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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100.身世风波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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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玄武这厢兄弟相认,身在孟府的孟鹤堂自然一概不知,坐立不安的享受着父母的关爱。
自得知他真的是亲生儿子,孟老爷跟陈氏简直开心坏了,又是命人从县里最好的酒楼订了宴席,又是立马要找来裁缝要给他做新衣服,甚至还打算第二天就带他去祖宗祠堂认祖归宗,请宗室的长辈亲戚过来大摆宴席,锦上添花。
这跟自己想象中认亲的情况大不相同,孟鹤堂只觉得尴尬至极,又不好违背他们的好意,敷衍着答应,心里始终揣着一件事。
或许是看出儿子多少有些拘谨,孟老爷反应过来便不再强行要他配合,拉了拉陈氏,提醒了一句,“行了,行了,咱们高兴坏了,儿子怕是还没醒过神来,要不这样,宴席裁衣都往后推推,让辉儿多住几日,等他熟悉再谈这些也来得及。”
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儿子,陈氏恨不得昭告天下,尤其是让他们孟家的那些长辈叔伯都看看,这几年孟家长子在外头认他人做父,府内一切自然还得有人继承,横竖孟祥瑞是不想回家了,倒不如趁机怂恿老爷把掌家之权给了辉儿,再娶一房妻室,将来生个儿子,这一脉便稳妥了,正准备游说,话到嘴边又顿了顿,改口称是,“老爷说的是,咱们顾着高兴,辉儿怕是有些累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回来,必然没那么亲近,那就听老爷的,等住上十天半月,熟悉就好了。”
“什么?不不不,不行,我不能住那么久,”孟鹤堂本来由他们安排,一则是心里高兴,再怎么说,自己是真的找到了父母,二则也是心有愧疚,当初若不是自己天真幼稚,怎会离家二十载,让父母劳心挂念,可住一两日倒罢,十天半月是万万不能的,“我得跟于局长……我是说大哥他们回北平去。”
“好端端的回来了,干什么还要回去?辉儿,这是你的家,以后就留在平县帮你爹管账做生意,咱们一家好不容易团聚,你忍心转头离开吗?”陈氏吓了一跳,赶紧含泪劝他,紧紧抓着他胳膊,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一般,“好孩子,你就陪着爹妈不好吗?”
纵然知晓他们是自己父母,可孟鹤堂心里总是觉得别扭,毕竟不是自小在他们身边长大,感觉有些隔阂,扯了扯嘴角,不着痕迹的撇开陈氏的手,往周九良身边站了站才道,“爹妈,我是想好好陪着你们,可我也得回去跟师父说清楚,从小到大,是他老人家把我养大的,不能认了父母连句告别都没有……”
这一下午的时间,他断断续续把走失之后的事情说了个大概,陈氏听到这话松了口气,还以为他不想留下,不就是想要报个信带句话吗,安抚的拍拍他手道,“我知道你师父待你好,不过就是传个话,这样,让你那师弟带个话回去,我们也会准备重金礼品让他一并带回去,感谢你师父的养育之恩,还清便罢了。”
孟鹤堂一愣,以为她在说笑,可看陈氏的态度全然不是那回事,根本就是在打发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用钱来弥补这些年师父对自己的养育跟操劳,顿时有些不悦,“师父养我成人,给他再多的金银财宝也还不起。”
陈氏没瞧出他的不悦,有些莫名,忍不住笑道,“傻儿子,这年头谁不爱钱啊,你师父就算是世外高人,也得吃饭穿衣使银子,你要觉得不够,咱们多添一笔,孟家这些产业,日后可都是你的了……”
“行了,你别说了,”孟老爷在一旁听着,越听越不像话,尤其瞧见儿子表情愈发阴沉,便知道戳在他厌恶之处了,陈氏没读几年书,哪懂这些大道理,加上仗着貌美使惯了性子,被自己宠的无法无天,认为有钱便能解决一切,如今怕是不顶用了,急忙阻止她,和蔼的看着孟鹤堂解释,“辉儿,别听你妈胡说,她没文化,不懂这些人情世故,你说的对,该是回去跟你师父说上一说,要不这样,你在家住几日,也别跟你大哥一起回去了,过两天我跟你妈陪着你去趟北平,亲自向你师父道谢,这才显得有诚意,你看怎么样?”
