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雷]好命不过二两六》凌墨夜

70、069.探清水河十九

　　如今时局混乱，喜好男风这种事，大家都见怪不怪，尤其那年轻戏子，大多容貌姣好，年龄尚小，很多富家子弟为了彰显自己有钱有势，惯爱找些小明星男名伶陪着，若是再有几分名气，更显得面子十足，足以羡煞旁人。

　　那所谓的名流上层是不是这么想的，普通百姓不知，即便是像宋晓莲这种有些富裕的小姐也不知道，只是听别人津津乐道，当笑话那般说了，但今日瞧见杨九郎跟张云雷一同出来的模样，倒是有些理解。

　　杨九郎就罢了，人不是那么英俊，身价也是瞧着可怜，可张云雷不同，本就是京城小有名气的角儿，又长得清秀俊美，不能说貌比潘安吧，倒也是数一数二的，加上他病了身子虚弱，被旁人这么一扶，颇有些娇弱妩媚的姿态，宋晓莲不禁暗自感慨，即便是自己这么个真女子，也不如他那般娇媚之姿，当真让人羡慕。

　　看归看，她倒是知道这两人绝非那种关系，否则杨九郎也不会每日巴巴儿跑去鞋铺守着，就为了瞧自己一眼，只是看到他俩急着辩解的样子好玩儿，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她是觉得好笑，杨九郎可不觉得好笑，被旁人怎么误解自己都无所谓，小莲儿不行啊，正欲继续辩解，却被孟玄武拉了下胳膊，一抬头看到他微微摇头，心里顿时明白了。

　　这几日宋老爷病重，宋晓莲又是个极为孝顺的孩子，听闻守在病榻前两日不曾合眼，伤心得不得了，有这么个趣事儿让她开怀倒也难得，杨九郎琢磨琢磨，干脆也不辩解了，挠了挠后脑勺，笑的憨憨的。

　　人家郎有情妾有意，张云雷看着都酸，瘪了瘪嘴懒得理会他们，扭头去看孟玄武，见他把药放下了也不客气，一抬手示意他扶着自己，委屈巴巴的坐下了，嗔怪的道，“你怎么不让九郎去熬药？”

　　他少爷脾气，跟杨九郎这么多年的感情，用人家也不觉得有什么，孟玄武却不能那么做，况且这两日也够累人的，只想着让杨九郎多歇歇，无奈的道，“杨大哥这两天都没睡好，再说这药火候我自己瞧着有数，怕他看不到时候，你先把药喝了，待会儿吃饭。”

　　“哦……”听到喝药，张云雷的脸立马变成了苦瓜，苦大仇深的看着那碗汤药，心里一万个不想喝，却不得不喝，商量道，“我不能吃了饭再喝吗？”

　　“药苦味大，你若吃了饭再喝，到时候万一吐了，饭都白吃了，先把药喝了，歇会儿吃饭压压倒还好受些，”孟玄武猜不透他这点心思就白跟他住了这了么久，皱眉提醒他，顺手拿过条毛巾给他擦头发，责怪的道，“头发也不擦干，刚好些，还想加重？”

　　“……哼，”张云雷诡计不成又被他说了一顿，郁闷极了，只能瘪着嘴端起药，吹了吹一鼓作气喝下去，死命忍着才没吐出来，刚要喊苦，嘴里被人塞了颗蜜饯，立马老实了。

　　给他塞蜜饯的不是孟玄武，而是一旁的杨九郎，张云雷愣了愣去看他，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宋晓莲手里拎了包蜜饯，正愧疚的看着自己，一时间有些发愣。

　　他呆呆的，杨九郎又是个瞧见角儿就说不了话的主儿，孟玄武只好代为解释，“宋小姐很自责，没想到会把你牵扯进来，害得你病倒，不知道如何补偿你，特意给你买了最好的蜜饯供你送药。”

　　“啊……这怎么好，麻烦宋小姐了，”张云雷昨夜听他们说话听得迷迷糊糊，只听了个大概，知晓定与宋家有关，可再怎么说，宋晓莲也算是无心，总不好真的与她计较得失，赶忙道谢。

　　他通透豁达，宋晓莲却不能真的作罢，哪怕为了杨九郎也不能就此了事，急着道，“我知道是我爷爷有错在先，他也不是故意想要害你，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是我们宋家对不住你，这蜜饯你慢慢吃着，等回了北平，我会着人准备厚礼送到府上，聊表歉意。”

