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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记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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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哪?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发生了什么?
顾盼盼的打断了许蔚清纷乱的情绪,挂掉电话,强迫自己的脑筋清醒起来,许蔚清开始认真的捋顺前因后果。
昨天,去拜访过父亲的老管家黎叔,跟哥哥许巍宁约了在酒吧见面。
许巍宁迟到,电话里一再赔罪,给许蔚清点了酒和蛋糕,并向她保证,半小时之内肯定到。
许巍宁没到。
然后她就醉了。
再之后,她出现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
记忆断片。
有号称是程邃助理的杜先生,送来早餐和换洗衣服。
看起来,是她跟程邃度过了一晚。
可是许蔚清脑海里完全没有印象。
也就是说,她在跟许巍宁碰面的过程中,事情脱离了既定的轨道。
——问题出在许巍宁身上。
许蔚清尝试回拨许巍宁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Sorry ,The number you have dialed is not available......”
对面传来音调平缓、没有温度的女声,反复重复既定的、程式化的语句。
事情陷入了僵局。
而许蔚清明显的感到身体的困乏与虚弱......
“咕噜......”
嗯,更确切的说,应该是脾胃虚乏——肚子饿了。
杜明送来的早餐还放在桌上,灌汤小笼包和海鲜粥还散发着热气。
许蔚清瞥了一眼,不争气的咽了下口水,不敢吃。
***
许蔚清简单收拾过,出去吃饭。
经过街区朝天大路,绕过琳琅满目的商业店铺,钻进胡同小弄,脚步在一所中学边巷子里的馄饨店停驻。
市高一中旁边小巷子里的馄饨店,“馄饨”两个字硕大醒目,招牌老旧。
开了十几年的小店,一走进去,仿佛回到了青春年少。
许蔚清只在门前略略停了一会儿,撩开门帘低头走进去。
租铺还是那么大,能摆开十二张四方桌子。
装修跟六年前相比,简单翻新过一两回,但仍跟不上时代潮流。
桌凳老旧,但擦得干净。
馄饨个大且实惠,一碗十六个,十块钱一碗,童叟无欺。
现在......许蔚清仰头,去看贴在墙上价目表──已经涨到十六块钱了。
过了早餐点,又不到中午,这种尴尬的时间点,来吃饭的过客很少。
许蔚清点了一份馄饨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不一会儿,老板娘就把馄饨端上来了。
老板娘看到许蔚清的脸时,愣了一下。
看表情像是认出了许蔚清,但也没有寒暄,只略淡的笑了笑,就转身回厨房了。
以前在市一中上学的时候,许蔚清跟顾盼盼经常来这里吃饭。
原因倒不是离学校近、馄饨好吃,而是因为这里的老板娘从不招呼客人。
许蔚清是那种礼貌周到,但是疏离的人。
她在水果摊上买几次水果,但凡老板跟她寒暄几句,多给两个水果,许蔚清下回就不去了。
她习惯独来独往,身边能有顾盼盼和周星辰两个朋友,已实属不易。
白色热气腾腾蒸起。
米白色瓷碗里,碗底铺一层松软金黄的蛋卷丝,盖上馄饨,舀一碗煨的浓浓的鸡汤浇上去,汤面儿上均匀铺了一层切的细碎的葱花香菜。
十几个大着肚子的馄饨挤在碗里,饱满圆润,馅厚皮薄,能透出里面粉红的虾仁,像分量十足的元宝,又像躺在热汤里睡觉、露着白肚皮的大胖小子,瞧着可爱。
许蔚清顺手从竹筒里抽了一双一次性筷子,从中劈开。
先前已经饿了,但馄饨盛上来了,反而不着急下筷子。
许蔚清认真地、细细剔着筷子上的毛刺......
忽然她放下筷子,拉开椅子,疾步走出门外。
馄饨店门口,未来得及找好隐蔽的人影,猝不及防,被许蔚清迎面撞上。
许蔚清眼睛手快,伸手扣住那人的肩膀,“为什么跟踪我?”
***
店里,夏琳坐在许蔚清对面,看着许蔚清吃馄饨。
“要我分你一半吗?”许蔚清从白色热气里抬眼,看着夏琳。
“哦......不用了不用了,”跟踪被发现,夏琳顶着两只青黑眼圈,精神却有些亢奋,面对许蔚清露出些窘迫,连忙摆手,“我已经吃过了,谢谢。”
实际上并没有,在酒吧经过王泽提醒,夏琳发现酒吧的女子被下药带走,她就一直跟着。
一直跟到酒店会所,夏琳没有权限被服务生拦在门外。
她买了点面包矿泉水,对付吃过,在面包车里过夜,一直盯着酒店会所门口。
直到许蔚清,从酒店出来,夏琳才跟上去,没想到很快就被许蔚清发现了。
许蔚清没在意夏琳的拒绝,向老板娘要了分食的小碗,分了一半馄饨,推到夏琳面前。
然后自顾自地,吃起来。
夏琳坐立不安,看着许蔚清吃饭。
许蔚清先拿汤勺舀了一口汤,吹了吹,小口喝了。
然后,捞起一个馄饨,咬破馄饨白白鼓鼓的肚皮,一口一口咽下去。
夏琳看饿了,“我不是坏人,我是一名记者。”
许蔚清边细细吞咽馄饨,目光慢慢上抬,看向夏琳。
一出酒店,许蔚清就察觉有人在跟着自己。
于是,她不急于落座吃饭,而是左拐右拐,穿街过巷,以佐证自己的判断。
然后,趁着自己钻进光线欠佳地饭馆,借光线落差,趁对方对自己这边情形看不真切的时候,突如其来,撞了夏琳一个措手不及。
“咳咳”夏琳清了一下嗓子,拿出自己的专业态度,“我是TNews的记者,或许你听过我们报社的名字。”
许蔚清轻轻摇头,在国外多年,她对国内的消息知之甚少。
“你找我有什么事?”