“这……”孟鹤堂下意识想要反对,袖子被身后的周九良拉了拉,犹豫一下只得同意,“那,那好吧。”
“这才对,你好不容易回来,赶紧歇歇,家里你的屋子一直没动,有人打扫,等你随时回来都能住的舒舒服服的,来,妈带你去看看,”陈氏被孟老爷这番话一岔开,心里也明白几分,不再执着,伸手拉着儿子往后头去了。
孟鹤堂哪怕再不愿跟周九良分开也只能跟着,回头朝他使个眼色,依依不舍的出了厅堂。
他们走了,孟老爷也着人给周九良安排了个房间,怕儿子不高兴,特意让他住在隔壁,这个家对孟鹤堂来说毕竟是陌生的,有朋友在身边,好歹觉得安心。
孟鹤堂就这么被陈氏扯了聊了一下午的话,晚上吃过饭,又被她拉到屋里,陈氏看着儿子,恨不得一分一秒都不想分开,瞧着便红了眼睛,哭个不停。
一天时间,好歹是熟悉不少,趁着这会儿没什么事情,孟鹤堂不想让她那么伤心,索性借机会想要问出心中的疑惑,给她擦了擦眼泪道,“妈,您别哭了,我都回来了,这么大人也丢不了,我想问您个事儿,行吗?”
“行,你问,”陈氏喜爱的摸摸他的脸颊,越看越喜欢,可惜没能陪他长大,心里满是惆怅,无论他有什么要求,自己都会尽力满足,“你说什么,妈都听你的。”
“妈,我问了,您别不高兴,”孟鹤堂心里挂着小弟,不问个清楚过不去这道坎,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小弟他……真的丢了吗?”
这话一出,陈氏的脸色立马变了,不悦的道,“好好的,问他做什么,要不是他命硬克父母,祸
害全家,你怎么会丢了这许多年,以后不要提他了!”
“妈,我丢了怎么能怪小弟呢,我是为了找他才自己走失的,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笨,找不到家,”孟鹤堂看她不高兴,赶紧轻声哄着,想要套出话来,“我知道您不是大哥说的那种人,不会害大妈跟小弟的,我就是想知道,小弟他到底去哪儿了,您要是知道,就告诉我吧。”
“我怎么知道他去哪儿了,我要是知道,老爷早就把他接回来了,不是说了吗,那年大水,他被送去别庄途中遇着洪水,冲垮了桥梁,大小几个人全都被冲走了,估计是活不成了!”陈氏躲闪着他的目光,匆匆解释一遍,苦口婆心的道,“辉儿,你再喜欢弟弟,那也不是你亲生的弟弟,都怪妈没能再给你生个亲生弟妹,否则你也有个依靠,不过没关系,你大哥因为这事早就惹怒了你爹,将来这孟家的一切可就都是你的了,你只管好好在家里做你的少爷便是,啊?”
母亲的话三句不离让自己继承家业,孟鹤堂听着古怪,仿佛她想要找回自己的最大原因就是这个,心不禁沉了沉,认真盯着她道,“妈,小弟出事,跟您到底有没有关系?”
陈氏怔住了,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一句话,不禁有些心慌,强行定下心来,忍不住发火,“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信你大哥却不信亲娘?!辉儿,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能做这种事啊!再说了,挪去别庄的主意是你爹定的,我不过是按他意思办事而已,怎么就全怪到我一个人的头上呢!”
她话说的又急又快,完全不让人有插嘴的余地,神情慌乱,急于解释,孟鹤堂就算是傻子也觉出不对劲了,说她有些道理,的确也有,但说她没道理,可能更大,毕竟小弟失踪,孟家只剩两个儿子,为此大哥与父亲闹翻,得益最大的,确是他们母子没错。
但仅凭推测不能定案,于情于理,这事最值得怀疑的都是陈氏,哪怕她是自己亲妈,孟鹤堂还是怀疑,苦于没有真凭实据,逼迫不得,但陈氏的表情,已经让自己暗中生疑了。
若真没做过,当时于思明拿出所谓证据的时候,她不该那么慌张,一直惴惴不安,直到后来孟老爷请了警所的朋友过来询问,解释清楚她才松了口气,自己刚刚二度提起,她不但不想面对,甚至用生气来掩盖自己的惊慌,实难让人信服她的言辞。
孟鹤堂心里明镜,不免有些失落。
说不定,小弟失踪,真的是母亲一手策划的……
这样的想法深入内心,不能说证据确凿,陈氏却是最大的嫌疑,母子二人心里多少有了隔阂,孟鹤堂推说累了,话题不欢而散。
陈氏走了,他躺在温暖舒适的大床上,脑子里却乱糟糟一片,毫无睡意。
当年,到底是不是母亲把小弟故意弄丢,只为了挑拨大哥与父亲的关系,让自己得孟家家业?
