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她不是傻白甜》汪台了

24、桃之夭夭（十一）

　　午间阳光正好，仿佛金粉一样，给那两人披上一层如梦似幻的颜色。似乎最美好的、最光明的、最令人神往的，就是他们岁月静好的样子。
　　黑衣少年握紧了手提纸袋——那里面是他打包回来的水饺，还冒着热气，透明的打包盒上覆着一层细细的水珠。
　　他沉默地站在窗边，明明像一株修长的墨竹，看上去又很是落寞。
　　“嘿，墨小川，原来你在这儿啊，刚才吃饭够急的，居然比我还要快上三分，怎么，一路赶着做什么，”这厢杜晓吃饱喝足，懒洋洋地过来了，看见墨小川手里的东西，又瞥见桃夭夭的身影，了然了，“哦，给你同桌送……”
　　话没说完，他看见里面的全貌，少女面前放着雅致的饭盒餐具，一个漂亮的不像话的优雅男人坐在她前面的位子上——
　　杜晓当即闭上了嘴。
　　见墨小川不搭理他，杜晓很是善解人意地退场了。及时抽身，以免殃及池鱼。
　　唉，吃饭快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杜晓叹道。
　　教室里的二人同样注意到了外面的动静，桃夭夭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早回来，这怎么解释……
　　注意到她复杂的表情，墨小川喉咙里好像堵了一样，好似有什么重物缓缓下坠，压得他说不出话来。
　　她发着愣，雅也倒是神态自若，笑着打招呼：“是墨小川同学吧，我听夭夭提起过你。你好，我是她的朋友，宫本雅也。”
　　也姓宫本啊……
　　墨小川缓缓走进，幽灵一般回到自己座位上，侧身轻飘飘的，连桃夭夭的衣角也没有碰到。
　　“你好。”
　　雅也注意到他放在桌子上的纸袋，眸心微晃，盛了美酒一般，说不出的动人：“这是给夭夭的？”
　　墨小川手一顿，眼眸半阖，看不清情绪。
　　他还没开口，桃夭夭就抢话道：“雅也，你问那么多做什么，好了好了，我吃完了，等会儿就上课了，你回吧。”
　　闻言，墨小川眼眸极快的一撇，又很快垂眸。
　　雅也笑容更深，心知夭夭在赶人了，于是收拾饭盒：“我走了。”
　　“走吧走吧。”
　　随着男人轻而有节奏的脚步声逐渐消失，教室里静悄悄的，寂静如同潮水，不动声色的涌上来。
　　原本因为墨小川撞见她和雅也的紧张尴尬很快被无言的焦躁取代，桃夭夭又不耐烦起来，那股闷气又涌上心头，素手抽出那本包了皮的鎏金英文原装本《威尼斯商人》——
　　旁边传来书本重重摔在桌面上的噪音。
　　连带着墨小川的心也跟着跳了一下。
　　又是一下。
　　“……你们，”他明白自己无论如何得开口说点儿什么，在桃夭夭第三次摔书之前，“……我不是故意撞见你们的……”
　　“撞见了又怎么样，”桃夭夭打断他的话，语气有些不悦，她没想到墨小川一开口居然是说这些无关紧要的，“雅也是我的亲人一般的存在，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他一直靠她的血肉滋养存活，也反过来滋养她的血肉。她死的时候他会跟着死，他死的时候，她却顶多大病一场，修养几个月就好。
　　在遇见墨小川之前，雅也是她身边唯一的玩伴。
　　一直都是。
　　墨小川呆了几秒，他没想到他们居然是这样的关系——不怪他多想，他们两个看上去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就连杜晓也误会了。
　　“……亲人？”
　　“不然呢，”桃夭夭依旧没好气，“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关系？”
　　男生的喉结缓缓滑动了一下，紧绷的心终于有所缓解。
　　太好了，不是他想的那样。
　　“上周六，母亲让我去机场接人，我看到了你们，”他语气幽幽，目光好似深邃的海洋，又好似赤诚的岩浆，隐忍而复杂，直接而滚烫，“可前一天晚上我给你打电话时，你说你有事，就是去接机吗？”
　　“你为什么瞒着我？”
　　很奇怪的，既然她跟雅也是亲人，为何不能直接说明，而要含糊过去？而且，那天夭夭的语气，怎么想怎么奇怪。
　　“这个……”
　　果然，机场的时候被他撞见了。
　　世界怎么这么小。
