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年佳华》白猫我

50、我爱的人

　　“可我爱的人，是你呀。”
　　此言一出，已经含在嘴边的“分手”二字，属实是说不出口。
　　事实上，他们已经分手了，不是吗？
　　只是心痛，痛得无法形容。
　　他恨自己，恨自己的软弱、无能。
　　在她的敌人面前，所有的规矩、底线，根本毫无意义。
　　“别担心了，我手里还握着他改换身份的关键证据。”一瞬间，刘曼妮的目光突然变得凶恶，“下一回合，我不会再输了。我一定亲手，送李彪去坐大牢！”
　　西郊别墅，不透风的密室，展架间满是些不堪入目的稀罕玩意儿。
　　暖气管旁边，遗世独立，李希文像个面壁者一样，直勾勾地望向那墙角处喷溅的血迹，不知不觉张大嘴巴，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时隔八年，在大都市的重逢。
　　幻想中，满是些浪漫的爱情桥段。
　　他这次来B市寻人，明明是想要补齐内心中的那一抹初恋情怀。
　　怎么一不小心，又搞成是血腥惨案？
　　和她那些个前任相比，他到底是差在哪里呢？
　　论身家，他不比任何人差。
　　论样貌，他也是一表人才。
　　为什么，他就是讨不来她的芳心？
　　哪怕是被刺穿手臂，尖叫着流泪，也要忍受下所有伤痛，决不妥协。
　　她那坚毅的目光，狠狠地瞪视，不像是弱者的挣扎。她委曲求全，将计就计，一定要置他于死地——她真的有那么恨他吗？
　　为什么，他会对那录音起那么大反应？
　　即便是到了法庭上，偷录的音频，也不会被当做是证供呈堂。
　　不过是找个借口，去见见那些许久不见的故人，去见识见识那些曾经拥有过她的前任。
　　他没想要把事情搞大。
　　哪怕是又一次被她那个小男朋友按在刀俎上摩擦，他也没有生气。
　　可带她回家的那天晚上，他是真的生气了。
　　明明他已经对她那么坦诚，什么都依着她，宠着她，照顾她的身体情况，不逼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
　　可她还是在他面前，耍心眼，玩手段，拿他当犯人一样审问。
　　她以为她是谁？！
　　是正义的使者，还是光明的代言人？
　　那一刀一刀，剜进她的血肉，企图摧毁她那小男朋友在她身上烙下的印记。
　　他要她记住那种痛觉，那是和他作对，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她骂他是神经病，是变态。
　　可他是爱她的呀。
　　不然早就切掉她的手指，斩断她的舌根，挖出她的双眼。
　　她的血，那么甜，入口即化。
　　侵犯入她的领域，看着她痛苦，他也在心里，难过，伤心。
　　可他是爱她的呀。
　　八年前，那刺入大腿的一刀，那不留情面的落跑，对他那脆弱的心灵是一种多么大的伤害！
　　他只是想拿回他应得的东西。
　　那其中自然是包括了，她的爱呀。
　　一低头，瞥见左手腕上的牙印，李希文会心一笑。
　　这些年，一直都舍不得抹去，她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
　　也是因为，他爱她呀。
　　走出医院，赵一霆随手点上支香烟。
　　谢岩跟在身后，责怪他为何要走得那么快。
　　“那个女人的事，我以后都不想再管。”赵一霆愤恨地说着，他瞥见谢岩不解的皱眉。
　　“哪个女人？”谢岩挠着头发，一脸懵懂，“你说蔺佳忆啊？为什么？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那就是个恩将仇报的魔鬼！”赵一霆加大音量，“你最好也离她远一点，不然迟早会死在她身上！”
　　转身离开，赵一霆走得大步流星，头也不回。
　　只留下摸不着头脑的谢岩，傻呆呆地留在原地。
　　在这个世界上，有那么一群人，永远不可能正大光明地生活在阳光之下。
　　一个人的声音，实在是太过渺小。
　　哪怕是内心再强大的人，面对铺天盖地的社会舆论，也会被时代的浪潮淹没。
　　很不幸，赵一霆成为了那一群人当中的一员。
　　那并不是他自主选择的结果。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那些异常的感觉。
　　是教室靠窗位置坐着的那个睫毛弯弯的男孩儿，还是电视屏幕上那个唱歌跳舞的不知名演员？
　　暧昧的氛围，不过是男孩子之间，最朴素的情结。
　　想和你在一起，没什么理由。
　　一分，一秒；一时，一刻；一年，一月……
　　也许是一辈子呢？
　　躁动的夏天，知了唱着歌，不眠不休，他们就像那知了一样，蛰伏了数年，只为这一瞬间的相遇恨晚。
　　那时还不知道，这种感觉意味着什么。
　　为什么，我们和别人不一样？
　　课本里没有这样的情节。
　　隔着故事书，偷偷望向窗口，那个男孩儿，也在悄悄望向身后。
