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域天书》即墨澜

15、十四.寻迹

　　城外官道边的树林里没了鸟兽踪迹。

　　洛殊言扯了扯勉强算得上合身的衣服，努力说服自己这都是小事不要纠结……
　　人间规则众多，刚才他不过多用了半成不到的灵力就被强制缩小——
　　估计想恢复，得维持着现在这个豆丁模样等上两三天了。

　　洛殊言收了剑以后淡淡抬起眸子看了看周围——
　　林叶扶疏，烈阳渐沉，满地七零八落的惨象。
　　有打斗时误伤的草叶树枝，也有方才被夺了命的杀手。
　　在这林子休息觅食的鸟兽鱼虫早已四散逃命去了，是以而今这片林子安静的没有什么声音。

　　洛殊言放下对身上衣服的不满，转而又皱了皱眉——
　　他略有不适的环视一周——似乎最近他总是会被人盯上，然后进行一场毫无意义的反杀……
　　还有就是，这么搞破坏，他这个太子殿下本能的有点反感……

　　洛殊言略一沉思，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交手时对方的招式——
　　灵力不强，气息经过掩饰，不过是人族仙门无疑。
　　而且……训练有素，该是专门培养的杀手。

　　仙门竟然培养杀手？
　　来劫杀他这个龙族的太子？
　　似乎有点奇怪啊……

　　而今龙族内部应该没有大问题的——
　　龙族和仙门还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仙门看不惯他这个太子正常，只是派几个简单角色来杀他……简直匪夷所思……

　　还有那空穴来风的事，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龙神殿与龙宫面上相安无事，实际内部已经算得上是分崩离析了。
　　父皇不满龙神殿事事插手处处擎肘已经很久了.

　　虽然没有在继承人一事上大做文章，默许了他在储君位置上待了这么多年，背地里对于他这个龙神殿定下的太子殿下也是八分无视两分防备，龙宫里不少大权都牢牢把持在他自己手里，一点不会轻易放权给他这个儿子。

　　龙神殿那边，只会选择对于龙族最有利的选项，不会顾及任何其他问题。
　　现在他是太子，天赋异禀名望极高，龙神殿还在他这边，龙族许多元老也支持他。
　　可是若是储君出了实质性问题，必然会立即撇得干干净净。

　　何况他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弟弟。
　　敖崖虽然是烂泥扶不上墙，但是也有几分本事。
　　若是哪一天父皇突然觉得忍不下去了，要把皇位给其他孩子，首选也是这个亲传的次子。

　　所以洛殊言并没有觉得，他那位父皇对于这件事一点不知晓。
　　甚至于，可能龙神殿也知道不少。

　　不过不会有多少人阻止的，这个传言毕竟对很多人来说都很值得利用一下。
　　是以这种传言在露出苗头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人会真正去处理，更好的选择是弄清真假，迅速决断下一步计划。

　　他虽然是个储君，可是在龙族，也不是别人眼中那般风光。

　　洛殊言不由得讽刺一笑。
　　看来是自己这半个月过的太过于舒心了，明明对一切局势清楚得很，他竟然还在想这种传言为什么会传出来……

　　修罗族的威胁日渐强烈，龙族内部不少族群叛乱时起，和人族关系时冷时热……
　　脑子清醒的还会压一压辟辟谣，脑子不清醒自然是要趁机大肆宣扬，得证真假——谁都算定了他这个太子若是还活着，必然是不能对这传言不闻不问的……
　　传言是真的，他们料定他会出来澄清，传言是假的，他们也算好了下一步要怎么接着为自己的利益图谋。

　　阳光渐渐升温，树下阴影铺了他满面，夕阳为万事万物勾勒出柔和的金边。
　　洛殊言摸索着指间的一片木拨子，眼神有些晦涩不明。
　　都在等他出来呢……

　　只是这般被人算计……还真是让人觉得不太高兴。

　　洛殊言抛去脑中乱七八糟的一切想法，只剩下一个念头，左右现在没有急事，不如一心一意去帮帮息无雁吧——总比让其他人如愿以偿好受些。

　　刚刚打定主意的洛殊言忽然灵机一闪，眼神一顿——
　　等等……
　　仙门杀自己的话说不通，那若是认错人了呢？
　　若是方才那些人的目标不是他呢？
　　如果他们并不知道自己要刺杀的人到底是谁……那主使在派下命令的时候，必然是要给个指示的……
　　能错认成自己的，又是某个仙门的目标……
　　根本不会再有别人了这个人……只能是息无雁！

　　洛殊言神情一冷，随手将叶子丢到了一边，那枚叶子缓缓飘至地面，沾上尘灰。
　　落地的那一瞬间，旋风骤起，眨眼绞碎这满地狼藉。
　　黑红衣袍的少年眸光泛冷，他一拂宽大的衣袖立刻原路折返——
　　之前顾虑着时机，没有开口，但是现在有些东西，他必须问一问！

