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面人心》不是兔子

112、第一百一十二章

　　小静说完后冲江麟眨了两下眼睛，但此时的江麟有些发呆，他望着自己身前的一份菜单对一旁的小静仿佛视若无睹，直到小静抬起手在他脸前慌了两下后才把他的魂重新抓了回来。
　　“怎么了？怎么突然发呆了？”小静看了一眼江麟刚才注视的菜单笑着又添了一句：“东西太好吃了，吃傻了啊？”
　　江麟用力挤出了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并摸了两下自己的头回答小静道：“是啊，刚才我尝了一块牛排，味道真的不错。”
　　江麟没有把刚才那名于姓女人对他说的话直接转述给小静，毕竟那女人话里话外都有一种事情被她所运筹帷幄的意思，他也有点不知道怎样来组织语言才能对小静说出口，所以江麟就暂时选择了保持沉默。
　　在小静对桌子上的料理拍了不知道多久的照片后，一直在房间里背着手左右踱步的江麟终于表现出了有些按捺不住了的样子，走到小静身边。一把拉起她的胳膊后弯了一下腰，噘着嘴对小静嘟囔道：“小静姐我好饿啊，你拍这么多够用了，我们快走吧。”
　　小静虽然想再去会场转悠一下，多拍点照片，但看到江麟这副有些撒娇懒懒散散的样子也就服了软立马应道：“好好好，走走走。”
　　吃饭的地方是小静一直都想去，却碍于工作繁忙没时间打卡的一家网红重庆火锅店，这家店开在中央大街最中央的购物中心的顶楼，不光店面够大，装潢也够气派，坐在窗边直接就可以俯瞰整个中央大街主干路车水马龙的景象，尤其是现在天已经渐渐暗下，星点的灯光映在你脚下，车流里涌动的彩光更是活泛得很。
　　江麟不是很能吃辣所以小静只得一边说他不争气一边点了鸳鸯锅，服务员的态度很好，上菜速度也很快，没一会儿就把他们点的一大桌子食材都备好了。
　　江麟手里刚抬起筷子准备尝试一块平常一个人吃饭不怎么太能吃到的鸭血时，坐在他对面的小静忽然举起自己手里的筷子敲了一下江麟急迫伸出的小爪子。
　　“诶诶，吃之前，先老实交代。”小静的双手撑着身子坐得笔直，一脸包含深意的坏笑，不停用目光调弄着对面的江麟，而江麟却愣住了，下一秒他没理会小静想对他的制裁举动，立刻将筷子换到了左手趁其不备便夹了一块鸭血丢到了菌汤的那一半锅里。
　　“诶诶，怎么还不听话。”小静立马着急地说道，而江麟则嘿嘿一笑为自己行动迅速得意的同时还不忘对小静弯腰，他低了低身子喃喃地说道：“小静姐姐，我都饿了，你有什么问题等我吃得差不多了再问嘛，不差这一会。”
　　“不行！”小静装作严肃的样子当机立断地驳回了江麟的上诉，然后向前探了一下脑袋用比刚才稍微低了一些的声音对江麟发问：“刚才在橡铃酒店看菜单的时候，那个姓于的和你说什么了吗？就我接电话的时候。”
　　江麟刚伸出去想要夹一块酥肉放到嘴里的动作立刻停住了。小静怎么会知道那个女人和江麟说话了？
　　江麟将筷子收回尴尬地笑了一下，然后有些不可置信的用赞叹的语气对小静开口道：“小静姐，你真是神啊，这你都能猜到？”
　　“我还不了解你，而且我还猜她应该没说什么好话吧。”小静瞥了瞥嘴，语气也变得认真了起来，似乎连他们对话内容的严肃程度都猜出了一二。“我回去的时候就发现你的脸色不太好，而偏偏那女人又笑得满面春光的，而且一看就不是好笑……”
　　从小静的语气听，她似乎也对那个姓于的短发女人没什么好感，而刚才两人热情地交谈也不过只是出于对一个公司同事的礼貌罢了，江麟从小就知道对江虺察言观色，认识了小静之后更是懂了不少生意场上的客套路子，所以也没有很意外。
