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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 ...

  •   0.
      组长找到我,神色严肃。

      接下来的一小时里,他先是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国/家/集/体荣誉来搭建道德高地,在我按下国际歌的手机暂停后,他又开始说起以前因为我阑尾炎他半夜闯了红灯狂飙去医院的恩情。
      “那可是六分啊!”加上之前的违停被扣,项阳的驾驶证一命呜呼,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会很痛苦——因为要重考科目一。

      他瞥了我一眼,发现有些油盐不进,捶胸顿足的表演姿势出现迟疑,于是嚎了出来:“我可怜的驾照!!!”

      意识到在劫难逃,我问他:“你想我怎么弥补?”
      ——才能不再提你那本死后还被你这个早就有了“续弦”的渣男反复利用的驾照。

      项阳说:“联盟要组一个临时技术小组,从各大俱乐部借调精英骨干,经民主竞投,你高票当选,跟我一起去。”

      “…趁我请假不在那天搞投票是吧?!”

      他竖起大拇指,“你也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此次世邀赛来得匆忙,时间紧张,官方发布会公布的全新地图复杂性、精密性都大大提高,联盟决定在赛前对地图进行分析,用三维立体建模代替传统的画图法,而选手们对新地图的掌握程度,将成为影响比赛的重要砝码。
      翻译过来就是,技术组,熬大夜,加大班。

      遥想我高中读书那会,电子竞技还叫电子游戏,是家长老师谈之色变毁人一生的毒瘤,这才过去几年,都已经开始跟“为国争光”挂钩了。
      于理,我一个Z国人,支持Z国队不需要任何理由;于义,我欠项阳人情,平日组里跟他对接配合最多也是我;于薪,我这属于外派出差,微草不仅不会欠我工资,还会因为高强度的工作量追加奖金。
      于理于情于薪,似乎都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我答应。”

      “这么犹豫,不像你啊。”项阳难得摆出了小组领导的架势,老成地摸了摸下巴,“你吧,虽然平时看起来挺懒散的,但关键时候还是很能扛事的。”

      听听这是夸人的话吗?
      一想到可能会碰见某个人本来就烦,现在更郁闷了。

      项阳哈哈哈哈,半开玩笑,“不会怕撞见是前男友吧?”

      “……不会吧?”项阳调侃的笑容逐渐呆滞,“你来真的啊。”

      1.
      在微草,技术部和战队部是分开的两栋楼,战队的需求会通过文件、开会、信息等多种形式传达给技术组老大,然后由他整合理解后再给下面的技术牛马派活。
      所以自我进微草以来,就没见过几次王杰希。

      同理可得,即便同在一个集训基地,我也有信心百分之九十九不会遇见肖时钦。

      可我疏忽了,出于战队机密保护等各种因素考虑,微草只能借一栋楼给国家队做集训用。也忘了,百分之一的倒霉一旦落到个体头上就是百分之百。

      “杨皙?”

      即将合拢的电梯门重新打开,连带着将已经被压缩成一条缝隙的回忆一并放出。
      眼前的这个人比起记忆中那个他好像更高了点,或者是因为老是宅着打游戏肤色更白了,高中时候被学校强制要求男生剃的寸头保留了好几年现在也留长了,成了微分碎盖,遮住了额头。我印象最深的是他左额角有个很小的疤,听说有些伤口会随着年岁的增长幸运地被时光磨平,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痕迹。

      两个杵在原地不动的傻子连电梯都看不下去,在门差点再次合上的时候我眼疾手快按住了键,“进来吧。”

      2.
      我第一次发现微草的电梯质量竟然这么差,速度慢地跟龟爬,这才区区几层楼,为什么不能一秒到达【愤怒】。

      我并不擅长开启话题,在与人柔和地交往方面,肖时钦远比我有天赋。
      所以一旦他选择沉默,我连寒暄都很难开口。
      小小的电梯间里爬满了静默的尴尬。

      “到了。”他伸手搭住电梯门。

      我胡乱抬头瞄一眼,发现五楼已经到了,匆匆两步迈出去,又觉得直接走掉没有礼貌,于是转过身。

      对视是意料之外。那一瞬间,我发现即便他已经有了这样那样诸多的细微差别,但那双眼睛依旧没有变。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熟悉感有时可以与安全感成正比。
      于是那些毛茸茸的情绪被温柔地抚平,我笑了一下,十分真心,“肖时钦,比赛加油。”

      3.
      项阳的演技一直不咋样。
      为了阻止他自以为掩饰地很好但实际一眼就能看出此人包有贼心的观察行动,我不得不据实以告。

      彼时我们正坐在微草的食堂,国家队有几个人正巧落坐隔了两桌的地方。
      项阳得到一个人名后终于肯收回他瞟到飞起的视线,好奇心被满足后开始犒劳自己的胃。
      “竟然是…他啊…”

      项阳虽然自称是铁杆微草粉,但其实只是他身为北京人加微草人的籍贯加成,平时只看微草的比赛,印象更深的都是百花蓝雨之流的宿敌之队,对雷霆这种在季后赛上挣扎跟微草少有交手的队伍仅限于知道,但并不了解。

      看得出项阳在很努力地思考他所知道的关于肖时钦的一切,然后想告诉我。
      是好心,但大可不必。
      ——好歹是前男友,我对他的了解肯定比你多。

      突然他一拍桌子恍然大悟般想起什么:“他不是跟雷霆姓戴的那个…对,叫戴妍琦…是一对吗?”

