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前男友》焚稿八

1、第一章

　　最开始被伊尔迷吸引，是因为他的眼睛。一双冰冷的，暗藏着野心的黑色眼睛。
　　佐伊隐隐嗅到了同类的气息。

　　酒吧的灯光昏黄柔和，爵士乐低缓地响着，吧台前的三人却像是陷入了与此地格格不入的凝滞氛围。

　　被西索带来的男人留着一头漆黑长发，佐伊抿了口酒，观察着他的举止。
　　黑发男人单手握着酒杯，姿态不算完全放松，也并非无趣的板直，优雅而不失警惕的模样，如猫科动物一般。
　　这毫无疑问是受过贵族礼仪教育的结果——但他此时却坐在天空竞技场楼下灯光昏暗的廉价酒吧里，和两个男人埋头喝酒。

　　佐伊的视线越过黑发男人的手臂，和坐在右侧的西索对视了一眼。后者的手指擦过唇角，对佐伊露出微笑。
　　佐伊挑了挑眉。不得不承认，不穿小丑样式的战斗服时，西索相当合他的眼缘。

　　“不错吧？”西索说。
　　“我很喜欢。”佐伊回答，眼神落在黑发男人的后颈。
　　无论是俊秀得了无生气的长相，还是锻炼得当的身材，他都很喜欢。这样的身体很美丽，既能够调情，也可以承受痛苦。
　　哦……痛苦。
　　佐伊神经质地舔舔嘴唇，他不知道有多久没睡好觉了，即使是念能力者强悍的身体，也会感到偶尔针扎似的眩晕。
　　他需要宣泄，急切地渴望一场酣畅淋漓的性，或者杀戮。西索曾经是个很好的选择，但他已不再是了。佐伊开始对这个新来的男人感兴趣，由内而外的。
　　佐伊想他应该和自己很合得来，他在他的黑眼睛里看到了与自己如出一辙的东西。

　　但伊尔迷不喜欢佐伊，甚至不想加以掩饰。
　　不可否认，佐伊长得很美，外表极其出挑，笑起来是很纯洁的模样，神情中却总带着一点说不上来的、暗地里的引诱。
　　虽然远远达不到风尘的程度，总还是存在的，一旦注意到，便越发明显起来，好像鞋子里的一颗小石子，不容忽视，又无计可施。
　　但无论表情是否令人感到刻意，外貌却是无可挑剔的。
　　这正是令伊尔迷首先讨厌他的一点。

　　佐伊在撩人方面很有自信，曾经凭借自身优势睡了好几个原钢铁直男，因此并不在意新猎物暂时的抵触情绪。
　　可这次的猎物似乎分外难搞。他杵在佐伊和西索中间，活像一截不解风情的木头，硬生生把三个人的聚会拆成了自己和西索、西索和佐伊的单独会面。
　　他像是心情不好，黑沉的眼里不透出一丝一毫的情绪，既不应声，也不分给佐伊任何直接的眼神。

　　越有挑战性越有趣。佐伊安静坐着，按捺不住地想大笑，即使这不是他的本意。他甚至想哭着跪下来用嘴咬开拉链，用眼泪与舌头恳求对方。在这里，就在这里。然后他咬紧牙，咔嚓！
　　……不，不是的。他不想这样。
　　佐伊狠狠咬着口腔内部的软肉克制自己，咬得嘴里血腥味弥漫。

　　“我先走了。”伊尔迷对身边少年的种种情绪一无所觉，放下酒杯，站起身来。
　　这句话自然也是对西索一个人说的。

　　佐伊在颠倒错乱的自我世界中挣扎了一下，终于清醒过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被对方厌恶，但仍然厚着脸皮抓住男人的手臂。
　　肌肉紧实的手感让他愉悦地勾起嘴角，“先生，至少留个电话吧？我想我们已经算朋友了。”
　　伊尔迷顿了顿，递给他一张名片，佐伊瞥了一眼，没接。
　　“我不要商业的。”银发少年从下往上地盯着伊尔迷，眼神带着娴熟的诱惑性，对他发表完全的明示，“我要你的……私人联系方式。”

