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寂静的》若水飘

43、岁月多情

　　大年初三，小北来找我。
　　让我接冯丰的电话，“多此一举，干嘛不直接打给我。”我拿着小北的电话嘀咕。
　　“你傻啊，怕我老婆吃醋啊。”结了婚的冯胖子，果然学会了照顾人情绪。

　　“有什么快说，说完了，抱媳妇去。”跟冯胖子说话，真是无拘束，我看见小北在一旁抿嘴笑。
　　“我结婚了啊，别牵挂我了，以后我只能一心一意对我媳妇好了，你别怪我见色忘义啊。”然后听见那面捂住了话筒，冯胖子压低了声音说，“笑天哥，人不错，我希望你俩好好的，也希望你们能修得正果。”

　　“干嘛，晒幸福呢。你这样赤裸裸的好吗？”我恶狠狠地反击，却对着一旁的小北偷偷笑。
　　“不是，是怕你没人要，你隔三岔五缠着我听往事。”冯胖子笑得很大声。
　　“滚一边去。”我气得挂了电话。

　　小北将胳膊搭在我肩膀上说：“听见了吧，怕你打搅人家的幸福，让你赶紧找个男人，人家媳妇好把心放到肚子里。”
　　“我对男人没兴趣。”我接话特别快，有点气鼓鼓的，“再说，我结不结婚，找不着男人，又不会妨碍他俩的幸福，管得着我吗？”

　　“谁让你长了张让人放心不下的脸，看见了，男人想呵护，女人人都想保护。”
　　“那孙书鱼为啥欺负我！”我厉声道。
　　“孙书鱼翻篇了啊。”小北故作严厉。
　　“好吧，那我尽力。”我抬头看见小北担忧的表情，于是拍拍她肩膀，“没事的，放心吧，别为我担心。”

　　“怎么搞的跟孙书鱼猥亵过你似的，还有心里阴影了。以前我怕胖丫想不开，老是提着心，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看最想不开的依旧是你。”小北说着话的工夫，眼睛里涌出晶莹的雾气来，眼角微微开始泛红。

　　小北是我们几个之中最操心的人，但凡我们几个有点大小事，开心的不开心的，她总是跑前跑后盘问，生怕我们心里憋着出点问题。猴子不知道啥时候开化的，但胖丫情切切地，冯丰故意长时间捉弄，后来上初中时小北叫住了俩人，点破了关系。毕业后，俩人就结了婚。他俩是先结婚，后登记的。就连登记的时间都是小北算着到了领证年龄，催着猴子去的。

　　想到这，我心一下子柔软了，我趴在小北肩上，努力挣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说：“小北 ，请帮忙求证幼龄儿童受伤加上青梅竹马误解的阴影面积，对了，再加上被好友误解的受伤程度。”

　　“滚犊子，一边去。你莫不是看上我了？”小北痴痴地笑，“看见青梅竹马的娶了别人，心里是不是不是滋味呢？我看你俩上辈子应该是冤家，每次在一起就要整点事情出来，注定这辈子不可能在一起的。”

　　“笑天哥才是你的白马，冯胖子充其量是来替你牵牛的郎”。小北笑笑忽然想起了什么，说：“冯胖子我铁驴子，我倒是征用过几回，呵呵，没给你报备，而且也没少用。他这个人有点墙头草，也属驴的那种，得狠劲敲打，才能落到实地，干点实事。”

　　“小北，什么跟什么嘛？”我抓着她的耳朵，“你这脑袋瓜里到底装了多少不可思议。”
　　“反正冯胖子，不是我的菜，谁合适你，你不清楚，我觉得我比你清楚！以后结婚找对象，必须过了我的法眼才作数。”小北从耳朵上取下我的手，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冯胖子跟我当然没关系，咱们从小玩到大的，刚开始特别厌烦他，后来这断断续续几年联系下来，发觉他虽然圆滑了些，但人总体还能过得去，再说一起打打闹闹的时候，每次都没少了他，所有的坏事都是他引起的，想起来，我总想揍他。”

　　“揍他，结婚太快吧。你才走了一学期就找人结婚去了，太不像话了。”小北故意击我。

　　“冯胖子拿我当女生看过没，我不知道，但我从来没拿他当男生看，吹牛皮，胆小鬼，不如一介女流。要是真让我跟他过，我还不如当尼姑呢？或者，给我一把刀。”我做一个要死了倒下去的动作，小北过来赶紧扶着我。

　　“看你就是嘴硬。媳妇媳妇都被人家叫几年了。”小北不依不饶，继续开我的玩笑，“说你听到他结婚，回来你哭没哭，老实交代！”

　　“没。”
　　“真的。”
　　“谁骗你。”
　　“骗我，你是小狗。”
　　“骗了，你是小狗。”
　　“我给你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小北依旧贫嘴。
　　旧的完结，新生敏思，才能：辞旧迎新，才能完成新与旧更替的衔接。

　　“好，你先来，我等你们一个个告别过去，我再新生。”我依旧嘴硬。
　　我沉思。小北凝眸。
　　“反正我要找个自己喜欢的，然后狠狠地谈个十年八年再结婚。”我看见小北眼神迷离，看着远方，若有所思。
　　于是我接话道：“那我找个喜欢我的，分手三番五次，拖个三年五载再结婚。”
　　“往事种种换不回逝去的时光。”
　　“带不走的已经远去，留下或许不会是遗憾。”

