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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有家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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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升高,雾气散开,温度越来越高。
六月的太阳可不是开玩笑的,叶欣总算对课本上的诗句“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背灼炎天光”有了深刻的认识,做农民是真辛苦啊!
她汗流浃背,苦不堪言,浸在泥里的双脚反而更好受些,因为凉快。
而且一直弯腰,她开始感到腰酸。
旁边的人都快种到边上了,就她慢吞吞的,她也不好直起腰来歇歇。
插秧是倒退着插的。原本左右两边都默契地留出一块给叶欣,左边的沈卓一路种成直线,右边的大婶可能方向感不是很好,一直旁逸斜出,留出的空间越来越小,快把她的后路堵死了。
记分员远远看到,拿着本子过来看了看,叹着气摇摇头,又走开了。
叶欣再次羞耻脸红。
她赶紧加快了速度,种完了一块水田,转战下一块。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叶欣已经累得不行了,饥饿倒是其次的,口渴才是真的要命,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只想回去灌水。
沈卓已经洗了脚走上田埂,她赶紧跟上去。
中午的太阳毒辣,回到屋里时,叶欣都觉得两眼发黑。
沈卓打了清凉的井水上来,喝了两口,便往屋后菜地走去,那里是他家的自留地,种了一些蔬菜自吃。中午饭是早上一起煮的,中午省时间,不过还是要弄点菜才好吃。
在沈卓忙的时候,叶欣也在屋里忙着找东西。
可是找来找去,她绝望地发现,原主竟然连个杯子都没有!
而且村子里没有供销社,买东西只能去镇上,想现买都买不了!
经过这么一个上午,她明白大夏天的不带点水是不行的,搞不好她会步原主的后尘,中暑倒地,到时候倒在泥田里一身泥巴,可不是好玩的。
“吃饭了。”沈卓清冷的声音从厨房的方向传来。
叶欣只好先出去。这时才想起来,自己光顾着找水杯,竟然让沈卓自己把菜弄好了,他也累了一上午的。
昨晚自己还说以后会勤快点的,结果现在又没帮上忙,希望他不要因此对她加深恶感才好。
沈卓已经坐下来开始吃,并不看她。
叶欣也赶紧盛了红薯稀饭,坐到他对面。
桌上是一盘子红薯叶,也是烫熟了用酱油拌的,不过成色比昨晚叶欣弄的好多了。叶欣夹了一块子尝了尝,味道也好多了,可以下咽。
抓紧时间吃,休息一会儿,下午又要继续干活的。
吃完后叶欣没忍住问了句:“家里有杯子吗?”
沈卓看向她,有点疑惑。
叶欣说:“我想带点水。实在是太热了,容易口渴,要及时补充水。”
她说着目光看了看桌上垒起来的锅碗瓢盆,总共也没几个,都旧旧的,还有些缺口了,连个带盖的都没有——实在太穷了。
沈卓屋里倒是有个带盖的搪瓷缸,那是他一直用的,放在屋里有时候夜里喝水。白天其实他也渴,不过他懒得带,都是忍到回来再喝。
不过他有点犹豫,那是比较私人的物品……
看看她已经有些蔫吧的神色,不想给。但又真有点担心她下午又中暑,下午可是比上午更难熬。
其实沈卓对她今天坚持了一早上安分干活的表现,是有点意外的。虽然她种得乱七八糟,效率很低。
在心中思想斗争了一会儿,他说服了自己,是为了避免她再次中暑,还要自己背回来,到时候又要丢脸一次……还是给她用吧。
于是他洗完了碗,才淡淡地开口:“我屋里有个,你要是要,拿给你。”
叶欣听到是他屋里的,就明白了,但是想想还是喝水重要,只好忍着窘迫小声说:“要。”
沈卓于是回房拿。拿出来递给她的时候,还有点别扭,眼睛都没看她。
叶欣接过,真诚地道谢。
沈卓没说话,等她接过就关上门休息了。
叶欣连忙拿着搪瓷缸去水井边。这缸子有些年头了,外部底下和沿口都掉了几块,不过看着还是挺干净的,显然平时也经常洗。
但她还是打水多洗几遍,这样心理上会好受一点。
真是没想到,有一天她竟然要借用别人的杯子喝水……
来这里才一天,她尴尬的次数和程度都已经远远超过上辈子了。
里里外外洗过杯子,又装上满满一杯水,叶欣才回到房间,抓紧休息。
大约休息了半小时,就再次出门干活了。出门之前,叶欣还带上了挂在院门后的那顶破旧的大草帽。虽然破旧,也有点大了,戴上去丑丑的,但是好歹可以遮阳。
经过一上午的暴晒,叶欣现在只求自己好受一点,顾不得别的了。
沈卓看了她一眼,沉默地走出家门。
叶欣端着水杯紧随其后。
这次走到一半的时候,遇到了几个结伴的女知青,叶欣顿时感到不妙,头皮发麻。
果然,其中身材壮实、剪着齐耳短发的女知青瞅见她,立刻开口:“这不是叶欣吗?我差点都认不出来了。你这个样子打眼一看,跟本地的妇女差不多啊。早上你竟然也去插秧了,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终于知道要好好干活了?”
