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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

  •   贺景有警觉心,但并非整个厅的人都有。

      今天没见到对面的两个宿舍亮灯,里面还有没有人,贺景没去确认过。
      自己宿舍的人贺景可以护持一二,不去开门就是了。但难保不会有不知情者惹祸上身。
      想了想,贺景下了床。
      他手里缠上了今天刚做好的法线,事若有异,正好可以试试威力。
      末日前期,单个的邪物都不算很强。
      只是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副熟面孔。
      贺景微微蹙起眉。

      实话说,他做事喜爱凭借自己心中的准则。而那些准则,可并没有把他变成一个烂好人。
      一开门,成郭就紧张兮兮地举起双手:“高人,我是成郭,还是人。我来谢谢你救我。”

      贺景暗自点头:看来土方法有那么点效果。
      不过下一刻,他借着楼道的灯光看清了成郭不太正常的脸部。

      尤其是他的嘴唇,竟是由两瓣唇,裂开长成了四瓣唇。牙齿的轮廓从那唇缝中显现出来,在昏暗的楼道灯下,犹为诡异。
      贺景心中一凛。

      成郭用手触了触自己的唇,也不遮掩,只是苦笑出来。这一笑,红色的牙龈和白色的牙齿就更肆无忌惮且狰狞地露出来。
      成郭站在门外,声音刻意放低,目色戚戚:“我的意识挺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是人,也没有任何想咬人或者吃人的想法。你走后,我坐在原地和陈立……的尸体共处了一下午。等我想了法子把它藏起来后,再回神,就觉出不对劲了。”
      “我……”他不由接近贺景,切切地问,“高人,你看看我这个样子,我还是个人吧?我还可以复原的吧?”
      “我现在根本不敢呆在楼上,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来找你了。”

      贺景能看出,成郭应当没有被邪物同化,只是形态上发生了改变。而且贺景的记忆里显示,以前,他并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
      人的身体会被阴邪之气所影响,从而发生变异,但如果身体源头的邪气中断或被消除,变异就不会继续。贺景并不觉得自己有这种能力,所以问题很可能是出在成郭自己身上。而在阻断前人身体上发生的异变,应是难以逆转的。至少,贺景做不到。
      想到此处正要开口,却被“咔哒”一声给打断。

      江东从自己宿舍门里伸出一个头,脸上的表情近乎惊恐。

      成郭此时已经戴上了口罩,按道理不会露出马脚。
      只是这个江东,耳力似乎尤其地好:“贺景?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尸体,哪儿有尸体?”他盯完贺景,又去盯厅门外的成郭,仿佛要把他看穿,语气又是防备又是离奇,“你是人是鬼?”
      气氛有些焦灼。

      大概十来秒时间,贺景咳了一声,用手指点了点成郭,介绍道:“这是楼上的一个学长,叫成郭。楼上出现了老鼠,他把它打死后害怕尸体,不敢住上面了。”
      成郭反应也快:“是,好大的老鼠,我真的害怕。贺景竟然不肯收留我,你说他是个人吗?”
      话毕语气稍有点不痛快,目光也把江东上下扫着:“喂这位学弟,你说谁是鬼呢?”
      贺景怀疑此人出自表演系。

      然而下一秒,江东就咧嘴笑了:“学长好学长好,我叫江东,楼上没法住吗?那不要紧啊,来我宿舍住呗,就我一个人,宽敞着呢。”他指指贺景的宿舍,“那儿满员,哪有我这儿好。”
      成郭自然不会跟他住,烦躁地摆手:“算了算了,我认生,这里不方便我找别处去。”
      完了跟贺景投去一个眼神,然后直接上楼了。
      意思大概是还会来找他。

      贺景关上门以后随意跟江东招呼道:“夜猫子?”
      江东嘿嘿笑:“是,一局刚打爽,下来喝水呢。”
      贺景心下觉得巧合,但没多说,只道了句“我回了”。

      成郭的事情他没有任何办法,所以明天会趁早去和他说清。
      然而事与愿违,到第二天一清早天还没亮,来了几个警察,把楼上的大厅给封锁了。原因是有人报案学生失踪。
      此时离末日大爆发,还有八天。

