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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一瞬恶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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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三十年前,艾尔索第一次预见到了布鲁斯·韦恩的人生。
彼时男人不过是先知曾预见过未来的、无数人神中的一员。
二十四年前,又一场预知梦将女神拉入,让她知晓命运为她指定的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那时候的艾尔索在想什么呢?
已经逐渐接受所见必然成真的她,已经屈服于摩伊赖所编织未来的她,已经不再去想着如何逆天改命的她…只是厌倦地、逃避地、默默地无视了这一场关乎她自己未来的预知梦。
才怪。
或许在某个时刻,艾尔索曾想过要不要就这样随波逐流,毫无作为地渡过命运洪流。但女神怎么可能会原谅命运呢?
——命运恶劣地赋予欧刻安娜悲惨的诅咒,让海仙女沦为怪物。
——命运为了捍卫祂的权威不惜将波洛斯献祭,让神子失去祂本该拥有的荣光和知觉。
而现在,命运还敢高高在上地决定她的未来?
想都别想。
久违的,女神被点燃了怒火。
命运当真无法被逆转吗?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金发女王微笑着,对命运之轮发起了又一次的挑战。
既然波洛斯的诞生曾经被神母盖亚联合神王扭曲,那就意味摩伊赖女神们的权能并不能事无巨细地保障命运的绝对。
如果只要足够强大的力量就可以对抗命运,那她也可以。
她是集结了光之女神忒亚,太阳神赫利俄斯,与深渊缔造者赫卡忒的三位古神之力而降世的神祇。要真的实力全开,就是奥林匹斯十二主神一起上都不够她打的。
事实上,就连赫卡忒能和她战成平手都是因为命运女神在深渊之主的背后作推手。
如果不是摩伊赖的不败祝福,在赫卡忒分出了一半的能力给艾尔索后,深渊女皇本该敌不过额外吞噬了忒亚与赫利俄斯力量的金发女巫的。
只是,命运三姐妹的力量的确可观,所以两万多年前的艾尔索没有赢。
甚至输得很惨——在欧刻安娜不可逆地转变为斯库拉的时候,艾尔索就已经输了。
之后无论是擅闯冥界还是在深渊大战都只是泄愤而已。即便金发女巫真的战胜了赫卡忒,摧毁喀耳刻的神身,艾尔索也无法将她的挚友变回原本的模样。
但这一次不一样。
她不会再重复上次的错误了。
如果她早在预见挚友悲剧时候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喀耳刻湮灭,然后强势一点把欧刻安娜带去南川山脉定居,喀耳刻绝不会有机会实施她的丑恶计划。
艾尔索想,她总该从失败的经历中学到些什么不是吗?
所以这一次,她要果决一点。
一个人类而已,还能比拥有全知之眼的提坦之女喀耳刻更难对付吗?
金发女巫自问道,嘴角弯起一个近乎可怖的冰冷弧度。
——
时隔两万多年再度踏入人间的女神并没有因为世界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而感到什么不适应。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这句人间俗语对艾尔索而言可以从字面上理解——凡是暴露在阳光下的,都会被拥有太阳权能的女神尽收眼底。
她对人间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只是她根本不在意。
事实上,她大概从来没有很在意过人类。
无论是最初时和海仙女在凡间肆意妄为的时光,还是后来久居神境的日子,人类对于女神而言从来都无关紧要。
如果不是命运女神们乱牵的红线,她恐怕不会对人类有丝毫想法,也不会涉足凡尘世事。
但为了她的愿望,为了达成想要改变、摧毁、撕裂该死的宿命这件事,女神在下定决定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独自离开了神境,来到她“命定之人”的所在之地。
凡尘的罪恶之都、不被光明所眷顾的城市——哥谭。
艾尔索降临的时刻是夜晚。
没有阳光照耀的哥谭被浓重的阴云笼罩,让城市显得愈发诡异,更有种别样的死寂。
振动双翼,女神在云层之上飞翔,几个呼吸间就去到了韦恩庄园。
尚未完全散去的人群,仍在燃烧的烛火,点亮这城市一角的璀璨灯光都没有因女神的到来而有所变化。
踏着虚无的步道,被朦胧微光围绕的女神在半空中朝着她未来的爱人走去。
穿透清澈的玻璃,艾尔索驻足在布鲁斯·韦恩身后。
她猩红的瞳孔里没有映照出男孩酣睡的模样,只有凛然而纯粹的杀意。
指尖的不详光芒渐盛。女神思索着,要用什么魔法好呢?
