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灼冰》控而已

25、第 25 章

　　第二天早上，夏冰醒来之后，就发现黑乎乎的房间里，光透过两半窗帘的一条小缝照进来。郭瑞阳已经穿好衣服坐在沙发上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上去像在发呆。
　　以往郭瑞阳必定是要夏冰叫醒的，今天是他第一次比夏冰醒得早，夏冰疑心郭瑞阳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仔细观察郭瑞阳的脸色——只见他一对浓重的黑眼圈上无神的双眼，呆滞地盯着夏冰。
　　“杰瑞你怎么了？生病了吗？”夏冰见状吓了一跳。
　　郭瑞阳摇摇头。
　　“失眠了？”
　　郭瑞阳点点头。
　　夏冰皱皱眉头，问：“是不是因为大床房睡不惯？”
　　郭瑞阳呆滞地正想点头，迅速摇头。
　　“今天你别去片场了，反正没你什么事，你好好休息一下。”夏冰说，“我让小蕾帮你再订一间屋，别孩子气了，啊。”
　　“哥，我不舒服了你就想抛弃我吗？”郭瑞阳一脸委屈。
　　被他堵得哑口无言的夏冰只好放弃。他见郭瑞阳好像魂都不在似的，就说：“我要去片场了，我让小蕾过来照顾你，如果你有什么事就打我电话。”
　　郭瑞阳幽幽地说：“哥，以前我谈恋爱的时候，女孩子生病了，我总是对她们说你要喝多点水，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夏冰一愣，心想恐怕郭瑞阳该不是又和谁谈恋爱了，碰到了什么问题了吧？
　　郭瑞阳继续说：“我爸妈都是这样教育我的，我病了他们就说你自己去看病吧，多喝点水，多休息。”
　　夏冰想了想，说：“没错吧，本来人都要为自己的身体负责，别人也帮不了她。你没办法帮别人生病，没办法帮别人吃药，如果她有需要要你带她看病，你就陪陪人家。都是成年人了，除非病在床上需要人照顾屎屎尿尿，否则说什么话都只是社交礼仪罢了。”
　　“你不舒服时，有人跟你说多喝水，你会不高兴吗？”
　　“我生病的时候，听到任何关心都会感谢，虽然不管用，但是他人言语上的付出也是要精力的。”夏冰想了想说，“其实如果我生病了，不想让别人知道，我觉得应付别人的关心有点麻烦，这种麻烦甚至超过了生病本身带来的麻烦。”
　　郭瑞阳点点头，对夏冰说：“哥，我碰到了点难题，我还没想明白，你回来以后我再跟你说。”
　　夏冰洗漱之后，打了个电话让小蕾过来陪陪郭瑞阳，顺便带个早餐给他吃，并对小蕾说郭瑞阳可能碰到了什么恋爱上的问题，让她多劝劝他。
　　小蕾寻思着昨天还没听说他谈恋爱，怎么一晚上又出什么问题了？但是郭瑞阳的恋爱通常是光速的，她也不好说肯定不是。
　　小蕾带了份炒粉，到郭瑞阳房门按门铃，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出来开门。
　　小蕾见了郭瑞阳，大吃一惊，从她当郭瑞阳助理以来，从来没见过他这么颓废的样子。他以前谈恋爱几时这样的？都跟玩儿似的，今天谈了明天吵架后天分手，大后天再找新的。
　　“吃炒粉？”小蕾提着炒粉在他面前晃了晃。
　　郭瑞阳说：“先放着吧。”
　　有炒粉竟然不吃？小蕾忙在包里找体温计递给郭瑞阳，郭瑞阳呆呆地看着体温计：“怎么了？”
　　“你量一下是不是发烧了？”
　　“没发烧，好得很。”郭瑞阳接过炒粉，“我就是没什么胃口。”
　　“夏冰哥说你谈恋爱想不开？”小蕾问，“要不要跟丽姐交代？”