　　“不不不，这怎么好呢，再说我也没什么事儿，对吧玄武？”张云雷虽然爱钱，但不愿借题发挥，否则像是故意讹诈人家似的，忍不住推了推孟玄武，想让他帮自己说两句话。

　　孟玄武瞥了一眼宋晓莲，知道她是真心实意，但一想起那日张云雷受的罪便不想妥协，人这是没事儿，真有个好歹，宋家倾家荡产能换来一个大活人吗？抬了抬眼皮，淡淡的道，“是没什么大事儿，幸亏我及时赶到，否则明日就该把你送回北平，等着入土了。”

　　“你说什么呐！”张云雷气的推他一下，嫌他在这儿火上浇油，这不是故意扎人家心，挑事儿呢吗！

　　“张老板吉人天相，自然是逢凶化吉，小孟师傅说得对，要不是他我们真的铸成大错了，理应赔罪，多少钱都不足以表达我的歉意，”宋晓莲闻言更加自责，一个劲儿的道歉，“再说，小孟师傅肯帮我爷爷完成心愿，我们就是倾家荡产也该谢谢的。”

　　“什么心愿？”张云雷一脸茫然，早就忘了昨夜他们说了些什么，依稀记得他好像是答应了什么事情，紧张的扯他袖子，“你要干嘛？”

　　“不干嘛，你别紧张，”孟玄武怕他担心，抬手覆在他手背上，拍了拍让他放松，“宋老爷病重，我答应宋小姐会为他做法，求祖先庇佑，希望能渡过此劫。”

　　这事得慢慢与他详说，宋晓莲在这里不太方便，只能言简意赅，还没等说完，便听见外面的服务生敲门，鱼贯而入，端的早饭几乎摆满了一张桌子。

　　张云雷不由得咋舌，他们在这里唱堂会，一日三餐，茶点小吃都是按时供应，可今日的早饭未免太过丰盛，想必是宋晓莲特意嘱咐，就是为了道歉的，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宋小姐要是没吃，不如一起吧？”

　　“也好，”宋晓莲其实已经吃过了，急着过来就是想跟孟玄武商议晚上的事情，爷爷的状况怕是拖不了两天，点点头跟他们一同坐下。

　　杨九郎自然坐在她旁边，知道她吃过没给她张罗，反倒是宋晓莲一个劲儿的给他夹吃的，伺候的架势跟孟玄武有的一比，旁人看了还是挺欣慰的。

　　两心相悦，自然是相互关心，宋晓莲没什么小姐架子，跟杨九郎十分相配，张云雷看着放心，敞开了吃吃喝喝，时不时给孟玄武夹个包子，很是和睦。

　　吃饱喝足，有服务生过来撤了桌子，为他们泡了壶好茶，便可以说正事了，宋晓莲有些踌躇，犹豫一下才看向张云雷，“我爷爷重病，堂会虽然继续，可今晚准备早些结束，也已经通知了那位
　　大鼓先生不必返场，张老板若身体不适，今夜不上台也是可以的。”

　　“我没事儿，上吧，”张云雷已经不烧了，嗓子虽然难受，好歹比前一日好多了，只是开嗓还得借用土法子，“有等着我的观众呢，总不好让他们白等一场。”

　　“那好，”宋晓莲知道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这些都听杨九郎说过，只得答应下来，又看向孟玄武，“对了，我爷爷今早精神还好，我已经把事情跟他说过了，大夫也给了药，想必能撑到晚上，只是……爷爷不肯说奶奶的墓地在那里，只说让摆在河堤便是……”

　　“摆什么？”张云雷一脸好奇，左右看看，见他们脸色凝重，心里略有察觉，不由得往孟玄武身边缩了缩，“你、你们……要干嘛……？”

　　“也没什么，帮宋老爷寻个故人，也是帮你脱离困境，”孟玄武自然而然的搂住他肩膀，把他往怀里带了带，怕他担心，选了个听起来比较容易接受的说法，“宋小姐说，那日的邪……咳，先人，是她已过世的祖母。”

　　“……啊？”张云雷差点没听懂，待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结结巴巴的瞪他，“你你你……你们还要……还要把那东西……不是，先人请……请……请……”