　　“嗯……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江麟闷闷地回答道。“她就是误会了我和栾冉的关系……以为之前栾冉的项目有我在里面暗地使力什么的……”说完后江麟微笑着摆了两下手又用解释的口味轻松地说道：“不过我和栾冉早就分手了，她说的那些事情我也不懂，所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还不是大事！她怎么会知道你和栾冉的关系？莫非她已经心理变态到那个程度去栾冉家潜伏了？还是打探你了？”小静疑惑地高了一个声调问道。
　　火锅店里的客人非常多，报菜单还有客人交谈的声音都混杂成一片，所以就算是邻座也不会在在意到小静说了什么。
　　“应该不是。”江麟否定道。“可能是因为之前我陪栾冉去赴过一次她的约，那时候我在别的地方闲逛，但后来被她偶然撞到了我俩在一起……”
　　江麟那个时候就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妥，但也更觉得栾冉才是那个最不分场合的人，他们交往的时候栾冉总是不顾地点的对江麟做出令路人都怀疑的亲密举动，虽说那次在橡铃酒店是江麟主动扑到他怀里的，但他明明也可以提醒一下江麟客人还没走的，怎么说也不能直接顺势，这下子不光别人看见，还被当成把柄记恨了不是。
　　“哇，女人真是可怕。”小静半捂着自己的嘴感叹道，好像忘了她也是个女人了似的。“就通过你俩在一起就看出来了？这就是第六感吗？我不信，我觉得那女人还是下了什么功夫，毕竟这个姓于的在分公司负责人里本来就是不招人喜欢的那类，可以说是经常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小静说着往加麻加辣的锅里扔了一些羊肉卷，继续着那种打抱不平的语气说道：“搞不好她说自己对栾冉感兴趣也只是想在我这里试探一下栾冉的态度，顺便看看她之前那单子干成的几率有多少，啧啧啧，水太深。”小静摇了摇头，似乎在唾弃生意场上的冠冕堂皇，都是胡扯，每个人都在装。
　　江麟点了一下头，将一旁饮料的易拉罐拉开后注入了玻璃杯。“不过我和栾冉分手都一个多月了……只要接下来不再和他同屏出现，避着点嫌估计也就不了了之了吧。”
　　毕竟已经分开，再多的事情江麟也做不到了，等萨林被安全送回西南后，他们两个人估计都可以不再说一句话了吧，毕竟也就没有什么话题了。
　　小静似乎是觉得江麟说的有道理，点了两下头，但立刻又眉头一皱，愤愤不平地瞪向江麟，并起了一下身用手轻撩了一下江麟头顶的小卷毛并呵斥道：“所以我都和你说了，不是这么回事儿了啊！”
　　江麟摸了摸自己被小静“扇了一巴掌”的头发抬眼看向对面的小静，似乎是没懂她说的是什么事儿。
　　“栾冉肯定没想就此和你分手，要不然他怎么会撇下业绩啊，他这种人眼里除了工作几乎就没有别的了。”
　　小静说得这句话江麟着实不懂了，在他之前栾冉并非没与人交往过，而且21楼的前台女生也曾经就这件事和江麟提及过，为什么现在又说他眼里只有工作了？
　　“可他明明之前也交过女朋友，我又不是第一个……”并且江麟也从未觉得自己是什么对他来说特殊的存在，用自嘲的角度来说，可能就性别特殊了一点，不过也不保，可能栾冉之前就一直男女通吃。
　　“他之前是交过几个女朋友，不过依我看都没走心，如果有跟工作挂钩的事情他肯定会优先选择工作，我记得以前他有个交往了才不过两三周就分手的一个女友是海外一个要和我们谈合作公司的高管，几乎是合同才签成他们就分手了的。”
　　江麟手里捧着装有饮料的玻璃杯，认认真真地听着小静讲自己前男友的往日情史，听得比上课老师讲得考试重点还要认真，可明明都分手了这些东西也都用不到啊。