什么用样的力量才能保证让一个人完全无法逃离,连他的灵魂也一并消失?
她可不想在这种时候有什么疏漏——死而复生对于神而言是玩腻了的把戏,命运女神们大可委托个谁谁谁复活韦恩来保证她们计划的未来没有差错不是吗?
所以,她一定要用万无一失的魔法,来确保她的命定之人可以死得彻底,到绝无一丝回魂的可能。
[传奇]六阶?[超凡]七阶?
算了,还是[神话]八阶的魔咒最为稳妥。
毕竟她来人间来得太突然了,一时半会儿间施展不出需要提前准备的[创世]九阶魔法。
女神近乎轻柔地将指尖点在男孩的眉眼间,那掺杂着暗红与深紫的黯淡光芒昭示着无可挽回的即死魔法。
[Το δρεπνι του Θαντου·塔纳托斯之镰]——
[Πυροτεχνματα τφρα·灰烬死焰]——
消失吧,我厌恶的宿命,我避之不及的因缘…我未来的恋人。
她轻声低喃。
“你是天使吗?”
本该沉眠的男孩不知为何转醒,丝毫不知几乎要触碰到他的指尖暗藏着死亡的吐息。
他只是懵懂地凝视着女神和她身后的圣洁双翼,带着恍惚问道。
“我不是。”
艾尔索回答,瞳孔里第一次映照出男孩的轮廓。
“那你是一定是来帮我达成愿望的女神了。”男孩肯定地说,迷蒙从他的脸上褪去,眼里涌上期待——没有什么能比在生日当晚许愿后见到真正的神明更让他兴奋的了。
女神露出一个温柔兼具残忍的微笑,“我没有听清你的愿望,再说一次吧。”
作为帮助她划破命运之线的交换,她允许男孩提出一个要求。
小小的男孩说:“我想要成为英雄。”
“伟大无私的英雄。”
他纯粹的蓝色眼瞳里盛满了欣喜,再开心不过的样子。
艾尔索看着他,轻声道:“你会的。”
说着,她的指尖溢出魔法因子。
幽深蓝光击中了男孩,他欢欣雀跃的眼睛猛地闭上,脸上的笑意也一并凝固。
已经撑起身的他摔回到床上。
片刻的死寂后,他浅浅的呼吸声响起。
女神收回她带着几分僵硬的手指。
她…没有下杀手。
[Τραγοδι του Σφωνα·修普诺斯之歌]——只是一个让人安心入眠的魔法。
低头看向沉睡的男孩,她的眼里浮现出茫然。
她究竟在想什么?
她究竟在想什么!!!
仿佛突然从梦魇中惊醒,艾尔索执着的杀念宛如潮汐一般——曾经汹涌地膨胀,尔后澎湃地退去。
徒留内心海岸满地的斑驳痕迹。
无法再看酣睡的孩子哪怕一眼,女神在转身前匆匆打出一道橘黄色的、看起来就很温暖的魔法。她的脊背仍然挺拔,但她离开庄园时的姿态却几乎有种落荒而逃的狼狈感。
在云雾散去的城市上空展翅,艾尔索在急速的飞行中诘问她自己——
她在做什么!
为了一己私欲,为了脱离命运的囚牢,难道她就非得成为她最厌恶的存在吗?
