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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初三的大雪过后,晟都城的天气冷到了极点。

      楚卿怕冷,近来不常出门。天天窝在房里,时间过得飞快。正月十五,和萧绛约定一同进宫赴宴的日子,仿佛转眼就到了。

      这些日子,楚卿只暗中去过一次海云端,是为了托苏兰桡帮她买间宅子。

      她的老对头如今一朝得势今非昔比,偌大的晟都城里到处都是祁王府的眼线。谨慎起见,秉烛书斋已经不能再去了。

      楚卿还有一些从前的积蓄,不算多,但足够买下一间宅子。所以她托苏兰桡帮她物色了一间位置不错、价格划算的小院,打算修葺一番,留着以后重开女子书院用。

      恰好在正月十五的一大早,苏兰桡遣人来将军府送信,说宅邸已经买好,正在雇人修葺,估计最多一个月,书院就能重新开起来。

      楚卿心情大好,抱着苏兰桡送来的信,多吃了一大碗元宵。林七见状便说:“大人现在的样子,像个孩子。”

      楚卿捧着装元宵的瓷碗,从青瓷碗沿上露出一双清秀澄澈的眼睛:“你说什么?”
      林七几乎从不和她开玩笑,楚卿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七将一方帕子递给楚卿,让她擦擦嘴角不慎沾上的芝麻,边收拾碗筷边淡淡解释:“每次遇上女子书院的事情,大人都特别容易满足,像个孩子,给块糖,足够乐一整天。”

      林七说话的语气四平八稳,很难听出情绪。若是旁人说这话,楚卿准觉得对方在笑话她。可林七说出来,楚卿却不免自我怀疑,她有这么没出息吗?

      正思量着,玉竹叩门走了进来。

      “小姐,祁王府的马车到了。”

      经过近半月的相处,玉竹已经不像从前那般惧怕林七。但林七在场,玉竹依旧不敢久留。她局促地禀报完情况,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逃难似的溜了。

      今天是正月十五,祁王府的马车是来接楚卿入宫的。

      楚卿喝下最后一口元宵汤,心满意足地伸了伸懒腰:“祁王府的人还真是不辞辛苦,居然这么早就到了。”

      只可惜她尚未梳妆,要劳烦来接她的人多等一等了。

      前些日子,楚卿托苏兰桡在城郊为楚二立了一座衣冠冢。所以楚二从前的衣物和首饰都已被楚卿偷偷运出去,埋在了衣冠冢里。

      现在房里的衣物和首饰,都是苏兰桡后来亲自挑选给楚卿送过来的。楚卿一向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苏兰桡送来以后,她一直也没细看。眼下要挑一件适合穿着进宫的衣裳,楚卿才把那几箱东西翻出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苏兰桡送的衣裙,也太花哨了!红的红,绿的绿,颜色一件比一件扎眼。

      楚卿穿惯了素色的衣衫,忽然被一堆大红大绿的衣裙包围,只觉得苏兰桡送来的不是一箱衣物,而是海云端的后花园,姹紫嫣红,晃得她眼冒金星。

      最后还是林七拿出一条从前的衣裙,把她从五颜六色的苦海中解救了出来。

      林七捧着一条黄白相间的月华裙问她:“这条裙子可以吗?”

      楚卿打量一眼,觉得眼熟:“这好像是前年苏姐姐送我的生辰礼吧?”

      林七点了点头。

      苏兰桡每年都会给楚卿准备生辰礼,有时是裙子,有时是首饰。但楚卿终日男装加身,这些礼物都还是崭新的。

      林七一直帮楚卿收着这些东西,眼下刚好想起来,就拿了出来。楚卿如蒙大赦,立马去换衣裳。

      在楚卿换衣裳的时候,林七又找出一对东珠耳坠。楚卿换好出来,林七便拉着她到梳妆台前坐下,小心翼翼地给她戴耳坠。

      楚卿平日里对首饰、衣物此类的物件一向不感兴趣,但这对东珠耳坠光泽细腻、华而不艳,楚卿竟难得十分喜欢。这也是她第一次明白女孩子喜欢珠宝是什么样的感受。

      她对着镜子打量在自己耳下轻轻摇晃的东珠耳坠,笑意清浅地问:“小七,这对耳坠也是苏姐姐的礼物吗?这么好看的东西,我居然没有印象了。”

      林七解释道:“是属下方才在妆匣里找到的,应该是楚二的东西。”

      楚卿顿住一瞬,抬手便要摘耳坠:“哪能随便戴人家的东西?苏姐姐不是给我送了不少耳坠吗,换一副吧!”

