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痕》城九

4、我心悦你

　　郑今到底聪明，磨了几个礼拜，一些快手菜便能做的像模像样。总吃泡面对付三餐的陆逐尘也享到了口福。
　　然而眼见得郑今就要适应现代生活的时候，却病倒了，是细菌感染导致的咽炎，来势汹汹。

　　陆逐尘本是半夜被郑今摔倒的动静吵醒，迷迷瞪瞪地走过去开了灯，被地上的人病怏怏的样子吓醒了。
　　翻出尘封的体温计一量，三十九度一。

　　郑今还没有身份证，小诊所也不靠谱，他走了关系才把人弄进正规医院，门诊检查拿药办住院手续一路折腾下来，陆逐尘急得嘴角起了燎泡。
　　然而郑今还是半昏迷的状态，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鬓角都是湿透的。

　　陆逐尘头疼地想，是他大意了。
　　郑今是整个人穿过来的，虽然这件事本身不太科学，可科学的是，古人和现代人不一样。
　　古人不打疫苗，不用抗生素，那个时代的病菌病毒，哪有现在这么难抗？

　　他能过来这么久才出问题，已经是他抵抗力顽强了。

　　直到傍晚，郑今才清醒过来，沙哑着嗓子问道：“我是不是要……死了呀？”
　　陆逐尘差点被他吓跳魂，片刻反应过来，安慰他：“现代医疗，这都是小病，很快就好，没事的啊，乖。”

　　郑今黯然好久，低声说道：“我爹，我父亲，就是一场风寒走的。”
　　陆逐尘蓦然一怔，大力揉了下他的长发。

　　翻过天来郑今出院，陆逐尘一边照顾着他，把家里大清理了一遭，边边角角的灰尘都刮干净，织物一律清洗消毒。
　　他也想办法预约了一些必要的疫苗。
　　麻烦归麻烦，可他不想再看到郑今病弱的模样，哪怕知道他病不重，他也下意识会惶恐。

　　又一周过去，郑今病好透了，陆逐尘焦虑的情绪也安定下来，只是不怎么带郑今出门了。
　　他开始惧怕失去。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完了。

　　怀着这种情绪，他打开了作者后台，因请假日久，催更和问候堆满了评论区。
　　他一条条看着，试图从纠结的情绪中走出来。

　　这时郑今站在了他的身后，钢勺搅着骨瓷杯里的热牛奶，问他：“写作很有意思嘛？”
　　他的尾音上扬，些微缱绻，而勺子碰到杯壁，发出一声清脆的响，陆逐尘觉着，自己的心乱了，彻底乱了。

　　他几乎是喟叹着，说出一句：“我心悦你呀。”
　　然而郑今却被吓到了，杯子险些脱手，最后是勺子坠在杯底，“当啷”一声。

　　果然是无法接受啊，陆逐尘一记直球打飞，无奈地趴在了桌子上，将头埋在臂弯里，闷闷地说：“你出去吧，我要工作了。”

　　郑今无声无息退出去，不忘带上门，陆逐尘轻喘一声，再抬头看电脑时，眼眶有些润。

　　他上一次这样锥心般难过，又彷徨无措，还是续写《浮尘记》，却怎样也无法决定结局的时候。

　　他不知道是该再厚着脸皮坚持一下，还是就此放弃留给彼此一些距离；就像他那时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让阿浮找到小尘。

　　霍平寒的《浮尘记》写了阿浮一路的冒险旅程，小尘是一路追随他的生灵，却因霍平寒身死，故事在阿浮弄丢了小尘的一个章回戛然而止。
　　古往今来，许多文人前仆后继，提笔给断在最意难之处的《浮尘记》续写一个结局。
　　陆逐尘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想要给阿浮和小尘一个圆满，可真的即将写到之时，他却无法下笔。

　　写不出，不能决定。
　　他不再写衍生，开始原创，回避一般不去看那踏上写作之路的第一部作品，也没有再翻开《浮尘记》。
　　现在关于自己的心意，他也做不下决定。

　　陆逐尘打开文档，回顾了一下前文，开始码字。
　　不去想。
　　和那次一样，不去想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