　　“我根本没谈恋爱，夏冰哥瞎猜什么呢？”郭瑞阳打开炒粉，说是没胃口，还是吃得挺快的。
　　“那你怎么失眠了？”小蕾就没见过郭瑞阳失眠，他没心没肺的，哪怕沾枕头几秒钟都能睡着。
　　“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了。”
　　小蕾被他矫情得恶心，说：“你进哪个剧组没喜欢人？除了上次那个演员培训营你没机会，你哪次不是一个剧组一个女朋友？”
　　“这次不太一样。”郭瑞阳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怎么办。”
　　“喜欢不就追呗。”小蕾暗自翻白眼，“你要追不是都追得到吗？”
　　“追到了以后怎么办？”
　　小蕾有点奇怪：“追到了还怎么办？不就谈恋爱，谈不下去了就分手，你哪一次不是这样的？”
　　“我不想分手啊！分手了他肯定不理我不见我了！那我还是别追了，维持现状挺好的。”
　　“……”小蕾终于觉得郭瑞阳有哪里不对劲了，他竟然因为害怕分手见不到对方，而不敢追求。
　　“我想来想去我有两个结局：一是追不到，但他也不会想再见到我，二是追到了不到三个月又被甩了，然后他也不会想再见我，总之我要是追了就以后再也没机会见他了对不对？”
　　“对，但你以前从来不怕。”
　　“我以前是觉得不见她们也没关系。”
　　“现在觉得不见会死？”
　　“会生不如死。”
　　“……”小蕾暗自惊讶，郭瑞阳这次不像玩玩了，这么患得患失，简直就像初坠爱河的少年——问题是他早就身经百战了啊。
　　小蕾试探性地问：“谁让你这么烦恼？”
　　郭瑞阳不肯说是谁。
　　小蕾更奇了，以前他想追谁恨不得昭告天下，就怕有人不知道。
　　“小何？”小蕾猜测道。
　　“小何是谁？”郭瑞阳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那就不是她了。难道是费旭？”小蕾大胆猜测，莫非对方是有男朋友的？
　　“唉，你别瞎猜了。”郭瑞阳吃完了炒粉，实在困得不行了，说，“我没事了，我先睡一下觉，晚点再想想怎么办。”

　　中午在片场吃过盒饭接着拍，夏冰都没时间回酒店，这半天郭瑞阳都没来，夏冰打了个电话给小蕾，问她郭瑞阳情况怎么样。
　　小蕾接电话的时候说：“他现在睡觉了。”
　　“怎么回事呢？”
　　“他喜欢上一个人不敢追，怕别人拒绝他。”
　　“这不像他啊。”夏冰有点疑惑，“他以前好像不会这样？”
　　“他说如果追不到，对方会疏远他，如果追到了又怕对方甩了他，结果还是疏远他，最后他就会见不到这个人，会生不如死。”
　　这完全勾起了夏冰的好奇心，郭瑞阳根本就是凭直觉行事的人，竟然也会这样患得患失，不知对方是何方神圣？但最近他们一直在一起，从来没听说他有什么特别在意的对象。
　　郭瑞阳变奇怪开始就是被程思猥琐了以后。夏冰想着这条时间线，大吃一惊，莫非他喜欢的人是程思？
　　如果是这样，倒可以解释他患得患失的原因，程思根本不会和别人长期交往，他就是想玩一玩，如果郭瑞阳对他认真了，那确实不得其法，会变得非常痛苦。
　　但是有一点不太符合，程思绝非那种追不到会疏远他的人，也不是分手后会和前男友绝交的类型，他简直巴不得别人时常找他玩一下。
　　夏冰也没空多想，拍戏时间紧张，他也没想个明白，心想着晚上回去可以问一问郭瑞阳有没有哪里需要帮忙，毕竟他终于想谈恋爱了。
　　夏冰觉得郭瑞阳想谈恋爱，自己应该欢欣鼓舞，然而实际上并不是那么回事，他想到郭瑞阳这次竟然那么认真，搞得身体上都出了问题，又觉得有点不妥当，也许他得帮他分析下利弊，真的难度太大得劝他放弃才是。