      林七没顺着楚卿的意思把耳坠摘下来,反倒拉开妆匣让楚卿看了看苏兰桡送来的首饰。金光灿灿的一片直冲眼底,不细看还以为是送了一盒金子。

      楚卿忙将妆匣合上:“算了,还是先戴这对吧!”

      苏兰桡送来的首饰,怕是留着给她大婚用的。

      待收拾妥当,楚卿终于披上大氅准备出门。林七一直将她送到琼英院门口,才终于开口:“大人,属下同你一起吧!”

      林七垂着眼眸,手掌紧紧攥着。楚卿只需要一眼,就能看穿她在思虑什么。

      其实自从上次祁王萧绛到过将军府,林七就一直在暗自闹别扭。她不希望楚卿孤身入宫,至少不应该一人入宫。

      楚卿明白林七的担忧,去年中秋大火,是林七心里过不去的坎。

      但此次入宫,不仅是因为萧绛相邀。她也想趁这个机会再去一次去年起火的金庆宫。她对那场大火的记忆一直很模糊,无论是那日打晕她的凶手,还是那天不惜性命救她的人,她都记不清楚。

      据说金庆宫自去年中秋起火后便一直荒废,楚卿想着若是能趁这次机会故地重游,或许还能再想起些什么。所以她才没拒绝萧绛的邀请。

      至于林七,祁王府的人认识她,她不方便和楚卿一同露面,所以楚卿才选择自己入宫赴宴。

      但林七放心不下她,楚卿也不想林七为难,只好半开玩笑地劝道:“小七,皇宫的防火措施好着呢,又不是每次宫宴都会起火。若真每次宫宴都要烧一次,那北疆几个虎视眈眈的小国也不用时不时来挑衅打仗了,直接派人到皇宫里撺掇皇上皇后开宫宴多方便啊!开一次,烧一次,从内部解决问题,省财省力啊!”

      林七被逗得笑了一下,笑容很浅,转瞬即逝。她依旧放心不下:“大人,苏坊主之前给属下做过一张人/皮面具,属下可以戴着面具同您进宫,不会被祁王府的人发现。”

      楚卿了解林七,以她的性子,眼下会开口提起此事,肯定是已经打算了很久。

      楚卿虽然担心林七会暴露,却也不想留林七一个人在琼英院里一直担心她,所以还是应了下来。

      二人已经耽搁了好一阵,祁王府的马车在外面等了快半个时辰。楚卿出门前特意多拿了一个暖手炉,打算给祁王府来接她的人赔个不是,再让对方暖暖手。

      可她全然没料到,来接她的不是祁王府的下人,而是祁王萧绛本人。

      祁王府来了两辆马车,后面车里坐的叶氏两兄弟,林七也是登车之后才发现不对。而另一面楚卿也推开了前面那辆车的车门。

      彻骨的北风在车门被推开的一瞬呼啸着闯入,不留情面地吹起萧绛的发梢。雪色的狐裘大氅下,苍白清冷的面容几乎与寒冬的风雪相融,让人一时恍惚,仿佛看见了因伤病堕入凡间的仙人。

      许是因为在车里冻得太久,萧绛本就白皙的肤色已经近乎苍白。鼻梁左上那一颗细小的红痣在苍白肤色的衬托下,则显得更加灼眼。

      楚卿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顿住片刻才回过神:“怎么是你啊?”

      劳祁王大驾冒着风雪亲自相接,她还真受不起这殊荣。

      萧绛言简意赅:“顺路。”

      楚卿不信,祁王府明明就在皇宫边上,萧绛入宫,根本没必要大老远绕到将军府来。

      楚卿本想像从前一样揭穿他,顺便揶揄他几句。可见他藏在衣袖下的指尖冻得已经微微泛红,又被冷风呛得一直咳嗽,心中不免愧疚,只好住嘴先上了马车,把冷冽的寒风隔在了车门外。

      “对不住啊,出门耽搁了一阵。让你久等了。”楚卿说着,把一早准备的暖手炉递向萧绛,“上次给你送的药喝了吗?效果怎么样?”