夏琳略显尴尬,夹杂着失望,但情绪也只是一闪而过。
说起正事,夏琳不由坐直了身子,“许小姐,我找你是因为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昨天我碰巧在redline酒吧看见,有人把喝醉酒的你,带走了。期间你挣扎了几下,但迅速陷入沉睡——我觉得这并不是单纯的醉酒。我企图制止他们,但他们动作很快,在同伴掩护下,将你带入了深蓝酒店会所。我并没有权限进去......”
“所以,你一直在在酒店门口,等我出来?”
“是这样的,许小姐我并没有恶意,这是我拍摄的视频,你可以看一下。”
夏琳打开手机,翻出保存的视频,给许蔚清看。
“当时我在酒吧和朋友吃饭,碰上你的事也只是意外,所以录的视频,并不完整......抱歉。”
许蔚清看向夏琳的手机。
视频里,在灯光不足的角落里,自己趴在桌角,小睡的样子。
不一会儿,两名侍者假装叫醒并搀扶着她起身,许蔚清突然起身,推搡他们,并试图用打碎的酒杯当做武器,与他们对抗。
这段视频唤起了许蔚清的记忆,那是她“醉酒”后,唯一保持的清醒时刻——在失去意识,最后闭上眼之前的一分钟内,她的手在桌子底下敲碎了喝酒的杯子,用裂开的玻璃划伤掌心,以保持最后的清醒。
掌心的伤,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视频继续。
双拳难敌四手,再加上那时的意识并不清醒,许蔚清很快失去先发优势,被两人带走。
除了搀走她的两名侍者,周围还有四五个穿黑衣服的人给他们作掩护。
正如夏琳说的,他们的动作很快,在几个同伙掩护下,很快离开酒吧。
后来视频画面晃动,应该是夏琳追着他们去录像了......
许蔚清放下手机,“所以你找我是因为什么?”
“你千万不要误会,许小姐,我没有恶意。今天我拿着这段视频来找你,不是为了搜集素材报道新闻,当然更不会拿着这段视频向你敲诈勒索。”
顿了顿,夏琳莫名笑了一下,“我是一名记者,不怕你笑话,当初选择这个专业也是有新闻理想的。
“今天找到你,却不是为了挖掘新闻素材。只想跟你说,许小姐你遭遇了不公平的待遇,但这并不是你的错。如果你需要帮助,需要有人帮忙作证的话,我可以无条件给你支持。”
“谢谢。”
接下来的时间,两个人并没有再对话,各自低头,默默拾起筷勺,开始吃面前碗里的馄饨。
许蔚清吃饭不说话,细嚼慢咽,吃得很慢,又安静,但是吃得认真。
等吃完一碗馄饨,捧起来喝掉一整碗汤,才觉得踏实了,胃里暖意涌动,漫向四肢百骸。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还要再想想......”
夏琳有些激动,倾身向前,“你在顾虑什么呢?难道新时代的女性,还在被无聊的贞/洁观套上枷锁——”
许蔚清看了她一眼。
夏琳顿住,自知失言。
她说错话了,她不在乎,不代表许蔚清不在乎。
毕竟许蔚清才是真正的受害人,她夏琳想做英雄,但是不能把他人推向风口浪尖。
许蔚清在考虑的却是另一件事,“你开口叫我许小姐。你怎么会知道,我是许、小、姐?”
“是这样的。和我在酒吧的朋友刚好是一名侦探,他帮我收集了一些你的信息。”
夏琳突然有些不自在,“不过这些信息都是合法途径得来的,都是网络上可以查到的信息。”
“嗯。”
许蔚清付了钱,从馄饨店走了。
***
依然联系不上许巍宁,口袋里余额不足,今晚连去哪里住都成问题......但不会再有更糟糕的局面了。
夏琳是个意外的惊喜。
一个有新闻理想的媒体人,确实会带来很大的帮助。
舆论的力量,在晟嵘出事的时候,许家就已经见识过了。
但是要如何利用这份力量,以及将这份力量用到何种程度,是一个有趣的议题。
许蔚清深知,如果要利用受害者这个身份,而且不被身份反噬,就一定要做一名完美的、没有任何瑕疵的受害人。
那,一个完美的受害人,该是什么样的呢?
无辜,懵懂,善良,但是坚强、清醒。
一边走一边想,想了一路,心为情拿起手机,拨通电话,“喂?你好,是警察吗,我要报案......”
顾盼盼说得没错,此时此刻,她需要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