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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七 方示的八卦阵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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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出嫁时,母亲已不在世,父亲请了同宗的伯母来给大姐“开脸”,看着她疼得皱眉咬唇,我与小妹都很同情她,反而她自己开心的很,大姐得父亲喜爱的最大原因并不是她生得美丽,更多是她的性子,她的想法里,女子生就是男人的附属,嫁人是女子生到这世上的唯一归宿,而我与小妹却与她有着截然不同的想法,当然,我比不上小妹,她有胆子说出口,我却只能在心里倔强,就如同父亲说过的,不管从哪方面来说,我都是三姐妹中最不出色的,我自己也是这么认为,所以做什么事都只是求一个稳妥,可世上并没有那么多的顺风顺水让平凡人一帆风顺。
那无赖带走了三十多个人,那些土匪也听他的吩咐去把曹陆桥一把火烧了个干净,无风,浓烟直冲云霄,我不是很明白他这么做的原因到底为何,烧一座桥能阻止乱军上山?在我的想法,这么大张旗鼓地烧桥,恐怕更能惹来别人的注意。
申屠家的人对这位长孙的作为均处变不惊,也许是看过了大风大浪,也许是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依旧照常他们自己的事,而我,却不得不为所有事担惊受怕,尽管什么也做不了。
入暮时分,他带着那三十多个人回到了庄子里,每人肩膀上都扛着重重的粮袋,看着家人忙碌着生火做饭,闻着浓浓的糙米香气,有那么一刻,我觉得这个男人比自己强太多,起码他有能力说到做到,不像我,只有脾气倔强而已。
“去把你那些金银珠宝收拾一下。”倚在木栅栏上,正好与我对视。
我不明所以。
“你不是要走吗?我送你一程。”他的笑似乎只是为了激怒我——我这么认为,因为只有对我他才会露出这么……无赖的笑。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或者说,你觉得我当这个家并不合适?”也许是我这个当家的头衔惹到了他——我也只能这么想,毕竟我们才不过第一次见面,“如果是这样,我——”
他笑得更加灿烂,“如果你觉得是这样,何不把申屠家的家底都交给我?”头凑前一点,“老爷子到底还剩多少钱?”
注视着他的双眼,我要确定他眼底的真实意图,他有能力让我这个当家主母变成什么也不是,可他什么也不做,如果他连土匪都驱使的动,如果他随意就能找来粮食,那么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又有什么不能的呢?
“这么看着我,不再顾着你大家闺秀的清白了?”眼底仍旧是戏谑,让人猜不透他的意图。
我突然有一个莫名的猜测,我感觉自己似乎是走进了这个家族某些不为人知,或者是不为我知道的秘密之中,人们表面上都承认老爷子临终前的说法,当我是这个家的主母,然而每个人心中却又并不这么认为,就像从帛城逃出来时,他们并没有听从我的话往东去,而是来到这个庄子,这个早已被分出申屠家的庄子。
似乎所有人都很听从这位大少爷的话,也很尊重他,当然,除了我。
“什么时候动身?”我想我要先收敛一下自己,这场逃难的伊始,我就把自己变成了一只刺猬,一只胆小又敏感的刺猬,或许我真该停下所有的焦虑,好好看看周边的人和事,好好听听别人说什么,尽管是我不喜欢的人。
可能是我的情绪变化太大,他还有点反应不过来,看了我半天,“马上!”
等我回到后院时,才真正了解他那句马上到底有多急,车马早已备好,老弱妇孺也都被安置到了后门,而大多数的青壮男子则都必须留下,不免让人浮想联翩,难道说乱军真得上山了?