这个女知青是和叶欣同一批的,也是今年三月才来,叫刘红霞,平时干活利索,为人也热心,就是嘴比较碎。平时没事还爱说点八卦,遇到叶欣这种劣迹斑斑的更是嘴上不饶人。
叶欣见避不开,只好小声回答一句:“当然要好好干活了,不然我去田里干嘛。”
刘红霞嗤笑一声说:“是吗?你昨天好像也去了呢,怎么好像不是去干活的?还晕倒在地里,真是娇贵。咱们也是城里来的,怎么没你这么娇贵。静雨,你说是不是?”
被她问的那名女知青也在看着叶欣,倒是不曾出声嘲讽,反倒是声音平静地说:“红霞,你少说两句吧。”
叶欣看了一眼这个女知青,她叫叫江静雨,也是今年来的,长得身材苗条,五官秀丽,气质也好,在人群中简直是鹤立鸡群,十分引人注目,也让人羡慕。
她收回目光,想到自己如今面黄肌瘦的丑样,不禁有些心塞。
刘红霞冷哼一声说:“她自己都不嫌丢脸,我说两句又怎么了?”又问另一个女知青,“小薇姐,你说昨天咱们是不是又被连带着骂了?”
王小薇是前两年来的,身材比较高挑,性格也比较稳重,见了叶欣只是不喜地皱着眉头,也没有搭刘红霞的话。
还有一个女知青叫郑文文,看着更利落,一副不耐烦搭理叶欣的模样,反而是对刘红霞说了句:“你管她干嘛?”
刘红霞见她们都这样,也有点无趣,又实在八卦,于是又忍不住问叶欣:“你不是要跟沈卓解除婚约吗?怎么还跟着他一起上工?”
叶欣觉得她实在有点烦,而且也不想跟这些知青纠缠,呛了句:“关你什么事!”就快步跟她们拉开了距离。
她小跑几步赶上沈卓的脚步,刚才他走得很快,把她落下了。
下午还是种田。
太阳炙烤着在田间劳作的人们,一天气温最高的时候,水田里的水都晒得热热的。
叶欣热得汗流浃背,累得头昏脑涨,效率比上午还要低。她也顾不得赶进度了,时不时就要直起腰歇歇,别年纪轻轻的把自己身体累坏了,不值得。
她还在长身体,万一长畸形,成了个驼背,那就完蛋。
这农活真是繁重啊,什么时候才能种完……
正在她默默叹息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
“叶欣知青,有你的信件!”
一位递信员骑着单车来到凉水塘,朝着田间地头喊,声音洪亮。
叶欣愣了下,连忙放下手里的秧苗,上岸去。
递信员走到田埂边,把一封信和一个包裹给她:“叶欣知青,你的信!还有你的包裹!我看不重就顺道给你拿过来了,你收好!”
“好,谢谢你。”叶欣连忙道谢。
递信员摆摆手,转身继续送信去了。
叶欣先把信件和包裹放在干燥的田埂边,顺便把搪瓷缸里的水喝完了,又回去继续干活。
到傍晚下工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腰都要累断了。
“你还好吗?”
沈卓见她有气无力的样子,好像一棵蔫吧的苦菜,忍不住问了一句。
叶欣抬头,露出一张泥点子混着汗水的脸,狼狈不堪,语气飘忽:“哦,还活着。”
沈卓又看她一眼,抿了抿唇,移开视线没再说什么。
记分员拿着本子过来,一一记录今天各人所得工分。
叶欣一天几乎累断腰,一看结果:四个公分。
“……”
四个公分什么概念?
她从脑海中扒拉出来相关记忆:一天挣满十个工分,收成好的话,口粮肯定够吃了,也许还有攒下;八个工分,口粮够吃,但是攒不下什么;六个工分,每顿只能吃八分饱;四个公分……要饿死的节奏。
也就是说,她这么累死累活的,还养不活自己!
叶欣受到了成吨打击,心灰意冷。
记完了工分,大家纷纷散开回家吃饭。
叶欣也已经饥肠辘辘,不过她落在了后面。拿起信件和包裹以及搪瓷缸的时候,趁没人注意,把落在田埂上的几株已经有些蔫巴的秧苗抓在手里。
中午她就想拿点秧苗了,但是那时候不好拿。
现在拿回去种空间里试试……
沈卓可能是习惯她一天都跟着自己了,走了一段发现她没跟上来,回头看了眼。
叶欣连忙快步跟上他,露出一个笑容:“谢谢你等我!”