　　桃夭夭语塞，她确实不知道怎么跟墨小川解释。——事实上，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前一天晚上会那么回答他。
　　她让雅也变成她的样子留在日本掩人耳目，自己则偷偷跑到华国去了这件事——要是被墨小川知道自己是为了看一眼未婚夫长什么样子岂不是很丢脸……
　　再说墨妈妈可一直以为她见到的就是宫本家的千金呢，要是知道了是假的，桃夭夭缩了缩脖子。
　　“你当时也没继续问我呀，”她绞尽脑汁想了很久，终于在回忆中抓到一点小小的纰漏，“你也没说你是去机场接人，我以为我们的目的地不一样，解释起来也麻烦。”
　　她恍然明白了什么，目光灼灼看着墨小川：“分明是你一开始在机场看见我们就误会了，当时你为什么不过来问，反而转身就走？”
　　桃夭夭问的犀利，墨小川的心扑通扑通跳，眼睫异样的颤抖着——
　　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一般情况下，人有事情不能应邀就会直接说出来，这很正常，但什么样的人才会把自己为什么不能应约解释清楚呢？
　　那必然是关系很好的人。
　　“明天可以跟我一起去玩吗？”
　　“不好意思，我有事，去不了。”和“不好意思，我因为有考试去不了，可不可以下一次？”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回答，因为答者对邀请人的态度不一样，前者是敷衍，后者是真情。
　　所以，他自己别扭这么多天，就是因为桃夭夭回答的太过随便，没有说清楚为什么“有事”。又加上第二天看见她和宫本雅也那般亲密，一时转不过来，便有了“喜欢的人背叛了自己”的错觉。
　　想清楚这一点，墨小川顿时觉得尴尬的厉害，他、他什么时候这么斤斤计较，连话里话外的意思都非要揣摩一番？
　　看着少年耳朵突然通红，手足无措的样子，桃夭夭眯起眼，嘴角勾着恶劣的笑：“所以说……你到底在不高兴什么啊？”
　　她的样子，像极了把纯情少男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小魔女。
　　“没什么，”墨小川答得飞快，“都是误会，说开了就好了。”
　　“是嘛，”看着他慌乱的样子，桃夭夭明显不相信他的话，但这事她本身也有隐瞒，经不起深究，她心里略有些抱歉，转而说起别的事情，“所以，你因为误会我跟雅也的关系，就不来看我？”
　　墨小川闭了闭眼，这几天下来他明白了一件事，什么都不说只会让现状更糟。
　　他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我怕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
　　桃夭夭乐了，这人怎么这么别扭？
　　她转向墨小川，男生因为他们之间骤然逼近的距离有些不自在，抿了抿唇，脖颈裸露的皮肤显出淡淡的粉色。
　　这模样太过诱人，桃夭夭情不自禁地搭上他的肩膀，墨小川有些紧张地闭上眼睛，睫羽微微颤动。
　　桃夭夭看着他，半晌，扑哧一声笑了：“你怎么这么可爱？”
　　“啊……哦。”
　　墨小川有些尴尬地睁开眼，但看到桃夭夭开心抿唇笑的样子，他也不介意，凤眼微弯，眼神很温柔。
　　告诉她。
　　告诉她自己的心意。
　　他真想把一切都说出来，但是……感受到背上传来的灼热，墨小川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赤影在提醒他。
　　“我以后不会这样了，有什么事我会直接跟你说，”他心情舒畅了许多，指着桌上温热的饺子，“所以，你还吃吗？”
　　“真的是给我的啊，”桃夭夭故作惊讶，看着墨小川臊到要爆发了，才收了揶揄，“可是我这会儿吃不完了，你跟我一起吃吧。”
　　望着她明媚的笑靥，墨小川心里软得好似一团绵云：“好。”
　　真好，就像回到当初他们一起吃早饭的时候。
　　这一段时间，心情好似一叶小舟，在名为桃夭夭的海面上下起伏，好坏全系那人一身，持续的阴云密布，让他以为将有狂风暴雨，就要舟毁人亡。
　　好在，现在误会已消，夭夭肯重新亲近他。
　　密布的彤云泻出一两丝金光。
　　他紧绷而疲惫的心趋于安稳，满是温暖与雀跃。
　　但是……
　　想到那件事，他的心情又沉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