　　“请回来，了却彼此的执念，”这回换他结巴，孟玄武差点被他逗笑，无奈的接了下去，“别紧张，有我在呢。”

　　他一说这话便是势在必行，张云雷不知道他又答应了人家什么，心里头担忧，可又无法制止，只能瘪嘴赌气的看他，满脸的不悦。

　　这俩人的互动实在是有些暧昧，宋晓莲眨巴眨巴眼，似乎觉察出什么端倪来，赶忙道，“张老板您放心，我只是想了却爷爷的心愿……如果确实有危险……也请小孟师傅帮忙化解，我不想再有无辜者卷入这场不该发生的事情里了……”

　　说来说去，还不是要让孟玄武涉险，张云雷不满又无法反驳，只能心里头嘀咕，被他拍了拍手背安抚，即便如此也不愿多说什么，嫌宋家招来这场无妄之灾。

　　一旁的杨九郎不好说话，一个是自己看重的角儿，亲兄弟，另一个是自己心爱的人，偏向哪方都不好，只能沉默不语，静观其变。

　　他们纠结，倒是孟玄武泰然自若，这种事本就是自己擅长的，若不是牵扯张云雷，恐怕更加容易，看向宋晓莲道，“河堤倒也无妨，可若离逝者太远怕是不太容易，那河到底有何讲究？”

　　想起之前那邪祟引诱张云雷也是去往河边，又落入水中，孟玄武大概猜出大半，只是碍于宋晓莲是后人不好直问，隐晦的想要求个真相。

　　说起这个，宋晓莲悠悠叹了口气，心情很是复杂，整理了一下思绪才道，“趁着爷爷清醒的时候我问过他，后来又问了一直跟着爷爷的管家伯伯，多少知晓了一些过往。”

　　她知道自然最好，孟玄武抬手示意她但说无妨，只是怕张云雷恐惧，低头看他一眼，却见他好似听戏一般提起了精神，不由得摇摇头，随他去了。

　　这人好奇心一起来，拿什么都当故事那么听，横竖他脱不了干系，倒不如一同听听也有个准备。

　　他们都等着听过往云烟，宋晓莲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只是有些为难，两手交叠，似是不安，看了一眼杨九郎才道，“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没说清楚，我……我并不是爷爷的亲生孙女。”

　　“……啊？”张云雷还等着听鬼故事，哪成想一张口就变成了家庭伦理，怔了半天，“这怎么说呢？”

　　他下意识的看向杨九郎，却见杨九郎也是一脸惊讶，显然不曾听闻，急忙收敛了表情等她继续。

　　宋晓莲苦笑了一下，知道他们必然会是这种反应，倒也不遮掩，深吸一口气才道，“我跟爷爷其实并无血缘关系，我爷爷大器晚成，年近四十方有成就，虽然家财万贯，却不曾婚娶，后来遇到我父亲一家北上逃荒，这才救了当时还是孩童的父亲……”

　　旧日时局混乱，山贼土匪横行，又逢大旱，京城附近的省县田地颗粒无收，百姓们实在是熬不住了，纷纷四处逃荒，而就有这么一家，带着年幼的孩子们逃到京城，双亲身染重病，一家几口，最后仅剩一个襁褓婴儿，父母不舍，拖着病体讨饭吃，正要到了宋家门口。

　　“我爷爷看着我父亲尚且年幼，而我亲生的爷爷奶奶又时日无多，起了怜悯之心，本想救了我亲生的爷爷奶奶，可不想已经回天乏术，最后答应他们保住孩子，将我父亲收为义子，养在了膝下，”虽然不曾见过自己的亲爷爷奶奶，但宋晓莲说起旧事也是一脸动容，时局动荡，受苦的永远都是百姓，也幸亏遇到宋家这样的好心人，才没有一家灭门。

　　张云雷听到这里也是唏嘘不已，下意识的看向孟玄武，却见他目光放空，似是在想什么，正欲说话，却立马顿住。

　　他怎么忘了，孟玄武也是一名孤儿。

　　若不是活不下去，又有谁会把好端端的孩子丢弃不要呢？

　　想到这里，张云雷不由得紧紧握住他的手，满心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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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边说正事一边吃狗粮的宋晓莲表示自己撑了
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