这么一想,倒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而且做得人不知鬼不觉,连老天都在帮她,直至今时今日,没有丝毫证据可以证实。
且不说这事是真是假,哪怕就是一场误会,孟鹤堂也不想留在平县继承什么家业,他自小跟着师父在外游山玩水,做得行当虽让人瞧不起,可最是自由自在,好吃好喝享尽快乐,被郭德纲跟孟玄武宠的无边无际,若回到孟家,必然要拘束起来学这学那,没了丝毫自由不说,连周九良也不好相见,更别提让父母接受他们的关系了。
他与周九良两心相悦,好不容易说开走到一起,还没过够那快乐日子呢,哪好被拘在孟家,一想到日后自己要负担这么大的家业,还得娶妻生子照顾买卖,担着几十口人的吃食,孟鹤堂头都大了,一下坐了起来,掀被跑出了屋子。
夜已经深了,外头乌漆嘛黑,门口值夜的下人睡得天昏地暗,孟鹤堂一撇嘴,知晓他们怠慢自己,也不觉得生气,连鞋也不穿,光着脚一溜烟跑到隔壁屋子,一推门偷偷钻了进去,直接摸到床边,小声道,“九良九良,你睡了吗?”
“你干什么?”周九良当然没睡,瞪着眼睛看着房顶,往日都是搂着他睡得暖和,如今在他父母家里,哪好不知轻重,正失眠呢,就听有人摸了进来,吓得当即坐起,“你怎么跑过来了?”
“我睡不着,”孟鹤堂一瘪嘴,也不管自己脚踩得脏兮兮,一下爬到床上,可怜巴巴去搂他,“我不想留在这儿了,我想回北平。”
周九良一愣,下意识把他搂在怀里,一摸他脚踝,竟没穿鞋,忍不住有些气恼,“睡不着倒罢了,怎么不穿鞋就跑过来了,冻坏了怎么办,这天寒地冻还没开春,坐下病怎么好!”
“我急着见你,再说门口还有人守着,怕穿鞋让人听着,”一路跑过来,孟鹤堂不觉得冷,只是这会儿觉出寒意了,缩了缩脚丫子,往他怀里拱,“我不冷。”
“胡闹!”周九良急了,把他往旁边一推,点了油灯,将壶里热水倒进一旁的脸盆,兑好给他暖脚,叹了口气,“要是病了,我可得心疼死。”
“嘿嘿,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孟鹤堂傻笑一下,由着他给自己洗脚,暖意从脚底涌到心头,眼巴巴的看他,“九良,我总觉得,小弟丢了这事跟我妈脱不了干系……”
周九良正给他脚上撩热水,听到这话,手上一顿,有些担心,“你……你问出来了?”
“没有,可我还是觉得……不对劲,”孟鹤堂老实摇头,心里早已有了答案,“我妈如今心心念念都是让我留在孟家继承家业,根本不提我小弟大哥的事情,仿佛认定小弟已经找不回来,不管是不是她做的,我过不了心里这个坎儿,要是没有我,小弟也不会丢了……”
“这跟你又没关系,怎么往自己身上揽呢?”周九良给他脚上水都擦净,又洗了手,这才哄他去了床里,熄灯搂着他躺下,倒也理解他的意思,“我知道你心里有疙瘩,再说你自由惯了,怎么忍得了孟家这些繁琐礼节,你要是不想留下,那咱们就一起回北平,你要是想留在这里,我就想办法转来这边工作,总之不会舍你而去的,嗯?”
“九良,你真好,”孟鹤堂没想到他短短一日把这些都想好了,感动的不得了,乖乖被他搂着,“我想好了,我不想留在这儿,我想跟玄武和师父在一起,还有大哥,就算他不喜欢我,那也是我大哥,比起爹妈,我更想去北平跟大家一起生活,然后帮着大哥找小弟。”
“好,那明天,我陪你去找玄武他们,咱们商量个日子,一块儿回北平去,”周九良也怕他舍不得父母,自己与他这关系,早晚会断送在孟家父母手上,他不想留下更好,搂紧他亲了亲,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明天就去娟姨家,收拾好东西,过两天就回家。
北平,才是他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