　　听到最后江麟小小地叹了一口气，因为从小静的嘴中说出的栾冉前女友一个比一个光鲜亮丽，高官厚禄，没有一个是普通人，也没有人比他江麟更不起眼的了，最差也是个养尊处优的富二代，哪像他，活得还没富二代家的宠物狗无忧无虑。每天还要对自己的亲爹心惊胆战。
　　“说实话他这四五个女朋友没几个交往时间超过一个月的，而且栾冉也从不和我提，我还总觉得可能是前台那些小女生八卦编出来的。我还一直奇怪她那些女友都有钱有势的，怎么没一个人来修理修理他，一个个都息事宁人服服帖帖的，乖得很。”
　　合着小静说得这些没一个是跟栾冉证实过的，全是听像21楼前台那样叽叽喳喳，唯恐天下不乱的狗仔队份子传出来的。
　　“小静姐，你和他关系那么好怎么不直接问他本人啊。”江麟从自己的菌汤锅里夹出一块早就放进去的鸭血送到了嘴里，他提问的语气虽然装作若无其事，但眼睛可一刻都没离开面前讲述着的小静，一看就是口嫌体正在意得不行。
　　“我们俩关系是好，不过我和他之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绝对不过问对方情感问题。起因是以前我谈过一个男朋友，结果人家是利用我想和你爸合作的，我就被这件事伤了有大半年，栾冉也笑了我大半年。从那开始每次我想问他点花边新闻，他就挑这件事情刺激我。没良心的东西。”小静说着噘嘴用筷子狠狠戳了几下盘子里的肉，然后又泄气般低了一下头嘀咕道：“可是那男的真的太对我胃口了，要不然你小静姐姐也不至于都30了还连个伴儿都没有，眼光高了就下不来了啊。”
　　“别在意小静姐。”江麟的两只胳膊肘抵在桌子上伸出一只手搞得自己好像是喝碳酸饮料喝醉了一样用手在空中摆了几下。“你要是不介意吃嫩草我把我同学介绍给你，不就是二十几岁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嘛，我们学校里一抓一大把，生物男生都单细胞，遇到小静姐姐你这种美女肯定腰都软了，而且国立中央里有钱人家的孩子也多，保证你在里面能挑个满意的出来。”
　　小静被江麟这番话逗得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伸出手左右打了一下江麟还悬在空中好似在演讲般的手势，调侃道：“拉倒吧，诶我问你！你那个发小叫什么来着，林什么，林羽是吧，对林羽，他长得就挺讨人喜欢的，每次见到我都特别有礼貌，一副也算浓眉大眼，正儿八经的样子，他有没有女朋友啊？姐姐挺喜欢他的。”
　　见小静提到自己发小的名字，江麟先是转了一下眼珠子然后转念将话题拐了个弯。“人家？人家有女朋友了。”
　　“啊？有女朋友了？他女朋友啥样啊？”
　　“他，他女朋友身高一米九，我怕小静姐姐你恐怕打不过。”
　　小静笑着伸出手捣了江麟一拳，并骂了他一句一天天净胡说八道，没个正型。
　　两个人明明一个喝着碳酸饮料，一个喝着免费的柠檬水，却好像互相灌了对方二斤酒似的，整个谈话氛围都醉醺醺的。因为工作还有学习的原因，江麟已经很久没和小静出来吃饭了。虽然这么说有些对不起自己的亲妈，但在江麟的世界里陪他最多的，也是最重要的人无非就是小静和林羽两个人了。
　　而栾冉，可能终究和他无法成为一路人，他们的感情开始得草率让人追不到逻辑，最终的结局可能也只能首尾呼应，而周围的种种迹象也不停的在提醒江麟这一既定的事实。
　　栾冉从小便在闫丛云的监护下长大，按正理来说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比闫丛云还了解栾冉的人了，而江麟只是个半路摔出来的傻孩子，既傻，做事又没有分寸，只想着鲁莽地一味去接近栾冉。殊不知栾冉的身世特殊，也不知道他所承受的东西，最后也只能落得和栾冉那些绯闻前女友们一样的下场罢了，更何况他还是个男的。
