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我被窝里的狐狸了嘛》红豆粥粥

6、第六章

　　奚昭难得起了个大早。

　　今日，她穿了一条绛紫的裙子，衬得小脸雪白，小檀说若是她站在三角梅的花丛里，定是要分不清花与人的。

　　她权当是小檀夸她穿着好看，美孜孜地拎了柄折扇就往蔚碧阁去了。路上，她还在和小檀抱怨说，这王府房子的名字都起得忒怪，她住的叫蔚青园，蔺薛荔住的叫蔚碧阁，还有昨日的宴会之处叫什么清阳殿，都离不开一个青字，品味实在奇怪。

　　小檀解释道，这园子都是依着王爷母妃的喜好建的，因为他们家王爷不喜计较这些细枝末节，所以悉数按照母妃的喜好来办，他住的舒适，下人们操办起来也顺手，一举两得。

　　奚昭点了点头，不过几日的了解，她觉得这王爷确实是个好王爷，看来来日若是选上了必少不了她的好处。

　　这样想着，主仆二人已至蔚碧阁。待小仆通报进去，蔺家小姐亲自迎了出来。

　　“姐姐来了。”今日她竟也穿了一身紫，不过是藕紫，与昨日的白裙飘飘相差甚大，叫奚昭险些没有认出来。她走上前去，拉住蔺薛荔的手，笑道，“进了这个门大家都是朋友了，不必姐姐妹妹相称，实在拘谨。”拘谨什么倒是其次，只不过她是真的不想再编自己是何年何月出生的了。

　　“那我叫你昭昭可好？你可叫我一声薛荔。”奚昭应了，接着道，“昨日收到你的帕子我就有一个疑问，我还当你是写错了。古有屈氏书《离骚》，内有薜荔，我还当你是那两个字。”

　　“原是的，”薛荔笑着替她斟茶、递梅花饼，两不耽误，可见是回答这问题已经是熟的不能再熟了，“当时算命先生给我取了这个名字，家父书读得不好，直接就叫了薛荔，久而久之，索性就叫了这么个名字。”

　　奚昭点了点头，“蔺薛荔确实要比蔺薜荔好听许多，不知道的，还以为蔺家出了个会练臂力的小姐。”

　　薛荔指了指墙角的大鼓，“我学这个，和那练臂力的大概也不差多少。”

　　两人一时笑作一团，蔺薛荔的小婢竹桃将红豆羹呈了上来，“奚姑娘尝尝，这是我们姑娘今早起来熬的。”

　　“我早就听说蔺家小姐的厨艺极好，想来这会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一盅红豆羹。”她掀开盖子，拿小勺搅了搅，送了一口进嘴里，顿觉唇齿生香，配上一块梅花饼，果然是上好的早茶。

　　小檀站在一旁看着她家姑娘眯起眼睛享受的样子，忍不住道，“今日让我们姑娘知道了蔺姑娘的好手艺，以后怕是每一天都要来蹭早饭吃了。”

　　蔺薛荔笑了，拿了一块梅花饼给小檀，待她双手接过，她才道，“来了也好，正好我在王府也没什么朋友。不过，”她看向一勺接着一勺的奚昭，“昨日不是王婵儿他们约了你今日一同去和王爷赏花，你怎么先来约我了？”

　　“昨日就你合我的眼缘，所有世家小姐里我只觉得你比较有意思。”她拍了拍嘴边的碎渣，“我虽是不大懂你们世家小姐的弯弯绕绕，可看到你昨日的样子，我就觉得喜欢；看到你的名字，我就觉得你定然会是我的朋友。”

　　蔺薛荔默了默，“看来你还是在嘲笑我的大鼓和名字。”

　　两人用过早饭，又回到了蔚青园。小檀说，昨日奚昭已经答应了那些小姐，不一起走不好，这才回到了这边，等大家都聚齐了，才一同前往后花园。

　　后花园的名字只叫做后花园。

　　昨日奚昭还好奇问了问小檀，说是王爷的母妃生前并不喜花，因而，这后花园修好后就没了名字。本想着向王爷讨上一个，可是王爷事忙，又一直推脱，推脱着推脱着，此处就叫做后花园了。

　　所谓质朴，大抵上就是如此吧。

　　小姐们先至，王爷后到。喜喜刚陪着扶桑来到后花园的时候，就看见了这样一番景象。昨日那个在大殿上公然变戏法的姑娘被诸多世家小姐们簇拥着，不住地回答着他们的问话，左手已经被那王家女孩拽在了手心，右手却还坚持着，抓着那蔺家小姐，像是生怕她走丢了似的。她俨然是那花团锦簇中最忙碌得一朵，和左边的唠完，还要和右边的交流，好不辛苦。

　　一行人步至他们身侧，扶桑轻咳了几声，竟无人搭理。那群女孩依旧喧闹着，听着像是在讨论喜欢的花样子。而奚昭支支吾吾，她什么都不懂，只能谁说什么她就应什么，不过片刻，扶桑已经听到她喜欢若干种花样子了。

