奶奶因为在第一家生下三个孩子后,传言是因为奶奶不守妇道而被卖了。买的人就是我的爷爷,这样看来女人其实就是一件物品,可以随意转让的,就和一件用过了觉得不怎么好的家具和物件一样,想买更好的家具和物品时,就可以将原来的随便卖几个钱,将之打发出去是一样的。
我的奶奶很俏丽,嫁给我的爷爷时虽然已经生过三个孩子但是她的俏丽还是惊呆了我的爷爷。以至于我的爷爷在和我奶奶生活的十几年里,对奶奶“言听计从”。
一个女人的容貌是可以抵消所有缺点,要不然我的爷爷怎么会丝毫不计较我的奶奶有过婚史,更何况那个看重贞洁牌坊的时代,我的爷爷还是很小心的呵护着我的奶奶,物质不富裕,但是让我的奶奶永远沉静在一种暖洋洋的感觉里,这样的感觉或许就是女人最需要的真实的被宠爱。
无论贫穷富有,被呵护宠爱,就拥有了美好的获得感,像我渴望一个拥抱而正好有人给予的感觉是一样的。
所有的人都对我的爷爷说,他修来了福分,娶了这样俏丽的女人,男人是说的时候是嫉妒,女人们说的时候是咬牙切齿。
萍萍的奶奶在我年幼无知的世界里灌输给我的尽是关于奶奶的风流故事,其实都是在那样的年代里早已经结痂的嫉妒重新焕发出来的生机,在讲述的时候依然体现出当时纠结的心绪。
最早是生产队里需要一个做饭的女人,只管做饭就不用去地里劳动了。萍萍的奶奶原本已经说好了要去,队长也已经同意了。可是,我的奶奶在背着柴火路过的时候,队长就临时要将萍萍的奶奶换掉。
食,色乃人本性也,也实在是我的奶奶太想让看到的人多看几眼,做饭好坏不说,吃起来一想到做饭的人秀色可餐、也是能够赏心悦目的啊。
萍萍奶奶生了气,与奶奶结了仇。在人前人后说我奶奶和队长勾勾搭搭。这样的话被我听来,脑海里出现有关于奶奶爱情的版本就成了滥情的往事。
萍萍的奶奶说:“当时,你的奶奶打扮的那叫个美啊,你的爸爸从来都没好好抱过,生产队里的男人们那个不知道你奶奶。你奶奶和面的时候,前面就放一面大镜子,一边和面,一边照镜子,在伙房里仔仔细细的不知道要把头梳理多少遍,都有两个孩子了,还总是扎着大红色的头绳。”
萍萍奶奶说了太多的事情,闲言碎语中尽显刻薄是女人的天赋,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领教了。所以,我从小发誓绝对不跟嘴碎的女人做朋友,太糟心。
随着时光流失的日子里,有的事情也会逐渐忘却,有的,也会长久的回想起来一些。
人说喜欢回忆是老人的事情,可是我确定我不老,一点也不。可是还是喜欢回忆,并且喜欢陷入长长久久的回忆中,去找寻许多真实的记忆,于里面打捞些须然后在脑海中还原有关的真事。在我看了那部叫做《白毛女》的戏剧,里面的喜儿,就让我在脑海里从萍萍的奶奶那里看到了关于奶奶的俏丽容颜并且开始找寻一些真实的注脚。
我觉得我的奶奶就是一个像喜儿一样美丽,干练的女子,从此这样的印象就深深的驻扎在我的心里脑里。每次我在带着强烈的思维意识将其还原的时候,喜儿已经是我奶奶一个真切的形象,入住在我的思维意识里。
我的爷爷在娶我的奶奶时已经三十岁,他去世的时候我的父亲还未满十八,父亲还有两个妹妹,都是年少无知的孩子。
我的奶奶在与爷爷生活的十几年里,应该是最幸福的时光,要不然,奶奶不会把那一把梳子藏在箱子里。她总是拿这一把银制的梳子,在梳理自己头发的时候,一定是陷入一种往昔的回忆里,而且长久的回忆着,眷恋着那一段美丽的时光和清苦的记忆。
我一直以为奶奶是在怀恋我的爷爷,可是随着我年龄的增长以及个人对感情的分析,我觉得,我的奶奶在怀恋爷爷的时候一直也在怀恋着另外的两个男人。或许每个女人都是有恋旧情结的,再怎么不好,不如意只要和自己在一起过,都会深刻的怀恋起来的,只是深刻或者长久的区别而已。
我想,那两个男人里面一定没有生产队长。如果我猜测的不错,第一个应该是奶奶的前任丈夫,因为我的外婆告诉我,奶奶的前任丈夫就住在她们家前一排的房子里。
我上高中那年,还陪着我的奶奶去过那里,奶奶的大儿子都已经去世了,高大的老式庭院里惟有的只是那一棵梧桐树生长着,枝叶茂盛。明媚的阳光满满的洒在庭院里,奶奶的女儿嫁的地方,已经不怎么清楚,反正据说是很远,很远的地方。记得后来有段日子里,我陪奶奶再去那间有梧桐的庭院。奶奶娘家的人都在奶奶的回访的第一次后,迁移了,统统去了新疆。
原来上次是奶奶为亲人们送行,不知道怎的想到这些鼻子有点酸酸的感觉,突然想起一个词语天各一方,咫尺天涯。
我们那里的人也越来越多的去了新疆,我一直知道新疆的地方大,地方大了心境应该很宽阔,可是也想宽阔的环境里金子也多,要不然为什么有那样有那样多的人居家迁移。
不由想起另一个让奶奶怀恋的人,就是那个给过我温暖怀抱的人。
从我童年的记忆开始,他就清晰的刻在我的生命路途里。在我的思维被那洁白的衣服占据的时候,依旧意味深长的温暖于当时那轻轻的一抱。
在我陪伴奶奶住到那个里打扫收拾庭院的时候,他就背着二胡来到外婆所在的村子里,并且帮我们在屋檐下种了几棵葡萄树。
葡萄树很快的生长发芽,几年后我就可以随意的去那里,能够在葡萄树下的躺椅上躺着看星星点点的阳光,并且回忆起奶奶给我讲的故事,奶奶讲故事的主人公不停的转变着名字,而我凭着自己想象的大脑和幼小思维中留下的印记,很快的就将故事完整的串联在一起,并且很肯定的知道奶奶应该就是这故事里真正的主人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