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愿》七榛

88、番外篇四：千门万户曈曈日（上）

　　又一年冬天，曾经的阴谋诡计和腥风血雨，都已经成了历史，掩藏在胜利者拉下的遮羞布里，而在这块遮羞布下，又埋葬着多少鲜活的人命、多少难以承受的代价，却是无法想象。焕然一新的齐朝如旭日东升，熠熠生辉，在年轻帝王的带领下，开辟出中兴盛世，四方来朝。

　　瑞雪兆丰年。零零碎碎的雪花飘下来，因为年关，家家户户都在热火朝天地准备年货。

　　陆府里，今年是陆府主子都在家的一年，过年倒是也热闹了一点。

　　偌大的大厅里，摆了满满一桌的菜肴，陆太太领着龙凤胎走过来，进了大厅还是不放心地又吩咐身边的大丫鬟道:“大厅里再烧两个暖炉，最外边的窗子都关好了么？今晚的菜和李大厨嘱咐清楚，一定要清淡滋补的，忌口的都不准上桌。酒水，就给老爷准备，大少爷就用参汤，记得不要摆错位置...大少爷那边等大家都上桌了，再去通知...路上注意点，别冻着了...”

　　“是，夫人放心，都准备好了。”柳枝笑吟吟地回道。

　　柳叶接过陆太太解下来的披风，低声说道:“参汤在炉子上温着呢。”

　　“嗯，去看一下老爷过来了么？”陆太太给龙凤胎擦了擦手，让他们坐在一旁等着。

　　“娘亲，大哥现在好点了吗？”陆安晨和陆雪曦仰起小脸，担心地问道。上次去西苑找他们大哥玩的时候，恰好撞上了陆安衍吐血，可把他们吓得够呛。因而现在他们总觉得大哥是个瓷娃娃，碰都不敢碰。

　　“好多了，但是你们下次去看大哥的时候，还是要小心点，知道吗？要是敢冲撞了你们大哥，娘可是要罚你们的。”陆太太蹲下来，认真地说道。

　　陆安晨和陆雪曦相互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陆安晨开口道:“娘，我们不是三四岁的小孩子，才不会顽皮的。”

　　“娘，我们怎么不把饭桌设在大哥那边去，那样大哥就不用那么辛苦走过来了。”陆雪曦皱了皱眉头，一脸严肃地对陆太太说。那副小大人的模样配上她玉雪可爱的脸，分外逗人。

　　“怎么不直接摆到安衍那屋去？”陆昌明自厅外大步走了进来，沉声问道。

　　“爹爹好。”

　　“爹爹好。”

　　陆安晨和陆雪曦站起来，行了一礼，齐声问好。

　　“诶，好。”陆昌明摸了摸两个孩子的额头，笑着回道。

　　陆太太站起身，白了陆老爷一眼，“我之前和你说过了，安衍那里不肯，说是不合规矩。”

　　“规矩哪有身体重要，安衍这孩子...”

　　“那你自己去说啊！”陆太太没好气地顶了一句，看着陆昌明神色间赫然不已，心中觉得又好笑又心酸。

　　一年多来，陆安衍可以说是险死还生，陆府众人也是心惊胆战地伺候着，荣小侯爷更是直接就住在府上看着人。大概是吓得多了，陆昌明一改曾经严父的模样，现在对陆安衍倒是有求必应，一句重话都不敢讲。好在现在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这...算了算了，他想怎样就怎样吧...都随他...”陆老爷不自然地低声回道。“人过来了吗？”

　　“我这不是等人齐了，再让人去通传，省得大冷天的让安衍他们小夫妻俩在厅里等着。”陆太太示意柳枝去通传。

　　陆府西苑里，屋子里烧得暖暖的。

　　初为新妇的姜德音在外间收拾手炉，披风，耳罩等一应保暖物件。陆安衍靠坐在床上闭目养神，玉雕般的容颜毫无血色，浅淡的双唇让他看起来病态十足，清瘦的身子，就是坐在这温暖的室内，都让人感觉到弱不禁风。

　　一阵扣门声传来，青黛上前开门。

　　“肖大人，何大人。”青黛惊诧地看着屋外的两人，没想到这大过年的两人竟然会出现在府上。

　　肖圆圆和何小花一人拎着一个大包袱走进来，生硬地对姜德音问了问好。这一年来，他们来的多了，倒是和姜德音也熟悉了些。

　　“肖处，何处，这是...”姜德音放下手中的披风，疑惑地询问。

　　“怎么了？”内屋的陆安衍听到外间的声音，轻轻开口问道。他扶着床杆站起来，站起来后略微停了一下，缓解脑中的晕眩。

　　听到陆安衍的声音，肖圆圆和何小花，急忙运转内劲，驱散身上的寒意，他们从风雪中来，身上本来还带着些许冷劲，因此也不敢直接进去找陆安衍，生怕冻着人。

　　陆安衍拉开帘子，走了出来，他走的比较慢，姜德音立刻上前扶着。待坐了下来，陆安衍才开口继续问道:“你们这是才下了任务？”