　　“真恨光阴匆匆，无法在有限的生命中，创造更多的辉煌。”
　　“我喜岁月多情，为我们呈现出一季季花谢花开，姹紫嫣红。”

　　“我俩你一句，我一句，搭配如此默契。”小北说。
　　“原来我和你如此般配。”我说。
　　“多写兄台赠书，至今爱着。”小北学着我的语调接话道。
　　“客气客气，今生与共，遇你幸甚。”

　　说完，我俩哈哈大笑。我想起了武侠小说里面的侠女，小北该是这样的人，而我呢，反而更像是陪衬她的人。若小北妈妈是跟我妈妈一样与命运抗争的人，小北所受到的启发鼓舞和用功程度肯定远超于我们中的任何一个。
　　小北妈妈是个外乡的女人，嫁到村里来畏首畏尾，说话做事总是很小心，生了两个儿子后，开始抓计划生育，还不算太严格，小北算是幸运的落了地，但是因为是计划外生的孩子，不仅分不了村里的两亩耕地，还把犁地耕种的老黄牛给牵走了，说是惩罚。

　　好在小北爹有手艺，常年在外给人做木工活贴补家用。家里的事情都是母亲料理，母亲疼爱小北，哥哥也宠爱妹妹，懂事的兄妹仨都愿意把读书的机会让出，都怀着这样的心思，就都故意装出学习成绩很一般的样子。

　　两个哥哥高中毕业后都去外面闯，让妹妹上学，但小北知道哥哥结婚还要花一大笔钱，于是只嚷嚷着上了个技校，算是不辜负哥哥们的期望，也让父母心安些。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是我妈妈说的。我家的风风雨雨都是我妈妈扛着的，我爹在旁边使使劲，咬紧牙关，才有了贫瘠的土地上一抹绿意。

　　我和弟弟无疑是村里最幸运的，有开明的父母，无私的付出，努力托起我们的人生。当然与村里众多有哥哥的家庭相比，小北也是幸运的，父亲在外努力打拼，母亲在家料理各项事务，小北的两个哥哥早早地承担起了田地里的各项劳动。

　　我记得小北大哥离开家乡那年，我刚上高一。小北爹在外做工时砸伤了腿，收割完麦子后，小北大哥就坐上了去新疆的列车。
　　当晚，小北在我家里，她给我聊了很多，父母哥哥的关照，邻居亲戚的奚落，都是围绕小北的超生给家里带来了困境。

　　换作其他人家，这样的情况，女孩最多读完初中就开始帮家里干活了。重男轻女在这里是天经地义的，哥哥占着是儿子，肆无忌惮对妹妹颐指气使多的是。可小北父亲木讷，母亲不爱说话，孩子们反而早早地理解了生活，懂了世事。
　　第二天，阴沉沉的天空好像要盖住屋顶，到下午四点多一阵接一阵冷风擦着地面挂起，不一会儿，纷纷扬扬，下起雪来。
　　吃过饭，小北就跑来找我。

　　“咱出去玩吧，下雪了”。我看着窗外，仿佛又看见当年我们在雪地里吱呀吱呀去学校的情形。
　　“去吧，出门去，咱们去迎接新生。”小北表现出来的兴奋异常，带动着我，我们欢天喜地的出了门。
　　说实话一年四季我喜欢冬天，喜欢雪天。

　　冬天是农闲的季节，我能够看到父母忙乱的脚步终于得以安歇；看到村落里的人卸掉一身疲惫；看到耕牛终于可以安生地嗑草料。我喜欢雪，喜欢在冰天雪地里徜徉着，看雪花盛开落下，看雪花在贫瘠的土地上盛开，那是自然对人类的馈赠，也是大地舒服安睡中最甜美的时刻。

　　和小北手拉手走在村上，我们绕着村口的水池一路走到广播站，再走到各个巷子里，家家户户门口挂着红灯笼。孩子们在门口放炮竹。劈里啪啦响起来的炮竹，吓得各家的狗狂吠乱叫。
　　夜幕初降，小朋友欢腾跳跃着，压根不会顾及冻得红彤彤的脸，流出的清水鼻涕。

　　“雪花一片一片，像是带着天的嘱托降落的，那么急切地想要投入大地的怀抱。”
　　“所有降落的东西，都是因为内力无法承载，此时雪花该是疼的吧，离开了云层的庇护，一个人漫无边际的飘。”

　　我和小北的思绪是互补的，难怪我们能聊得来，这么些年也从未因为距离而产生疏离。

　　“佳加，我还是习惯叫你以前的名字”，听见小北这样叫我，我回转身，将落在她头发上的雪花抛却开。“你叫我什么都行，不就是个名字吗”？

　　“我在婚礼上也见着笑天哥了，他真的很精神，像当兵的那种人，白衬衣黑西装，打了天蓝色的领带。你知道吗？那天，他还到处找你来着。”

　　“你绕来绕去是不是有话要说。”我果断打断小北的铺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