　　他把“私人”读得含蓄暧昧，西索在一边乐得看戏，煽风点火。
　　“小伊，这家伙看上你了~”
　　伊尔迷垂眸看着这银发蓝眼的少年。此刻他脸上带着点不以为然的表情，像是无所谓，或者早就知道答案的倨傲。
　　这样的骄傲，不用说，来自于无数次的成功经验带来的自信。伊尔迷可以从对方游刃有余的轻浮模样中看出来这一切。
　　太像了。见到佐伊的第一眼，他便完全明白西索的用意。正因如此，那样的神情才会令伊尔迷感到复杂的憎恶。

　　对视十几秒后，佐伊最终如愿以偿得到了他的电话，而后这冷冰冰的男人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伊尔迷·揍敌客，佐伊在唇齿间含糊地重复这个名字，脑内的音阶旋转重组，停在最为尖锐激烈的部分。他把备注删掉，改成一个颇有西索风格的红心。

　　佐伊从手机屏幕中抬起头来，刚好和正在看他的酒保视线撞上。佐伊歪了歪头，早有预料般对他微笑了一下。
　　“你什么时候下班？”
　　得到答案，佐伊晃了晃杯子，眯眼审视对方制服下健硕的身体，邀请道：“那，要上卫生间吗？”
　　暗色的酒液被一饮而尽，佐伊舔了舔嘴唇，离开吧台。
　　西索从他脸上移开目光。将近凌晨一点，浪漫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佐伊给那位一见钟情的红心先生发去的信息没有收到回信，如同石沉大海。他已经只能记起对方是揍敌客家族的人，真名则连带着这次邂逅一起被暂时抛在了脑后。
　　几日后，他被约会对象要求AA酒店的花销，刷卡时却响起了支付失败的提示。
　　佐伊查了查卡内余额，又数了下日期，意识到，该去赚钱了。

　　清晨，天空竞技场的报名处前便排起了长队。
　　佐伊站在大门口，叹了口气。他并不排斥打架，甚至称得上喜欢，但还是不太适应这种生活——赚钱要很久，花钱却是一瞬间的事。这个社会对老老实实工作赚钱的人来说太不友好了。
　　这位半年时间便花光了之前打上200层获得的所有奖金的选手这么想着，决定先去西索的楼层蹭个饭再排队。

　　与此同时，天空竞技场的侧门处，银色卷发的男孩手提两大袋糖果，悠闲地等着电梯下来。
　　他心满意足地吮吸着口中的水果糖，原本放松的身体突然微不可查地僵直了片刻。
　　硬糖“咯”的一声，碰到牙齿。这种被人窥视的感觉熟悉得寒毛倒竖。他装作没发现，即将踏进电梯门时才猛地回头，视线内却空无一人。
　　……是，错觉？

　　佐伊来到电梯间时，刚巧看到电梯从一楼向上升。
　　他皱了皱眉，立刻转身，靠墙做出防御的姿势。似乎没有异样，但危险的直觉不会出错——有人在这里。在视野盲区！

　　佐伊敏锐地抬起头，发现紧贴在天花板上的黑发男人，动作不禁一顿。
　　对方不再隐藏气息，卸去力度，无声地跳到地面。

　　　　“……呃，揍敌客先生？”
　　认出这正是自己一见钟情的对象，佐伊的表情有些尴尬。
　　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不，看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应该是在干正事，比如跟踪任务目标……什么的吧？

　　想到这里，佐伊讪笑了一下，“好巧啊，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我没有打扰到你吧？需不需要我先离开一下？”
　　对方盯着他，沉默的时间长到佐伊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要被灭口了，或者应该自我介绍一下。
　　但这布满压抑的注视让他感到无可救药的愉悦，他掐着掌心，平复自己涌起的性冲动。

　　“不用哦。”良久，伊尔迷歪了歪头，平静地回答。

　　没了酒吧昏暗暧昧的灯光，这个人和奇犽的区别便清晰起来，表情看起来也正常了许多，不再是那晚柔媚不堪的模样。
　　他明显比奇犽年长，五官也更柔和，微卷的发丝垂在颈侧。除去发色瞳色，只是有几分神似罢了。
　　当时看到他的一瞬间，伊尔迷几乎动了杀心。不仅对佐伊，更是对西索。