　　四目相对，咫尺天涯。
　　直到被老师点名，起立，谁也回答不出问题，班上的各位哄堂大笑。
　　“我的梦想，是做一个唱跳歌手。”
　　年轻的男孩子，用作文向全世界宣告，却被那些好事的同学嘲讽、耻笑。
　　“郑阿姨的公司在招收练习生，要不要去试试呢？”那时的赵一霆，笑容里满是温柔，眼睛里闪烁着星光，“唱歌、跳舞而已，你一定行的！”
　　缠着郑阿姨，求了又求，托着关系，送那可爱的男孩儿，去实现他梦想中的未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种思念，有了名字，他们说，那就是爱呀。
　　学着小电影的片段，偷偷去尝试那大人才能有的姿势。
　　越长大，越明白，那不可言说的关系，永远都只能活跃在黑暗里。
　　别人知道了，搭建好的城堡，立刻会坍塌。
　　被全世界耻笑，即便如此，也还是要继续吗？
　　牵手时，逃避开任何人，只感受彼此的心意相通。
　　装作是男孩子之间的普通友谊，并肩而行，似是兄弟一般地吵吵闹闹。
　　男团出道，拼颜值，拼唱跳，那家伙是舞台上最耀眼的明星。
　　离开了校园，靠窗的位置，早已换了其他人模样；活跃在舞台上，在各大卫视巡回展演。
　　霎时间，他的名字响彻大街小巷，似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可他却依旧是他的，他的专属版权。
　　十一国庆，求了郑阿姨好久好久，才特批出几天的十一假期。
　　他们策划了那么久，去一个什么样的城市旅行才好呢？
　　闭着眼睛，向那张中国地图扔飞镖。
　　是命运，选择了省城。
　　高高兴兴来玩，喝酒，撸串，英雄救美，喝退那骚扰女孩子的小流氓。
　　那男孩儿戴着鸭舌帽，很少说话，怕被谁认出来，遭到众人围观。
　　赵一霆主讲，似是能滔滔不绝，可才拼桌没有多久，那两个姑娘就不胜酒力，醉倒在桌子上。
　　送她们回旅馆，废了九牛二虎之力。
　　瘫坐在地，互相使了个眼色。
　　“你是不是，看上这个漂亮姐姐了？”直喘着粗气，他用那调侃的语气，缓解掉身体的疲乏。
　　“那你怎么办呢？”赵一霆抿着嘴笑。
　　相视一笑，还从来没有做过那么刺激的事情呢。
　　在有人的地方亲热，在别人的房间里，做最私密的事。
　　那两个姐姐都睡得那么深沉，细微的声响，分辨不出。
　　飞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
　　难得一次的旅行，难得一次的相爱，难得一次的寻找刺激。
　　却酿成大祸。
　　赵一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当做是嫌疑犯。
　　他没有对那个叫何映雪的姐姐做任何事。
　　他只是和他，在她们那间房里，做了件不太光彩的事。
　　面对警官先生的日夜盘问，赵一霆守口如瓶，坚持住底线。
　　“不是你不说，就不能判！表面证供对你非常不利，舆论又那么尖锐，三年以上十年以下，你最美好的青春，全部都要葬送在里面！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改为你的父母考虑。如果真的不是你做的，就要把真相讲出来啊！为什么女孩子的房间里，会有你用过的避孕套？”
　　律师也敲不开他的嘴巴。
　　并非没有过动摇。
　　只是，有些事情，比失去自由更可怕。
　　他不愿意承认，他是那社会边缘的少数族群。
　　那个男孩儿更是不会承认——因为他是万众瞩目的明星，是高高在上、受万人追捧的偶像冉冉啊！
　　他不想他因为这件事而前途尽毁。
　　他不想他一辈子遭受世人的白眼，屈辱地生活。
　　八年前，他和他都是未成年人，理应受到隐私保护，不被世人知晓，就那样默默地被扔进大牢。
　　可他那个倒霉妈妈，非要把事情捅到媒体上去，发通稿污蔑人家女方。
　　也难怪广大网友纷纷口诛笔伐，把他赵一霆这个富二代的前世今生都扒了个底儿掉。
　　更有人怀疑他是不是伪造了年龄，逃避法律的责罚。
　　可他实际上什么也没有做。
　　为了心爱的人，做出最伟大的牺牲。
　　连自己也要被感动了吧。
　　在监狱里遇到谢岩，或许，也是命运的安排。
　　他们太相似了。
　　连入狱的理由都一样。
　　为心爱的人，与全世界为敌！
　　现在想起来，依然觉得酷炫狂拽，那么英勇，那么值得吹嘘夸耀！
　　那也许是，他们人生中，最值得纪念的一段时光。
　　只是没有想到，六年的时光，一切都已经改变。
　　当他再去郑阿姨的公司寻找冉冉，他早就从那公司解约，创立了自己的工作室。
　　他不再做偶像了，改行去做演员，凭借着积攒下来的名气，盘踞在影视圈，收视长虹。
　　他交了女朋友。
　　对，女朋友。
　　他看起来很急，急着赶通告，急着赶他走。
　　急着向他宣布：我的梦想里，没有你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