　　肖圆圆没有回答陆安衍的问题，只是打开包袱，露出里面银白色的狐貂披风，他点了点这披风，道:“新年礼物。”

　　陆安衍伸手摸了一下披风，可以感受到柔软和一股奇异的暖意。这是传说中具有养身自热的雪山狐貂的皮？

　　何小花走上前，摸了一把陆安衍的脉相，眉头一皱，脸上的神色不是很好看，他沉默地打开另一个包袱，里面瓶瓶罐罐还有大小盒子一大堆。

　　“呐，这是十三处给你的新年礼物。吃的用的效果都写在条子里，贴在上边了。”

　　陆安衍随手拿起一个盒子，打开来扑鼻而来浓重的参味，里面是一个小娃娃模样的人参，这...“这得有五百年的年份了吧...你们哪里寻来的？”

　　陆安衍有些哭笑不得合上盒子，想来那些瓶瓶罐罐里都是装着各种珍稀药材。他将包袱推回去，说道:“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些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肖圆圆抿紧双唇，脸上露出些许不开心。何小花就这样将包袱放在桌上，不理会陆安衍说的，只是和姜德音嘱咐道:“夫人，这些药材您回头交给荣小侯爷，怎么用，小侯爷会有分寸。”

　　“嗯？哦，好的，谢谢两位大人。”姜德音悄悄偷瞄了一眼陆安衍，转身就笑吟吟地收下。

　　“阿媛...”陆安衍无奈地喊道，入冬以来才病了一场，当初受创的肺腑脆弱得很，稍大的声音就让他的肺腑有些承受不住。他低低地咳嗽了两声，姜德音脸色微变，立刻倒了水，伸手轻轻拍着陆安衍的后背。

　　陆安衍咳了一阵，只觉得掌心一阵温润，低头就能看到掌心中的鲜红，他偷偷握紧了手，不想让姜德音担心。

　　何小花急忙上前把脉，指腹下的脉相让他的脸色更不好看了。陆安衍喝了一口水，压下咳嗽，只觉得眼冒金星，他的脸色较之刚才更显得青白。

　　姜德音背过身，悄悄楷去眼角的泪花，作为枕边人，陆安衍的一举一动她都熟稔得很，她知道陆安衍不想她担心，那她便假装不知道不担心。

　　“对不起，我...”

　　“你如果不要，我们拿回去就是了。”肖圆圆垂下眼，打断陆安衍的话，有点不安地道:“你别生气。”

　　如今他们最听不得的就是陆安衍的道歉，那会让他们想起当年那个无助的时候。

　　“别呀，你不要我要呢。”荣铭不知何时从房外走了进来，利索地接上话。不过看到陆安衍那明显更糟糕的气色，脸上的笑意瞬间就消失了。

　　一把推开何小花他们，拉住陆安衍的手腕，搭上脉，就忍不住想骂人。他转头吩咐屋外的李越:“李越，去去去，去把炉子上温着的药端来。”

　　荣铭低头看着陆安衍尴尬又不好意思的脸，心里只觉得又气又忧，冷笑道:“就这么想喝药？本来还想着今天过年就停一晚的药，你倒好，上赶着要喝？”

　　陆安衍陪着笑，转移话题一般道:“今天过年，你不是回去了吗？”

　　荣铭挑了挑眉，斜睨了旁边站的有点局促不安的肖圆圆和何小花，将桌上的包袱收了起来，回道:“我哪里敢不在你身边，我就走开这么会儿，前些日子吃的药就都白费了。”

　　“祖宗啊，你是我祖宗。”荣铭一脸哀求地道:“你就不能乖一点吗？”

　　“我...”

　　“不就是一点新年礼物嘛！客气啥？你不要我要。”荣铭截断陆安衍的话，转头对肖圆圆他们说道:“回头有什么新鲜玩意儿都送我那里去，他不收我都给收了，反正他吃的喝的用的都是我这边安排下去的。”

　　“你...”陆安衍看着荣铭，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无奈笑笑。

　　“多谢，”陆安衍看着何小花和肖圆圆低声道:“代我给十三处说一声多谢。还有以后这些...就莫要专门去寻，莫要为我犯险。”

　　“晓得。”肖圆圆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荣铭撇了撇嘴，“他们都老大不小了，自有分寸。”

　　“那我们先回处里了。”何小花看了下时辰，差不多该回处里吃饭了。年夜饭是十三处难得的十三处齐聚的日子，一同吃个饭，算是庆祝过年了。

　　“嗯。”陆安衍轻轻点了点头。忽然在两人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开口喊道：“圆圆，小花...”

　　肖圆圆与和何小花顿下脚步，不解地望向陆安衍。陆安衍拱了拱手，笑着道：“新年快乐。”

　　姜德音也笑着福身道：“肖大人、何大人，新年快乐。”

　　肖圆圆以及何小花有点僵硬地笑了笑，而后低声回道：“新年快乐。”

　　“代我们夫妇也向十三处道一声新年快乐。”陆安衍自然地拉着姜德音的手，低头看了一眼姜德音温婉的笑颜，抬头望向已经走到门口的两人。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