　　他看了喜喜一眼，喜喜立刻反应过来，高声喝道，“王爷在此！”

　　那群女孩惊闻一陌生男声，这才回头看到了站在旁边的扶桑，都吓了一大跳，连忙纷纷避开，给扶桑让开了步往上首的位子。

　　奚昭也被吓了一跳，她当真是不知今日自己会有如此大的风头，她还只当是昨日姐姐妹妹的寒暄，谁知今日她们就当她是块入了王爷眼里的大肥肉，都忙不迭地凑过来，想要分一份注意。

　　唉。她心下叹气，看来这王妃之位确实不甚好坐啊。

　　好不容易人群散开，她也想迅速拉着蔺薛荔逃跑去一处僻静地方好好歇歇，谁知她连蔺薛荔的袖子还未抓紧之时，她的左手就被一只大手抓了去，人也不由自主地向前跌了去。

　　“救救救......”她“命”字还未说出口，不经意一抬头，那“命”字是彻底说不出来了。

　　谁能告诉她是怎么回事？

　　她刚刚不是已经撒腿就跑了吗？

　　是谁挡了她的路，让她居然就这么轻易地被那汝城王给抓住了？

　　几乎是电光石火之间，她迅速想到了方才被无数的世家小姐团团围住的盛况。莫不是这王爷是个醋坛子，怪自己抢了他的未来妃子，抢了他的风头，所以要将自己抓住算账的？

　　她已随着扶桑的步伐向前移了好几步，顿时福至心灵。迅速抽回手，她立刻低头告罪：“王爷，是民女的错！”

　　“嗯？”扶桑一时不察，被她挣脱开了。再回头，她已经双足并紧，发顶心朝着他，一本正经地站得笔直地给他赔罪。

　　说真的，扶桑活了这数千万年，从来没见过有人竟然是如此赔罪的。

　　他甚至有一刻想上前扶住她，顺便告诉她赔罪无论是在天上还是再凡间都不是这么个赔法，但他还是停住了脚步，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坐去了上首。

　　身后，依旧跟着那日夜不离的一队人，喜喜经过奚昭时，还偷偷向她投去了怜悯的一瞥。

　　“你叫奚昭？”扶桑在上首坐定，喜喜跟在他身侧，及时为他斟了一盏茶。

　　奚昭点了点头。她有些拿不准这位王爷到底在想些什么。明明方才已经抓住她了，这时候又不紧不慢地问话，实在有些奇怪。

　　“一会儿跟在本王身侧吧，”他拿起桌上茶盏，不顾各处瞬间射来的惊异目光，继续说道，“免得再被人踩脏了裙子。”

　　她依言低下头一看，果然裙角有一块脏污。奚昭茫茫然抬头，刚要告罪去换衣裳，还未张口，上首的人像是早就知道了似的，又道，“只是一块而已，不必换了，随本王一同过去吧。”

　　一时之间，整个后花园静谧非常，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奚昭身上，让她又是被赏识的骄傲又是不知缘由的茫然，人还懵着，就被喜喜请至扶桑身侧，他们两个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喜喜与小檀，后面才是各家小姐。

　　真是......奇奇怪怪的啊。

　　扶桑感到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脸上，眼看着前方几步就是后花园的假山，为了造得真实，小路都被建得崎岖难走，他怕她摔了，遂微微一笑，也抬眼看向了她：“可是看够了？”

　　“啊？”奚昭抓了个正着，她慌忙低下头，不敢再看他，“没，没有......民女没有。”

　　扶桑一哂，眼角余光似是看打了后头的那些小姐已经开始聚头议论，他伸出右手抓住了奚昭的左袖，低声道，“前方难走，奚姑娘小心些为好。”

　　这下，不只是后头的小姐们，连见惯了大风大雨的喜喜与小檀，也不禁惊异地交换了个眼神，心里纷纷在赞叹这位奚姑娘莫名的好福气。

　　这便是入了汝城王的眼了。

　　休说汝城王府，就是皇宫，怕是都没人见过汝城王这个温情脉脉的样子。其实只是拽住了姑娘家的衣袖，低声交谈了几句，可是如此平淡的事情放在汝城王身上，那几乎就成了天大的事。反正从小侍奉他的喜喜打出生以来就一次都没有见过。

　　奚昭不敢答话。她沉默地被拉着袖子，沉默地走过了假山景致。这后花园其实造得十分巧妙，那假山看似是一座假山，实际上更是一道隔着花圃与王府的门，只消转过这道假山，一大片花圃就洋洋洒洒地铺开在眼前。若是记性不好的，怕是要以为自己到了世外桃源。

　　如此景致，连扶桑与奚昭都不由得发出赞叹。扶桑还好，他是一棵见过世面的树；而奚昭就不行了，作为一个打有记忆以来，只能看见水泽与扶桑树的小狐狸，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如此盛大的花田，她眼前一亮，几乎就要扑进去躺一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