　　但是下午三四点郭瑞阳就到片场这里来了，夏冰中途补妆的时候过来找他，他看起来精神好多了，就是看夏冰那个眼神，跟平常很不一样，也不怎么开口说话，甚至不像平常那样一下子就扑过来，蹲在那里静静地看夏冰补妆。
　　夏冰不放心，扭头看了郭瑞阳几眼，每次郭瑞阳的目光都在他身上，夏冰被他盯得暗自心惊。但每次夏冰看他，他很快就把眼睛移走了，假装和旁边的费旭说话。
　　如果盯着夏冰的人不是郭瑞阳，夏冰早就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了。除非是孩子或者精神上有疾患的人，一般情况下，人类的对视一般不会超过一两秒，长时间地暴露在他人的目光之下，任何人都有本能：要么这是种强烈的爱意，要么这就是要被攻击了。
　　在表演这门专业上，眼神可能会和一般人略有不同，所以在影视作品当中，人们可以轻易地看到演员长时间固定的眼神——这通常都是种对现实的夸张处理，在日常生活当中，哪怕你听马爸爸讲课，也不会死盯着马爸爸的眼睛不放。
　　直到晚上收工的时候，夏冰都没能和郭瑞阳说上一句话，他这才发现，如果郭瑞阳不主动来找他，他基本上找不到和郭瑞阳说话的机会。
　　直到他摘头套换衣服了，郭瑞阳才跟在他身后，夏冰才有机会和他说话：“你今天干嘛呢？”
　　“没干嘛呀。”郭瑞阳搓搓鼻子。
　　夏冰觉得直接问他你干嘛躲着我，有点奇怪，于是也就没问。
　　夏冰现在镜子前卸妆，郭瑞阳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夏冰把脸上的妆冲洗干净后，抬起头，就接触到镜中郭瑞阳的目光。夏冰手一抖，毛巾就掉在水槽里了。郭瑞阳把眼睛移开，夏冰捡起毛巾，打开水龙头，他感觉自己的嘴唇是麻的，手指也开始有些冰凉。
　　夏冰隐约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了。
　　夏冰头痛起来，到底一夜之间发生了什么？
　　郭瑞阳双手插在裤袋里面，低着头。夏冰挂好毛巾，随便往脸上涂了一点护肤霜。
　　夏冰想起小蕾说的话，冷静了一下，甚至希望自己是错觉。毕竟只有一个晚上时间，他认识郭瑞阳这么久了，如果该发生什么早就发生了，昨晚又没什么特别的事，不可能郭瑞阳一起来就变异了吧？也许郭瑞阳只是有什么事瞒着他，想倾诉但不得法，才会出现那种眼神。
　　夏冰决定还是要弄清楚郭瑞阳到底怎么了。他问郭瑞阳：“一会儿出去吃还是回去吃外卖？”
　　“就随便吃点呗。”郭瑞阳撇了一眼夏冰。
　　“今天收工早，要不出去吃点？”
　　“这附近我不太熟，万一被人跟着就不好了。”郭瑞阳表示不想出门。
　　“那我叫个外卖，咱们回酒店吃？”
　　“要不我们走路回酒店？”郭瑞阳没正面回答夏冰关于吃饭的问题。
　　“你肚子不饿吗？”
　　“还好吧。”
　　他们这两天拍外景在山上，有人行的台阶下山，酒店就在山脚下。但是剧组一般都是用大巴车把他们接下去，晚上没人会去走路。夏冰想着刚好趁此机会把事情问清楚，也就答应了。
　　夏冰把服装交给服化组工作人员以后，就和郭瑞阳一起走出去了。大概是灯下黑，私生们都去跟拍回酒店的车，根本没人留意他俩走路出来了。
　　人行道和车行道不在一个地方，他们离开片场一会儿后，走在下山的台阶上，路灯不多，比较暗，而且现在十一月底了，晚上特别冷，郭瑞阳就穿着件薄夹克，夏冰见他冷得跺脚，说：“怎么又穿得这么少？”
　　“下午挺暖和的。”
　　“别一个人走那么快，过来我给你暖暖。”夏冰的外套这次是包不住两个人了，他本意是搂一下郭瑞阳，哪知刚拉住郭瑞阳的手，就被他缩回去了。