套上冠冕堂皇的借口,肆意决定别人的一切,她刚才的所做所想简直就和…她痛恨至极的命运一样。
高高在上,傲慢到丑陋。
那个男孩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他会历尽坎坷成就非凡。
他会变成一个英雄——或许不是他现在想象中的模样,但无疑仍是彰显人性光辉的英雄。
而她居然会为了自私至极的荒诞愿望,试图将这样的英雄抹杀。
在和男孩短暂的对话中,艾尔索想到了很多。
她想起一度郁郁寡欢,现在仍被迫偏居一隅的斯库拉。
她想起被剥夺感知,化为虚无,只能飘荡在焰界的波洛斯。
她想起当初被命运戏弄时,她无能为力的愤怒和感伤。
她有多么憎恨命运,就有多么无法面对刚才的自己。
——只差一点,她就会毁灭一个无辜的存在。
为了捍卫神权她可以冷酷,为了惩戒罪恶她不逃避杀戮,但她不曾针对过无辜的人或神。
因为她不愿意——针对无辜者的恶意,最为卑劣。
真没想到,她居然也会有被愤怒和仇恨完全操纵的时候。女神苦笑。即便她最后关头收手了,那一瞬间极度恶意的心思也无法被抹去。
至于突然醒悟时,条件反射一样使用的入睡咒语,和匆忙离开预备犯罪[?]现场时,出于难以言喻的补偿心理送出去的祝福魔法,艾尔索感到有些庆幸。
她实在无法继续面对那个人类幼崽清澈明亮的眼睛,也无法毫无作为地直接离开,所以…大概…她走之前做的事,没错吧。
难得有点逃避现实的意思,迅速回到南川山脉的女王没有和任何臣民提及她去人间的经历。就连在魔法通讯中,被斯库拉发现情绪不对劲的时候,艾尔索也解释得含糊其辞。
没脸说出口自己卑劣至极的念头,女神只说梦到了关乎自己的未来,所以去人间转了转想起很多往事。
海仙女体贴地没有多问。
很快,无论有意无意,忙碌的女王就把这段糟糕的经历掩盖在记忆深处,不去想它。
直到二十多年后,命运又一次把记录着她曾经所作所为的男人带到她的面前。
而在她逐渐被男人吸引的时候,艾尔索久久不曾袒露心意,无非也是因为这难以启齿的隐瞒——在替韦恩解决完问题之前,女神不觉得她作为曾经的杀手,能心安理得地示爱或是接受爱意。
刚才在波洛斯恶意的言语里,艾尔索不是没有察觉到祂想做什么——通过恶德女神之镜,神子窥探到了女神曾经的恶念,而祂似乎觉得揭露这段故事会是对女神和男人绝佳的报复,于是祂就那么做了。
而作为最了解神子本质之一的存在,艾尔索意识到了祂的企图,只是她放任了。
这是她不该回避的往事,即便这不是最好的时机,她仍然…选择面对。
女王的脑中百转千回,而镜中的画面方才结束,终止于她施咒后离去的背影。
看完这段没头没尾,明显是恶意剪辑后的记事,已经是成年斯芬克斯的杰拉德保持着沉默。
杰拉德的智慧足以让它看清女神最初不加掩饰的杀意和随后转变的态度,只是它不能也永远不会质疑陛下,而身为女王臣民的身份让它不能对侦探开口——无论它说什么都免不了偏颇。
韦恩少爷从头到尾都很平静,看着再度恢复寻常的魔镜,看着镜子中熟悉的组合——四岁的他和容貌不曾有所改变的女神,他开口道——
“我们走吧。”
“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
布鲁斯说得轻描淡写。
作者有话要说: 回收一下老爷身上有保护魔法和因此落入南川山脉的伏笔!
关于为什么艾尔索明明很厌恶命运——命运坑害她和她的友人——她却在命运指定的恋人身上留有保护魔法。
女王曾经想要杀老爷的暗示之前有挺多的。
比较隐晦的有,出场时女王偏好用双翼飞行,但在老爷面前她从来没有幻化出过翅膀,一直都是浮空或者用传送魔法——多少有点心虚。
比较明显的有,二十九章的【“比起曾经我想要奋力抵抗的命运,这一次我愿意顺应于祂。”
你的未来艰险而光辉,绝不该毁于神祇的私欲。她想。】
这其实是对过去的某种披露,而女王的内心话不仅仅代指喀耳刻的恶行,她也在批判和警示自己。
包括在面对镜子时的迟疑和知道老爷记不得五岁之前的事情时的反应,都能看出来一点吧。
还有挺多杂七杂八的地方有侧面描写女王的心态。
至于老爷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你们猜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