      萧绛垂眸淡淡打量一眼暖手炉,没接,也没答楚卿的话。

      楚卿看萧绛一直咳嗽的架势就知道他肯定没喝,喝了怎么可能还咳得这么厉害。她这老对头还是一如既往的多疑,真是麻烦!

      萧绛不接暖手炉,楚卿便直接塞了过去:“手都冻红了,还摆什么臭架子?”

      萧绛贵为王爷,如今又正得势,几乎从没人用这样的语气同他说话。按理来说,萧绛应该不悦,但却不由想到了一位故人。

      那人也总说他摆架子,还说他尤其爱逞能,有病不治、有委屈不说,仿佛这世上所有的苦他都活该受着。

      那时萧绛只是任凭她责骂,从不反驳。可现在想想,若他受尽世间的苦就能将逝去的人换回来,那他纵使舍了这一身病骨,又何妨呢?

      萧绛的心思不会写在脸上,但每次他有心事,右手都会下意识蜷起。马车已经启程,楚卿坐在萧绛的对面,刚好可以看见在衣袖半遮之下,萧绛骨节分明的手指再一次蜷在了一起。

      楚卿了解萧绛这个习惯,便想:不会吧?难道他因为一个暖手炉就感动了?早知道雪中送炭这么管用,她早给萧绛送他几车的暖手炉多好啊!那样他们以前也不至于见面就掐了。

      可楚卿再打量一眼,暖手炉放在萧绛的手上,她怎么丢过去,萧绛怎么摆着,完全没有要好好拿来暖手的意思。楚卿又觉得自己是想多了,便忍不住给自己挽回面子:“我以为来接我的人是你们祁王府的下人,所以才准备了暖手炉,你若是不想要,可以还我。”

      这话说的,仿佛下人值得楚卿关心,萧绛堂堂一位王爷,反倒不值得在意了。

      萧绛不由蹙眉:“多谢。”
      终于把暖手炉好好捧在了手里。

      皇城里的路四平八稳,马车几乎没有颠簸。车外不时传来孩子们打雪仗的嬉戏声,楚卿实在无聊想推开车窗看看窗外的风景,可一抬手,又想起萧绛的身体不好,只能把手收回来,继续一动不动地坐着。

      而萧绛端坐在楚卿的对面闭目养神,却总时不时睁眼打量楚卿一眼,仿佛楚卿的脸上有什么东西令人他格外在意。

      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楚卿不免自我怀疑,她脸上是粘了什么东西吗?不会是早上吃的芝麻元宵蹭到脸上了吧?

      她忙拿出帕子擦了一把,除了淡红色的口脂什么也没擦下来。

      恰好此时,萧绛又假作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她实在忍不住了:“王爷,我脸上有金子吗?”

      萧绛皱着眉头,目光直直落在楚卿的耳畔,虽是沉默,却能看出明显有话要说。

      狐裘下的右手再一次蜷起,萧绛顿了顿动作,终于准备开口。

      却不料,巷子口突然闯出一匹马,刚好和楚卿二人乘坐的马车撞在一起。

      随着一阵剧烈地颠簸,整个车体几乎一半离地。楚卿一时没坐稳整个人向前倒去,萧绛见状立刻伸手去拉她。二人就这样在颠簸的马车里撞了一圈,一同跌坐到对面的软座上。

      暖手炉咔哒摔落,煮过安神草药的热汤洒了满车。狭小的车厢里,瞬间盈满清淡的药草香。

      萧绛一手撑着车壁,宽大的狐裘将楚卿完完全全护起。楚卿回过神再抬头,刚好撞上萧绛深邃的眼眸。

      她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他。纤长的凤眼具有与生俱来的神秘感,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更让人看不真切,愈看不真切,愈令人想要一探究竟,哪怕长长久久地陷进去。

      楚卿一瞬出神,再回神,便见萧绛那只撑着车壁的手缓缓落下,一点点落在了她的耳畔。

      近在咫尺的距离、仿佛轻抚耳垂的动作,一切本该带着暧昧的气息,可萧绛的眼底没有温存,只有冰冷的怀疑。

      他终于冷声开口,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话。

      “这对耳坠,你从哪里得来的?”

      楚卿:???

      这个走向,合理吗?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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