      我发誓我已经在拼命使眼色暗示了,甚至眼角都因为过分用力有些抽搐。
      我认命站起身来,跟算得上是同事的人打招呼,“王队。”
      还有仅仅落后他半步的话题当事人,“肖…队。”

      项阳身为技术部的一个组领导,和作为战队部老大的王杰希算是认识,在有熟人加持的情况下,项阳寒暄、打岔、转移话题一气呵成。

      我偷偷瞄了一眼肖时钦,发现他面色平静,嘴角还挂着礼节性的微笑。遂放下心来——想来应该是没有听到吧。

      王杰希只是出于礼貌来打个招呼而已,或许还有一点因为提出让技术组搞模拟地图而害我们第一天来就加班到现在十八点才能吃上正经午餐的愧疚。

      但他千不该万不该,多嘴问进展。
      曾经的同事,现在的甲方。
      作为牵头人,项阳的笑逐渐变得狰狞,粉籍都在摇摇欲坠,迅速中止了谈话。

      王杰希有眼力见地告辞,很快又有些疑惑地回头。

      没有跟上他的肖时钦隔着个长条桌子站在我面前,伸出的手里是一部把界面切到通讯录的手机,上面甚至还存着我以前的号码。

      “我可以要你的联系方式吗?”

      不明人士看来这种场面可能有点惊悚——旁边王杰希的眼睛那一瞬间都变得一样大了。

      当初分手,我把他的联系方式拉黑地一干二净,后面还换了手机,没想到他还留着,倒多少显得我有些无情了。
      我老老实实敲上自己的新号码,将手机还回去。

      饭还剩一点,但是吃不下了,我叹口气,端起盘子打算要走。
      没想到肖时钦走出两步又折了回来,“戴妍琦是雷霆的队员,年纪还小,又是队里唯一的女孩,大家都会比较照顾一点。”

      “嗯?”我才意识到他似乎在向我解释,“嗯。”

      “我没有和她在一起。以前,现在,都没有。”

      王杰希的眼神开始变得意味深长。

      都掰一年多了,现在的我毫无立场对他的感情生活指手画脚,很是词穷,只能干巴巴地回,“哦。”

      4.
      项阳或许是因为人生过于顺遂,习惯了自我为中心,所以说话有时有些不管不顾。
      但他的护短和帮亲不帮理又很好地弥补了这一点。

      在繁重的工作中他特地挤出时间翻出了前年雷霆的一段专访并转发过来,“你看,我没记错!肖时钦说他有对象!”

      叠了几层水印的视频有些模糊了,那是在肖时钦和戴妍琦拍完双人代言后的一段杂志采访。
      在双人CP粉舞地最开心的时间段,说自己有对象,难道不是一种暗示和默认吗?
      项阳明明是个不解风情的死直男,这个时候却无师自通很懂磕CP的粉丝心态,言之凿凿地给我分析。

      不过我比项阳更早、也更熟悉那个视频。

      那时候的我们,还在不知道天高地厚、信誓旦旦地搞第四年的异地恋。
      他在经历差点失去出线资格面临赞助被砍战队解散风险的八赛季,我毕业入职后因为新项目在竞争激烈的互联网公司加班加到日常把咖啡当水喝。

      两个人都摇摇欲坠,却还偏要勉强。

      无法同调的时间被各自繁杂的事务、烦躁的情绪、一地的鸡毛切割成碎块,无法铆合,鲜少重叠。
      发出去的信息对方往往要经过几个小时甚至半天后才回复。担心自己的糟糕情绪给对方带来负担,每次通话更是草草结束。

      在那些没有等到回复、已经碎片化了的空隙里,我会去看雷霆的比赛切片、看雷霆的赛后采访、看雷霆的营业微博,从里面筛选出关于“肖时钦”的信息,作为了解他近况的渠道。
      现在想想,那些视频的点击量至少得有一两百都是我贡献的——雷霆老板打钱!

      戴妍琦八赛季刚出道的时候甚至还没满十八周岁,肖时钦这个人的道德底线没有那么可耻,对于他的人品我一直都是相信的。
      所谓的双人代言,视频里亲近而信任的动作,还有舆论引导,其实都是赞助商的运营手段。
      最重要的是,肖时钦真的只把她当后辈照顾,不曾过界。
      当时肖时钦还特地打电话跟我说,在被剪辑掉的那段采访里,他明确否认了“肖戴CP”的存在。
      「谢谢粉丝的关心和喜欢,但是真的没有在一起。」
      「小戴是个很优秀的职业选手,希望大家更关注她的成长。」
      「而且我有对象了。」

      所以即便是当年的我,也是知道的。

      明明有及时的解释,也有坚定的信任。
      可为什么我还是会难过呢?
      当时的我并不明白,暗暗唾弃自己简直矫情到可怕——爱情这会腐蚀人类理智的玩意真是恐怖如斯!

      分手后我才迟缓地明白过来,难过也许是因为嫉妒。
      嫉妒有人能够陪在他身边,嫉妒有人不需要等待就可以听到他的声音,嫉妒有人不需要反复劝告自己要理智不要给他添麻烦,嫉妒有人与他并肩在通往同一个奋斗目标的道路上。

      “他是个很好的人。”我对项阳说。

      项阳沉默了一会,有些不自然地挠了下后脑勺,“那、那你那会哭得那么惨。”

      正因为我失去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所以才难过。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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