      四个男警都配着枪支,戴着防护,看上去谨慎又谨慎。他们问询了附近两三层的所有人,还检查了多处角落。最终没找到尸体,只拿到一些人体皮表组织的碎屑,用透明的塑料袋装着走了。
      而不出所料的是,警察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脸上的表情可用焦头烂额来形容,甚至是有些后怕畏惧的。
      贺景注意到,他们其中有人接到电话,隐约说了一句“又来一个”。

      贺景所在的A大,位于A省的省会城市,A市常住人口本就逾千万,再加上流动人口,已经破了一千五百万大关。人口的基数在那里,概率再低,事故的发生数量都不会少,甚至随着时间向末日爆发推进,这样类似的“案件”,只会越来越多。最后在某个令政府力量都束手无策的临界点,基石就会崩塌,轰倒,陷入乱象。
      一整个上午,3139B室都几乎没有人说话。秦柯去阳台打了两通电话,刘亿和程维新都未睡,快手和抖音也没心思刷了。

      贺景在打坐的期间又去翻了一遍“真相”那个软件,现在里面怪异离奇的帖子几乎占了一大半。置顶依旧是个别出心裁的诡异故事,以第一人称视角讲述自己的亲身经历。
      不一样的是,踩的人少了,赞的人多了。
      热评里写:“别问我为什么,我开始相信了。”

      论坛区的情况就比较奇怪,因为很多的帖子都被标红,显示“违反规定”。
      贺景平常的表情不多,此时却想冷笑一下。
      这个软件不该叫“真相”,而该改名“怂包”。

      临近中午的时候,贺景的闹铃响了。他睁开眼,关闭闹钟,下床开始收拾东西。
      刘亿看见他的动作:“贺神,你这是……打算直接走?”
      贺景点头:“没多少东西,直接带走,就不回宿舍了。我们十一点半出发,可以吗?”
      他指的是去最近的百重宴。打车也就二十几分钟的路,现在外面或多或少有些危险,还是打车比较放心。

      要收拾的东西不多,衣服他已经装在一个行李箱里,背包里面放了辟邪符,以及没用完的朱砂和符纸。
      红色的法线被他缠在两手的手腕上,平常有冬日的衣物遮挡,几乎没有人能看到。这样缠虽说有点不伦不类,但却是最有效的办法之一。关键时刻抬手来阻挡攻击,或是拆下来结阵,都有奇效。

      而随后,刘亿也跟着拿出了自己的箱子,开始大刀阔斧地往里面塞东西。
      边收拾边对贺景道:“那啥,贺神我跟你一块儿吧。”说完招呼余下的两人,“我大表哥已经给我订了票,这几天确实邪性得很,楼上竟然还有人失踪,也就一层之隔,想想我就起鸡皮疙瘩,你们也趁早啊。”
      他往阳台去收衣服,外面的温度跟屋里就像两重天。
      等颤着身子再缩进来时,只见程维新拖出个行李箱,速度竟然还比他快一些。

      程维新挠挠头:“不管食堂的啵啵鱼窗口关不关,我都打算走了。生命可贵,我不丢人。”
      秦柯见状从衣柜里直接取出一个背包,斜肩挎上:“我随时能走。”
      四人相视一笑,刘亿甚至跑到程维新面前在他背上拍了一记,大笑:“都是怂蛋,小命要紧,我也不丢人。”

      几人的行李箱转轮在地面上滚动发出轱辘声,动静不小,大厅应该是没人了,江东也再没出来凑热闹。估计早就走了。
      贺景和秦柯一人打了一辆车,四个大小伙子,刘亿又是超标准,注定挤不了一辆车。等A大标志建筑钟塔完全消失在视野中时,众人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异感觉。
      只有贺景知道,这里,他们或许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回来了。

      贺钟哲今天本来是要在总店开个集体会议的,针对两个员工无故旷工的事情,连人都联系不上。这种恶劣的态度和行径,必须严惩不贷,并在中层及上层管理组里好好敲打提醒。
      但是昨天有一处分店给他打了个电话后,他就改变了主意。
      走出总店的时候,贺钟哲微微露出一个笑容:他得去接儿子回家过年了。