“小姐,快上车!”蓝雀抱了一堆包袱扔进马车里后,随手把我往马车上拉,“大少爷说乱军上山了,让咱们先到后山躲一阵子,晚饭我都放车里了,咱们就在车上吃。”
因为腿脚不便的人多,所以我们只能腾出几辆车给那些腿脚不灵便的,我跟明华、二夫人、蓝雀,以及几个府里的丫头挤一辆,每个人的行李都不少,所以车里显得很拥挤。
“夫人!”小二子抱了一大只包袱塞进车里,“大少爷说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能回来,这里有些干粮,先将就一下。”
透过帘子,远远地看见那个人正站在后院门口,见我收下了干粮,便转身没进了箱子里。
“小二子,你真不跟我们走?”
搔搔后脑勺,“怎么说我也有点力气,算能帮上忙。”
因为天色看上去要下雨,山路崎岖,车马不好走,不得不赶紧上路,只是随意交代了几句,马车便开始行进。
二夫人的身子本来就不好,这么一颠簸,没过多长时间,就不得不停下车扶她出去吐,二老爷跟孙官家这时也急匆匆从队伍前面赶了过来,见不是大事,这才安心,我跟明华将二夫人搀进马车里,正想上车时,这才记起一直没见到薛启,招来孙官家询问,他说刚刚出门时,还见他在队伍里,我不放心,让几个人留意再看一下,结果根本再也找不见他的影子。
这时,明华又说前院那对母子似乎也不在队伍里,看看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我们也不过走了几里路,还能看见庄子的影子,于是我决定回去一趟,庄子里剩下的都是些大男人,哪可能会照顾月子。
我一提出要回去,孙官家和蓝雀都要跟着,二夫人跟队伍里的几个妇人都是重病在身,根本走不开人,“我骑马回去,应该赶得上,我把她们母子带回来。”
骑马我并不在行,也只是勉力一行,结果刚脱离众人的视线,便狠狠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一路滚进了灌丛,双手护着脸,手上全被荆棘滑破,刺刺痒痒的,发钗也被甩得不见踪影,头发整个铺到了灌木上,扯得发根疼,挣扎一下,到很快爬了起来,虚荣心作祟,还担心被人看到,不免四处看看,见没人才赶紧从灌木丛里爬出来。
马儿到是很通人性,吐着鼻气,站在灌木旁等着我这个没用的主人。稍稍拍了两下衣衫,把长发拢到身后,这才拉过缰绳。
可能刚刚摔得那一下太严重,双膝疼得根本不能弯曲,自然一时也爬不上背,只好走上几步看看,可不管我怎么拉缰绳,马儿就是不肯往前走。
费了半天劲,它半步也没挪,无奈,只能忍着疼爬上马背,照着马屁股狠狠一抽,一吃疼它才往前跑,而且速度飞快。
天色渐暗,风声乍起,天际边隆隆传来几道雷声,昭示着大雨将至,听着风吹树叶哗哗的响声,不禁有些着急,我怕雷电,从小就怕。
听祖母说是因为幼时亲见雷电击倒了院子里的古树,也就是因为那棵树,以及江湖术士的几句儿戏之言,使得父亲打小就一直不怎么喜欢我,依照术士的说法,我们苏家院门内的两株楼桑本是荫福子孙的好树,谁知被雷电击倒一株,只剩一株,则变成院囚单木,成了“困”字,而雷电之所以击倒那棵树,就是因为我的八字太“独”,与苏家不合所致,弄得父亲不得不把另一株也砍掉,从商之家多信风水之说,我们苏家祖上从商,自然也是对风水一事多相在意,砍掉了子孙的福祉,这笔罪孽自然不小,所以父也对我芥蒂至深,好在祖母心计快,当下就改了我的八字帖,要不然,莫说嫁入这申屠家,就怕去庙里出家也是没人收留的。所以我时常在想,之所以害怕雷电,也许并不只是幼时那场惊吓所致,更多的应该是那术士的戏言,让我觉得自己根本就是苏家的罪人。
山风肆虐,乌云密布,雷电就在头顶,而我却绝望地发现自己迷路了,在离庄子不过几里地的林子里迷路了,这么可笑的事让我觉得自己真是无能透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