　　说什么不在意世俗的眼光这种话也能是说说而已，毕竟你不在意不代表那些在你周围的人就可以不在意。更何况江麟还是江氏的小江总，总不能拉着栾冉往火坑里跳，要知道他是兽人，虽然已经习惯了人类社会的生活，但如果因为自己让他失去了江虺对他的庇护，那绝对是江麟死活都不想看到的结局。姓于的这名女人，也正将这件事重复给了江麟，让他再一次认清事实，他和栾冉，是没有可能在进一步了的。
　　他们之间无形的隔阂，实在太多了。
　　吃完饭后小静开车将江麟送回了家，在他下车前还对他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我觉得，栾冉的事你再好好考虑一下，以我在你爸身边披荆斩棘的经验还有对栾冉的熟悉程度来看，他肯定还没有放下你，你们就这么分开，太可惜了。”
　　江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头然后嘱咐小静开车注意安全。
　　事实上，小静嘴里所说的那份“可惜”江麟并不是很能共鸣，因为在他心里觉得真得惹出了什么乱子才是真的可惜，并在心里暗暗地发誓道，一定要尽力和栾冉保持距离。
　　但毕竟两个人在同一家公司的同一栋楼里工作，栾冉还有参与实验区的工作时不时地要因工作走动，怎么可能真的撇的那么干净呢？
　　到了下班时间，江麟迅速将脑袋探出了实验室+，并在组长对他诡异行为斥责之前一溜烟蹿了出去，他的个头小身子瘦，跑在实验区大堂里的步伐又有些蹦跳，简直活是一只小兔子，当然为了躲避偶尔可能出现在实验室的栾冉，江麟可谓是谨慎再谨慎，连走廊转弯的时候都要战术性侧身四处观望一阵，但好不容易一路“潜行”到休息室门口的江麟，刚想对自己一切顺利的下班路线松口气时，却在推开休息室门的那一刻傻了眼。
　　休息室内的黑色皮沙发上，栾冉正单手撑着自己的左额，神色有些心不在焉瞟着拿在面前的手机，而拿着手机的手还在不断向上滑动着。
　　江麟则彻底傻在了门口，双手插在身上白大褂的口袋中上下微微摩挲着，看起来不知所措，进退两难。这时其他从实验室结束工作的研究员也轻声聊着天向休息室这边走来了，而且声音越来越接近，大概是被声音所吸引，专心致志看着手机的栾冉将脸侧了一个角度，抬起了半耷拉着的眼眸，一眼便看到了仍站在门口的江麟，然后慢慢直起了身子。
　　“那个，我刚下班，你是来……找闫主任的是吗？”江麟想起之前好几次都在试验区的休息室偶遇栾冉和闫丛云谈话的事情，于是顺应说道。
　　栾冉没有立刻回应而是沉默了几秒，江麟抿了一下嘴眼睛在自己脚下停留了几处后便迈出步子走到了自己的储物柜前打了开来，并背对着栾冉说：“话说我最近在实验室都没见过闫主任，我还以为他这段时间都不在呢。”
　　“不是。”栾冉回道，他的语气低沉没什么活力，然后接着开口道：“我是来找你的。”
　　江麟手里抓着自己的背包慢慢转过身子，看向坐在自己前方的栾冉，栾冉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江麟的脸，他的眼神比起刚才的平淡多了一种莫名的情愫涌动在里面，江麟瞥了两眼自己的一边，然后又重新看向栾冉，面色看起来有些紧张，就在他想开口的时候，休息室的门忽然被打开。
　　是同样到了下班时间来换实验服的研究员，他们两三个在一起开心地在聊着什么，并没有在意一边江麟和栾冉之间，好似凝固般的相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