　　佐伊松了口气，刚想说话，对方又开口问：“卫生间在哪里？”
　　“我带你去。”佐伊露出个笑容来，改变了去找西索的计划。

　　等他上厕所的功夫，佐伊对着光可鉴人的瓷砖墙调整了一下微笑的弧度，看起来更真挚了。
　　几个选手一从厕所内出来就对上门口杵着的美人，莫名其妙开始整理仪容。
　　佐伊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矜持地扫了他们一眼，抬眼看见门里走出来一个钉子头，笑容僵了。

　　“……你怎么变成这样？”他迎上去。
　　对方的脖子发出一种即将崩断的响声，艰难地低头，“喀哒。”

　　好吧，杀手嘛，杀手可能就是这样吧。
　　佐伊带着微笑点点头，索性放弃了去理解他的行为，“你现在有事的话，我们今晚再一起喝酒？记得看消息。”
　　他走到报名的队伍末端，却听见身后发出喀哒声，钉子头也跟着排在了后面。

　　佐伊回头看了一眼，对方变成钉子头之后反而平易近人了，恶趣味地对着旁边的选手张嘴一笑。
　　他摸了摸下巴，感觉揍敌客先生这嘴角流着口水的样子其实也很有几分性感。

　　“欢迎来到天空竞技场，请在这里……”接待小姐抬头，认出了佐伊，“是你回来了啊！”
　　“没办法，要赚钱的嘛。”银发少年笑笑，飞快地填上资料，“请为我安排强一点的对手。”
　　伊尔迷视线不受阻碍地越过佐伊肩头，扫了一眼他的报名表。他的字和本人很不符合，是稚嫩的狗爬体。

　　喇叭里连着宣布出佐伊与钉子头分配到的对手，在不同的擂台。
　　没能和揍敌客家的杀手对上，佐伊有些失落。如果能把对方揍趴下，他是准备乘人之危的。

　　“看起来像个模特，来这找死吗？”
　　“他很有名的，之前打上了200层，这是又回来捞钱了吧。”
　　“这也行？竞技场允许吗？”
　　“90天不比赛，自动取消资格了。不过，这也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佐伊听着观众席的议论，插着兜笑了一下。念能力发动，对面向他冲来的壮汉两耳爆出血花，身体发出沉闷的倒地声。
　　“佐伊……”裁判无奈道，“1217号，你去七十层吧。”
　　“五十层吧？”佐伊试图讨价还价。

　　裁判似乎说了些什么，但他没注意。
　　因为使用念而重新紊乱起来的大脑嗡嗡作响，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另一个擂台裁判的宣布。1218号去一百层。
　　他转过头，看到钉子头男人的对手生死不明地倒在地上。

　　佐伊舔了舔嘴唇，回过头，问面露难色的裁判：“为什么不让我也上一百层？”
　　裁判的手背在身后，握着紧急联络器的手指紧缩了一瞬。
　　银发少年又笑开来，刚湿润过的唇色鲜艳了几分，显得愈发漂亮。他乐不可支地摆手：“开玩笑的，我知道你是想帮我多拿点奖金，谢谢啦。七十层刚刚好。”

　　他跳下台去，跑到钉子头身边。
　　“今天你还打吗？”
　　“喀哒。”
　　佐伊不懂装懂，扬起手中的单据：“那先去领奖金吧。”

　　对方变成钉子头后的红色小眼睛微微眨了眨，这双眼睛让佐伊觉得可惜。
　　原本那漆黑可怖的目光是如何强有力地诱惑着他……那种沉默的压迫让他感到久违的满足，甚至看见了幸福的可能性。

　　是的，揍敌客家的这位先生审视他，用怪异而性化的眼光。佐伊想自己确实疯了，他认为那是占有欲、毁灭欲，可又分明如此空洞，不夹带一丝放荡。
　　这绝不是对一个刚认识的人该有的目光。

　　佐伊捋了捋头发，仰头对他微笑起来。
　　……你在看我的时候，在看着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