　　店小二忙完了手上要紧的活，还没从这天降大饼的意外之喜里回过神来。
　　财不外露。
　　他小心翼翼的躲着外人搓了搓手里那枚金瓜子——这是在做梦吧，一枚金瓜子足够他买个小院子把父母接过来住了……
　　可是心里的欣喜确实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几乎要忍不住上大街一口气又跑又喊的庆祝了……

　　眼瞅着时辰到了，客栈一楼算是个餐馆要开始招呼食客了，店小二连连提醒自己要镇定，
　　好不容易把那份翻涌的激动压下去，店小二小心翼翼的收好那枚金瓜子，计划着等到晚些时候再好好想想怎么筹划着过日子的事。
　　他这边把脸上的表情都收拾妥帖，才端着上菜的托盘出去干活。

　　店小二正要去后厨，眼风随意一瞥，却瞥见了一个半人高的少年负手站在客栈门口正在迟疑。
　　那少年一身黑红色做工细致的衣袍，看着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看着有些老成，也没见有跟随的门客家仆。
　　他心下有些好奇，忍不住走过去弯下腰问道：“小公子是有什么事么？”

　　这一弯腰靠近了些店小二方才觉得这个少年看着有些面善。
　　只是他这一想也是没想起来自己在哪见过没有。

　　洛殊言一向不喜与人隔得怪近，好在这店小二离他还有段距离，也就没有多少反感。
　　他抬眼看了看楼上，淡淡开口问：“楼上穿着仙鹤暗纹白色衣裳的那个住客去哪了？”

　　洛殊言站在一楼门口就能感觉得到那家伙早就一大早跑出去了。
　　说让他等等也就是说说，洛殊言再清楚不过，那就是句废话，对于息无雁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用——
　　他该干什么还是会去干什么的，最多是回头被别人找着算账的时候说句他对这事有点印象。
　　至于相信他会按着嘱咐的话去办……都是别人在自作多情。

　　店小二倒是猜过这个少年是不是来找人的，只是没想到找的是自己才遇见的金主。
　　他略有复杂的看了看少年：“小公子打尖住店找人都好说，只是小的虽然大字不识，但也知道不能乱说话，小公子不妨说说为什么要找你说的人？”
　　那位金主和金主一道的公子看着都不像普通人，看着也有些来头，万一他说错话了可就不妙了。

　　洛殊言终于多看了他几眼，不温不火的回答：“我找他有事，不是嘱咐过让他等等？”
　　别的方式多说多讲他也没兴趣，简短的说两句证明证明就好了。

　　店小二这才顿悟——这个小少年倒是和那个半夜离开的公子挺像的，应该是那两位的熟人。
　　他这才回答：“小的不太清楚，那位客官出了门应该是在街上逛逛吧。”

　　洛殊言听完这句话眯了眯眼，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店小二以为这个少年还要再问上一问的，谁能想到他直接一句话不说就走了？
　　他还想再喊一句你还有没有想问的，可是话卡在嗓子里硬是又被吞了回去——他怎么看着那个少年心情有些不大好。
　　背影看着没有任何问题，可是就是让所有看见的人觉得他现在很不高兴。
　　原本已经扬起来挥着的胳膊僵硬着收了回来，小二觉得，他还是不要多事为好。
　　那个少年气势逼人，若非他克制的好又行为举止处处温和有礼，绝对能让他周围九尺以内的所有人心生畏惧。
　　他只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平常人，只要不祸害到别人，老老实实过日子就行。

　　洛殊言步履如飞的穿梭于街市牌坊之间。
　　周围的声音嘈嘈杂杂，让他压不住心烦意乱，面上表情越发冷淡疏离，一双寒眸扫视着前后左右各个方位，铺开神识开始查探属于息无雁的气息……

　　城内多是普通人，幸而平日里也有不少修仙的来往路过，看得出少年是在找人，也没有多少惊讶。
　　洛殊言心里已经开始急躁了——他已经把整座城都走完一遍了，可是仍旧没有息无雁的踪迹！
　　一向冷厉风行的太子殿下有些心浮气躁——他甚至想要不要直接把整座城掀翻算了……

　　属于龙族的血脉带给所有龙族的不仅有强悍的躯壳逆天的实力，还有难以压制的冲动和极易触发的暴躁。
　　洛殊言念头一出，他立刻不暇思索的否认——
　　突然冷静下来的洛殊言忽然有些警醒——他一直都冷静克制，压制着龙族与生俱来的恶习，一直没有容许自己出现一丝一毫的不受控制。

