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面人心》不是兔子

15、第十五章

　　和组长道别后，江麟来到了学校的餐厅，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准备在这里把早餐吃掉。从学校的餐厅也可以看到学校的主车道，以及两旁茂密的银杏树林，现在这个时间的食堂刚好可以被银杏树叶挡下阳光，所以坐在这里既能感受外面的光线，又不用担心被晒到。吃完三明治，江麟不禁又开始发愁：说起户口本，出生证明一类的东西的话应该都在自己爸爸手里。
　　江麟的爸爸江虺是一个生意人，现在经营着自己的公司，有着国内外各种江麟不太了解的贸易往来，小的时候江虺在他心里还是个喜欢笑，随和的父亲形象，但因为生意越做越大，回家的时间也变得越来越晚，直到开始出差，好几天都看不到他一次。妈妈也是从那个时候跟他的矛盾开始积攒，直到争吵不断的两个人最终走向了协议离婚。当妈妈跟他说他们要离婚的时候，江麟很是不理解，小小的他觉得即使你们有再多的矛盾，有再多的不能理解，妈妈爸爸生下了我，难道我不就是你们爱情的结晶吗？你们之间不是就有爱的吗？你们不是因为互相爱着才把我生下来的吗？那为什么你们现在都不爱了呢？
　　妈妈只是说你还小，等你长大就懂了，即使再互相相爱的人也会存在矛盾，甚至是永远无法相互解决的矛盾。这句话江麟不懂，到现在也不懂这其中的缘由，只是看到离婚后的妈妈过得明显比之前更加开心也就释然了，觉得父母离婚似乎也不是什么天要塌下来的事情。在离婚后不久江妈妈就拿到了法国知名服装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于是江妈妈就为了追求自己的梦想，开启自己的第二青春，将当时还没有十岁的江麟独自留给他爸爸江虺，只身一人去了国外生活。
　　但那时的江虺整日忙于工作，根本没时间关心江麟在做什么，或者在学校过得怎么样，反而在知道江麟对自己未来的规划时，二话不说跟他发了火，并且强烈反对他报考生物系，虽然国立中央大学的名声配得上他认为的江氏集团继承人的身份，但生物系并不在他对儿子的未来规划之内，他命令江麟报考经济或者商学，但由于没有时间，所以也没看得住。最终他的这种蛮横态度反而使江麟更加坚定地选择了自己的道路，江麟成功地被国立中央大学生物系录取，也因此就和江虺基本上断绝了联络。
　　或许江虺那边很生气，但江麟觉得自己应该比江虺更生气。他无法忍受一个从来不关心他生活的爸爸突然想要改变自己选择的人生轨迹。虽然林羽也经常说自己跟父亲的关系同样不是那么顺风顺水，但在江麟的印象里每次去林羽家的时候，只要他爸爸在，都会非常热情的把他知道的一些故事和经历，用风趣的语言说给他们两个孩子听，而且保姆张姨做的饭菜也特别的好吃，所以林羽家对于小时候的江麟来说，才更像是真正的家，即便到现在也仍然认为那里是可以供心灵栖息的港湾。
　　江麟真的好羡慕林羽，好想作为林家的孩子出生，然后长大。可是这些都是他的奢望，他现在必须面对要去自己爸爸江虺那里拿自己户口本复印件的事实。不过一般这种事情他都不会直接跟江虺说，而是会先打电话给江虺的秘书，小静。因为就算是自己的亲儿子，江虺也不会破例放下手头的工作，第一时间接通电话，也就是说就算给他打电话，也不一定找得到他的人。
　　江麟拨通秘书小静的手机后，很久才有人接。“喂，小静姐姐吗？”
　　“诶？江麟，你打电话来是找你爸爸有什么事吗？”小静已经习惯了江麟通过自己和他的爸爸取得联络了。
　　“我爸在吗？”
　　“江总正在开会啊，而且接下我还要去给他安排明天的旅馆住宿……你有什么事？我替你转达一下。”小静的电话那头还能听到她不断翻找资料的声音，看来现在也是忙得不可开交。“额……其实也不用非得找我爸，我就是学校这边要我户口本之类的复印件，我想让你帮我复印一下发过来。”
　　“啊，复印件啊，着急吗？”
　　“最好这两天吧。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小静发出嗯——拖长音的思考声后，突然电话那头好像有人拍了一下大腿。“哎呀不行啊江麟，明天江总出差我要陪同的啊，这一走就是一周，一周后你看行吗？”
　　一周后也不是不行，只是去江虺那里是一件让江麟打怵的事，能早点办完就别拖沓了。“小静姐姐，你今天还在公司吗？在的话我去拿行不行。”
　　“今天，可以啊，来吧，正好我记得上次给你复印的一些东西还有几份留在我这，我给你找出来。”