      直至坐到百重宴的湖滨雅座里时,刘亿等人都还有点没有反应过来。从进门起,不论是门迎招待,还是经理助理,那个热情的态度,显然要与别人相差甚远。
      刘亿瞧了瞧雅间里精巧别致的装修点缀,手里抚着描金镶边的菜单,啧啧称奇:“我以前来可真没这待遇,这包厢的服务费不低吧,贺神手笔大啊。”
      餐前水果是个雕成麒麟状的大个头黄金凤梨,果盘里极具艺术观赏性地摆着十几种昂贵的进口水果。
      贺景端了一杯红茶来喝,目光投向落地窗外的湖泊,湖上波光粼粼,有几只游船在上面飘荡。

      一旁站着的分店经理脸上笑开了花,见贺景的注意点似乎不在菜品上,又推测了几个年轻人的身份份量,于是大胆地建议:“要不,咱们就按六重宴的规格上吧。”
      人手一本菜单,一时翻不完,程维新疑惑地开口:“什么是六重宴哪?”
      秦柯给他科普:“五十四道菜的名宴,也够得上国宾级别了。”
      程维新:“嘶~”
      刘亿摸摸自己的肚子:“那得怎么吃。”

      贺景瞥了那经理一眼,轻道出声:“你们主意都挺大嘛。”
      这位经理平白听出一头汗,连忙拿自家老总来顶:“听说您过来吃饭,还是订的小包厢,贺总就估计出您是要请客了。这是咱们百重宴的面儿啊,小包厢怎么够,于是早叮嘱了,得预留个好地方。”
      贺景:“他也来?”
      经理看着他讷讷点头:“是说了晚些过来,人在总店那边儿呢。”
      贺景心中有一丝不安。

      把经理打发走,在招呼几人想吃什么可以随便点后,贺景走至走廊,拨通了一个电话。
      贺钟哲坐在车里,前面是他的专人司机,旁边是他雇佣的保镖。接到电话的时候,还有点不可置信。
      “小景?你怎么打电话来了?”
      贺景只问他:“爸,你到哪儿了?”
      贺钟哲:“我在高速上了啊。”旋即又打心底里有点高兴,但话语里却带着埋怨,“你要招待朋友,怎么不提前跟我说。现在在长庆路的百重宴里了吧,怎么样,手下的人安排得还算得力吧。”
      他颇有一点老顽固的思想,说几句话,就爱扯上脸面这种东西:“就要拿出一点你百重宴大少爷的派头来,别丢了我的脸。”

      贺景是知道他的,根深蒂固的老派头。祖上三代御厨,凭一把菜刀,一只锅,他一个人,把手底下几个师弟打散打匀,用一腔奋勇闯出了百重宴在全国的响亮名头。这其中三十多年的酸甜苦辣,从未与旁人说过。
      从前的贺母能算一个,那是一路伴随他的糟糠。而贺景直到再也无法听见这个老顽固喋喋不休的唠叨时,才后知后觉地去体会,自己也应是懂得这个鬓已染霜的男人的。他对妻子的爱是真的,对儿子的爱,也是真的。他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老顽固而已。
      贺景的手紧了紧掌上的手机,头回没有重提旧事,也没有质问忤逆,只是答:“安排得都挺好,你路上小心。”

      挂掉电话后,贺钟哲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开车的老张是贺家的老司机了,此时从后视镜里看到老板的一丝傻笑,愣了下后也喜滋滋问过去:“是大少爷吧,能让贺总这么高兴。”
      贺钟哲摸上嘴角,敛了笑:“那还用说,小景最像我的。”随即板着脸斥道,“老张啊,你好好看路开车。”
      老张顿时打起精神看路,谁知在向前驶了一段之后,竟亲眼目睹了一场高速路上的连环车祸。因为他反应得快,险险避过了倾倒在地上的障碍。

      十几辆大车小车在邻边的车道上连环追尾,碎玻璃、车灯车尾,零落的装修材料、钢筋纸箱,还有触目惊心的血液和生死不知的车主,即使是老张这样几十年的老司机,也为那样惨烈的景象而瞠目:“贺总,他们……这……”
      贺钟哲抚着胸口,连声道:“老张快走快走,不要多管闲事。小景说得对,要小心,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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