　　刚才的自己……险些被血脉里自带的狂躁所左右。

　　阳光灼人，他却觉得骨中透凉。
　　洛殊言再三告诉自己冷静。
　　他一向是把严于律己刻在骨子里的，自然不许不妙的苗头继续发扬光大。

　　冷静下来以后，再铺开神识就显得极为便利有效了——

　　洛殊言很快便捕捉到属于息无雁的一丝气息——
　　但这也恰恰说明了他那个不怎好的猜测可能是真的……
　　洛殊言眼中只有慎重和忧虑——他必须抓紧去找息无雁！

　　花间楼里赌了一半的下人们正在里里外外打扫收拾，嘴角描着一朵胭脂花的容妈妈正拿着烟枪抽着，指着地方吆喝着让下人来装点。

　　花间楼的灯笼不少，千盏万盏也是有的。
　　千娇百媚的女人追打笑闹，互相描眉点妆，商量着穿什么衣服出去。
　　四处都是热闹的气息。

　　息无雁已经早早坐在二楼角落里的包厢，吃吃喝喝嗑瓜子了。
　　他身边隔了一段距离，裴锦儿正靠在栏杆那，低头看着一楼花厅的下人们忙活。
　　她手里把玩着团扇闲闲的开口：“我说，你真不去天字一号？那位置最好，好多人都抢着去呢。”

　　息无雁嗑着瓜子装无辜：“没钱。”

　　裴锦儿翻了个白眼：“我信你个鬼——一出手就是三百上品灵石，换成黄金都够买下所有凡人住的地方了，还说没钱。”
　　息无雁继续无辜：“我是真没钱，那三百上品灵石还是我之前去黑市典当完我所有宝贝换来的，现在我就是个出门吃饭住店都靠蹭的穷人……”
　　裴锦儿冷笑着乜他一眼：“你以为老娘不知道你的鸿蒙戒里还有数万上品灵石？”
　　息无雁立刻捂住自己手指上施了个障眼法的戒指，作势后退，像是要被劫财一样叫唤：“你要干什么？那是我去白鹭洲的钱！你不要打它的注意！”

　　裴锦儿抽了抽嘴角：“老娘是爱钱，但还没到要打劫的地步——”
　　息无雁似乎放松了一下，忽然又紧张兮兮的后退一下：“不劫财……难不成你要劫色？！”
　　裴锦儿攒紧手里的扇柄：“墨小息你不要以为老娘不敢揍你！老娘只对钱感兴趣！劫你的色……你以为你值几个钱？”

　　戏演过了，息无雁耸了耸肩继续嗑他的瓜子：“别成天动不动自称老娘，你这么一喊就暴露年龄，幸亏看着不老，不然回头想找个夫婿入赘都难，更别说嫁了——”
　　裴锦儿一扇子抽过去——息无雁麻利转身躲开了：“裴大小姐请你注意一下你的行为，太粗鲁了会影响你的名声的！”

　　一下子没抽到让那个插科打诨的混蛋躲开了，裴锦儿也没有再去抽第二下，拿着扇子坐回她那张堪称奢侈的长榻里，也开始嗑起了瓜子。
　　息无雁也不再胡说八道，坐回去嗑瓜子。

　　包厢不算很大，摆在角落里的香炉白烟袅袅，一时之间这里静的只有此起彼伏嗑瓜子的声音。
　　室内沉默良久。
　　裴锦儿先嗑完她那一把瓜子，端起茶盏押了口茶又抓了第二把开始嗑，她漫不经心的问：“灵脉只剩下一条真元？”
　　息无雁也没多掩饰，大大方方的点头称是。
　　裴锦儿没想到他这么干脆，险些气笑了：“这种在修真界算得上是生不如死的事在你眼里就这么小么？”

　　息无雁嗑完瓜子捧着杯子靠在椅背上开始慢慢喝茶：“不过是灵脉被废，就还一条真元保命而已，算什么大事？不过就是不能修炼，不影响我吃吃喝喝。”
　　裴锦儿咬牙：“那些人连个理都不讲就这么废了你的修为……你就一点不生气？”

　　息无雁摇头说的很诚恳：“不生气。”
　　裴锦儿：“不恨？”
　　息无雁：“不恨。”

　　裴锦儿：“……行，你行，就你有本事，没了修为废了灵脉还跟个没事人一样！息家当年怕是没个人想到自己家的少主竟然是个肚能撑船的气量……”
　　息无雁左右瞧瞧：“额……你小声一点好不好？要是让人听见了知道了我现在就是个废物怎么办……”

　　裴锦儿气岔了气，正要不客气的开训，身后的门却被来者毫不客气的一掌推开——
　　“我已经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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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卡的有点慌乱，因为蠢作者向来是没有走向规划的，所以在一份粗大纲的基础上进行细致的雕琢对于蠢作者来说是一项很要命的作死行为……感谢所有愿意来看一看的客官！
鞠躬————
我还是想说，我很乖，所以请信我，我没有虎狼之词！
最后一件大事————————
我想厚颜无耻求收藏……这章存稿发布的时候我已经被流放到学校了，接下来要认真备考可能没灵感就会出现故事无聊剧情很烂的状况，我会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