　　“好，那就谢谢你了，那个，不用通知我爸我过去，我大概……五点前能到。”说完小静那边就先挂断了电话。小静很年轻，二十几岁的时候就跟着江虺一起工作，秘书一职看似简单，其实在江氏集团这种大集团的快节奏运转中管理起老板的日常生活到工作日程，是一件不简单的事情，比起江虺也是她主动关心江麟的次数比较多，以前就经常带着小蛋糕来看当时还在读初中就一个人生活的江麟，并且借着江虺的名义说他爸爸只是太忙了，并没有忽略他。但江麟没有信过，他觉得对他好的根本不是自己的爸爸，而是小静姐姐。办大学入学手续的时候要的一些证件，也都是小静帮他忙前忙后，给他拿来的。因为跟江虺这种本来就不支持他考这个专业的人，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才能要到手。
　　江氏集团离这里有一些路程，地铁要换乘两三次，干脆就在手机上叫了一辆车，上了车江麟还不停地在心里祈祷，希望碰不到我爸，希望碰不到我爸。
　　但实际上两人撞见的概率本来就很小，江氏集团的办公楼是由好几个建筑物组成的建筑群，这一刻江虺究竟在公司的哪一个房间根本无法确定。
　　下了车之后，江麟在原地站了一会，才稍微鼓起勇气，迈向了江氏集团的大门。
　　每次站在江虺的公司前面，江麟都能感觉到一股压迫感，就好像江虺本人站在他面前一样。公司里的人多多少少都认识他这个“小江总”。虽然江麟并不喜欢别人叫他这个，更不喜欢有人叫他小少爷之类的看起来像尊称，但让他觉得有些滑稽的称呼。可惜真正了解他不喜欢被这么叫的人公司里只有小静一个。
　　“小江总好。”门外的保安看到江麟后主动跟他打招呼，并为他开了门。“你，你好。”江麟也只能默认这个称呼，毕竟每次来江虺的公司，跟他“小江总好，小少爷好”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而且江麟并不认识他们，所以也不好意思一一去纠正说自己不是，自己没有，你们别瞎叫。
　　公司的主楼很高，有三十层，在等电梯的时候旁边的员工又认出了江麟，还热心地问“小江总去几楼。”
　　“二，二十一楼，谢谢啊。”
　　“您别客气小江总！”对方表情乐呵呵地为他按下了楼层，到了21层江麟下去了以后，那人还接着跟他说了一句“小江总再见。”之后身后又响起了走在走廊里的职员此起彼伏的“小江总好”的问好声，每个都特别精神。
　　“你好，你们好。”不回话又显得被叫这个称呼太理所当然，江麟之后每碰到一个对他哈腰问好的人就小声的回一句，直到走到二十一楼的前台。“那个……”
　　“小江总好！”还没等江麟问出口，前台看起来年龄不是很大的女生就立刻站了起来并弯腰向江麟问好，虽然公司的其他地方他不熟悉，但每次来找小静都是在二十一楼的休息室等着的，按照他的记忆，上次来还不是这个小姐姐呢，就多嘴问了一句。“你，认识我吗？”
　　“认识的！”对方笑得特别标致，语气也特别地高昂。
　　“不对吧，我以前从来没在21楼见过你啊，你可别看别人这么叫我就也跟着叫。”江麟攥了攥单肩包的包带，稍微放小了一点自己的声音说着。可是女生还是那个笑容并说：“哈哈，小江总您可能忘记了，之前我在公司一楼的前台，最近刚换的岗位。”
　　“这样啊。”每次刚进公司的时候江麟都是加快步伐，快速的走，生怕被别人认出来，这“小江总”一叫出口，便也就蔓延开来，就会有更多的人认识他的脸。甚至有的时候他都怀疑该不会每次他爸爸录取新职员都有一道考题要问，选项中ABCD四张图片里哪个是他儿子“小江总”吧。不过这也仅仅只是怀疑，江麟转念一想这怀疑显然一点可能性都没有，无论以前如何，现在江麟确切并肯定自己已经在江虺那里不受待见了，他又怎么会让他的员工认识自己这个在他眼里不争气的儿子呢。
　　“诶，静秘书在吗？”
　　前台那个女生，抬头张望了一下，又低头翻了翻手里的日程本。“静秘书应该是跟江总在一起开会呢。”
　　看来之前在手机里说的那个会议还没有结束。“请您先去休息室等着，等会议结束了我立刻帮您通知静秘书。”
　　“嗯嗯好的，麻烦你了。”说完江麟就打算朝着在走廊拐角的休息室走，但那个前台女生又对着他喊。“小江总您知道休息室在哪里嘛！要不要我带您去！”
　　江麟真的要崩溃了，冲着她摆手。“我知道我知道，你别这么大声。”结果还是没用，前台那女生听到江麟这么说，又是一个标致的笑容加鞠躬。“好的，小江总您好好休息。”江麟真的想求求她放过自己不要再“声张”了，这样下去真的把我爸招来就麻烦了，结果转过头，迎接他的是一群第一次见面的人，此起彼伏的“小江总好。”又一次响在了整个21楼。
　　当坐到休息室的时候，江麟就已经感觉很累了，明明自己是坐电梯上来的，却好像是跑楼梯一层一层爬上来的那样累，看了一眼手机已经五点半了，明明到了和小静约定的时间，却迟迟不见她来，不过开会这种东西本来就会因为各种原因不停地推迟，上次来的时候路过一个没有拉上百叶窗的会议室，里面每个人就好像要打架一样气势汹汹，有拍着桌子就站起身的人，有把文件啪的一下甩到站在前面的人脸上的人，还有高喊着“你干一个试试”差点站到桌子上面的人。这些场景都让江麟觉得自己确实不适合成为江虺想让自己成为的那种人，这里和他一个人关在实验室里相比，是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