　　这一缩，夏冰又想起了刚才他那个奇怪的眼神。
　　“杰瑞。”夏冰叫住郭瑞阳，这家伙简直恨不得拿屁股对着他了。
　　“咋啦？”
　　“你有什么心事？”夏冰小心地问。
　　“没有啊。”
　　“你今天跟小蕾说，你喜欢一个人，不敢追，要不要哥给你参谋一下？”夏冰费了很大的劲儿，让自己顺利把话题引到这个方向。
　　“不用，我自己有主意。”
　　“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人家不可能跟我在一起的，我就不给人添麻烦了。”郭瑞阳回头对夏冰一笑，“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夏冰见他故作欢颜，心里一震。
　　郭瑞阳低下头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今早我问了你关于我应不应该说多喝点水的问题，你说你生病了也不喜欢麻烦别人。我可能也得这么做，那个人才不会受到打扰。本来喜欢这种心情就是私人的事情，如果对方没那个意思，强加给别人就是不对的。”
　　郭瑞阳抬头看夏冰，说：“我总不能为了让自己高兴，就让别人困扰吧？那不就是程思那样了吗？”
　　夏冰暗自松了口气，却忍不住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歉疚。他说服自己郭瑞阳说的人一定不是自己，那就是另外一个人，他可不能这么自作多情。
　　可他忍不住想问：“你怎么之前都不提一下，忽然就说有喜欢的人？”
　　“我以前哪知道这是喜欢啊。”郭瑞阳怔怔地看着夏冰，可马上就低下头，“我怎么知道这就是喜欢？”
　　夏冰讷讷无语。
　　二人都很有默契，不提那个“她”是谁，好像就是个第三人。
　　“啊，对了，哥，邹师兄找丽姐了。”郭瑞阳在静默了一会儿后换了个话题。
　　“怎么样？”夏冰问。
　　“打算签合同了。”
　　“是那个角色吗？”
　　“嗯。”
　　“我这两天也让成姐去签合同。邹师兄说四月份可以准备好，开机。”
　　“这里年前就可以拍完了，你过年回家吗？”郭瑞阳问夏冰。
　　“看看情况吧，到时候再决定。你回武汉吗？”
　　“回吧。我们公司放假，我没什么事，二十五六就可以走了。”
　　今年过年早，一月下旬就过年了，现在离过年只有一个多月时间了，按进度在一月初是可以拍完的。
　　当晚郭瑞阳为了防止发生昨夜的事件，早早就上床先睡觉了，可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夏冰关了灯上床，在他身边躺下之后，他一动也不敢动，就竖着耳朵听夏冰的动静。
　　夏冰进了被窝后，可能觉得不太自在，又爬起来，去柜子里找了另外一床被子，自己盖上了，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郭瑞阳恨自己昨晚怎么没想到柜子里还有一床被子，以至于发生了那种事情，搞得他不得不用了一天一夜来思考未来。
　　可是夏冰一睡着，他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夏冰把自己裹在另外一床被子里，连条毛也碰不到。郭瑞阳坐了起来，侧过身去看夏冰。
　　房间里只留了个厕所灯，郭瑞阳看了半天夏冰的侧脸，黑乎乎的他都满意了，最后忍不住摸了摸夏冰的头发，轻轻地挨了一下他的头发，就满足地缩回被窝里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