沈卓扭回头。不明白她刚才还蔫巴巴的,怎么现在就精神起来了,才挣了四个公分,连小孩都不如,亏她也不脸红……
回去之后,叶欣借口先回房间放信件和包裹,趁机进空间把水稻秧苗种下。
水稻是喜水的,叶欣种到泉水蜿蜒流经的小溪边上,被水浸润,又不会被冲跑。至于能不能成,就先种种看吧,先试验一下。要是成了,也能跟外面的对比一下。
然后她连信都没拆,赶紧出去帮忙做饭。
今天早上和中午都是沈卓做的饭,晚上可不能再偷懒,不然被赶出去就不好了!
晚饭仍然是红薯稀饭和青菜,一天繁重农活之下,吃不饱的感觉更加强烈。这种吃不饱倒不是说肚子没饱,而是毫无油水,觉得不满足。
连吃了这么多顿红薯稀饭,叶欣已经有点受不了了——她要吃肉!
饭后一阵洗漱,等叶欣可以坐下来看信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这时候她发现自己没有煤油灯……
这时候村里少有通电的,就算通电,也因为电费贵很少开,绝大多数人家照明还是用煤油灯。当然了,就算点煤油灯也是省着用的,因为煤油也要钱。所以一般有什么活计都是白天干了,晚上早早睡觉。
叶欣不禁感叹自己的一穷二白。
还好,她有空间。
空间里面是没有黑夜的,一直是明亮的白天,这个已经得到了验证。
叶欣进入空间,在木屋二楼的书房坐下看信。
信是从苏省常市寄过来的,收信地址就是她这里,桂省南市洪泽公社丰水大队凉水塘。两地相隔三个省份,一千多公里,可以说山长水远,千里迢迢。
原主一个十六岁的半大孩子,只身一人来到这里,可谓艰辛。
这也是这个年代许多知青的缩影。在此前和此后,或自愿或被迫上山下乡的知青,据后世统计有一千多万人。
叶欣打开信,看了起来。
信是以原主姐姐叶欢的口吻写来的,在开头问她为什么不写信回家?为什么不回信?然后问她在这边的情况如何,是否适应了乡下生活,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然后写这次寄过来的东西,分别是一双布鞋、一件衬衣、一罐咸肉酱以及二尺的布票,让她查看包裹,有没有缺少。此外还有一张三十块钱的汇款单,需要去镇上兑取。
信的最后,叶欢希望她能够回信说一下情况。家里人都很牵挂她,也表达了不得已让她下乡的愧疚,希望她不要怨恨家里,写信保持联络,让家里人知道她的情况。
原主之前没写过信回去?
叶欣回忆了下,发现确实如此。
在离开家之前,家里让她到了之后写信报平安。但原主三月初到了,没写。家里等了一个月没等到,在四月的时候,写过一封信来问情况。原主也没回。一直到现在六月,家里又来信一封。这次还寄了一些东西过来给她。
至于为什么原主不回信,其实这封信也透露了一点,那就是原主怨恨家里不给她找工作留在城里。
她父母是双职工,条件也算可以了。不过这年头普遍的重男轻女,还喜欢多生。原主上头一个姐姐,虽然不是男孩,但第一个孩子也还算疼的;第二个还是女儿,也就是原主,就不受待见了;下面一个弟弟,当然是最受宠的。
姐姐读到了初中毕业,父母花一笔钱给找了个工作,留在了城里。
原主也读到了初中毕业,还考上了高中,但是没能读下去,父母也没给她找关系找工作,直接帮她报名下乡了。原主才十六岁,这么瘦瘦小小的,就被迫下乡种地了。
这也就算了,临行前除了两套被子和几套旧衣服,就抠抠搜搜地给了三十块钱,因为钱要留着给弟弟找工作!
宝贝儿子当然要留在城里啦,怎么能去乡下受苦?!
想到这里,叶欣仿佛体会到了原主不甘怨恨的情绪,一阵难受。
她赶紧捂着胸口做了几个深呼吸,缓过情绪来。既然已经离开家庭下乡落户,跟家人接触就很少很少了,以前那些也跟她没关系了,不必放在心上。
不过这钱倒是可以先借来用用。
叶欣拿起那张汇款单仔细看看,露出了笑容。
原主原本的三十块钱,在来的路上要买脸盆、肥皂等生活用品,已经用得差不多了。现在又来三十块,终于可以添置一些东西。
叶欣掰着手指头盘算,水杯、煤油灯、调味品……以及买点好吃的,补补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