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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

  •   褚彦青扫一眼皇帝身旁的吴瑞林,见他表情复杂,心想事情不简单。越是这样,她越要沉着。褚彦青稳步向皇帝走去,有条不紊地行礼问安。只是皇帝半天不让她起身,她只好忍着酸痛一直蹲着。

      “朕听说,你前两日换了两个太监?”皇帝语气不善。

      褚彦青的腿开始颤抖,自觉撑不了多久,皱着眉头说:“皇上可否允许臣妾起来回话?”

      皇帝视线下移到她腿上,忽然想起半个多月前见她时,腿上似乎有伤。瘪了下嘴,说:“平身吧。”

      褚彦青在心里把他祖宗上下骂了个遍,表面却是什么表情都没有,接着回他的话:“回皇上,三天前的夜里,那两个小太监在偏殿偷东西弄出了声响,被敏彤抓了个正着。第二天,臣妾看他们贼眉鼠眼的实在不入眼,便赶他们走了,后来又向内侍监讨了两个模样周正的。臣妾不知有何不妥,还请皇上指点。”

      皇帝盯着她,一个表情也不想放过。他莫名觉得,此刻的她倒有几分入宫前的倔强样儿了。于是打算吓一吓她,看她作何反应。

      “手不干净的太监,哪个宫里都有,没犯大错惩罚一下便是,你何至于赶人走?”皇帝剑眉压眼,冷着脸说道:“还是你从前就肤浅,看人只看皮相?”

      褚彦青顿时气结,自己好歹是整个后宫位份最高的,怎么连处置两个下人也要被过问?听到“肤浅”俩字,更是有点按不住火儿了,也不管他是否话里有话,没多想就开口:“是,臣妾确实肤浅,看人向来都是先看长相。皇上若是觉得臣妾这也有错,那您就罚吧,但您且容臣妾说两句。臣妾并未因相貌苛待谁或者抬举谁,也是十分看重人的品行德性的。他们若只是偷个宫里的寻常物件也就罢了,可他们偷的皆是臣妾从南城带来的不值钱东西,任谁瞧了都会觉得有蹊跷。他们不过是两个下人,偷这些应该不是他们自己的主意。臣妾虽然不知道他们背后的人是谁,但也大胆猜测了下那人的目的。臣妾想,应该是有人从哪里听到了一些关于臣妾的流言蜚语,于是想找所谓的“证据”,好坐实了那些传言,让臣妾身败名裂。皇上您说,这两个人臣妾还敢留吗?”

      皇帝和吴瑞林几次想打断她,可惜她在气头上,一番慷慨激昂的辩词合情合理很有逻辑,他们两个实在找不到气口插话。两人皆是心虚着听完的,谁也没想到这位胆小怕事的褚嫔娘娘,心里清楚着呢!

      皇帝惯会隐藏情绪,依然绷着一张脸,没露出马脚。倒是旁边的吴瑞林“做贼心虚”,觉得褚嫔的话句句是在说自己,眼下快要站不住了。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给皇上出这种主意去试探褚嫔的心意。更让人后怕的是,他明知褚嫔看脸,还专门让人安排一堆歪果裂枣给她,想必褚嫔用不了多久就知道这件事背后的人是谁了。要是她蓄意报复起来,那他吴瑞林怎会有好果子吃?

      皇帝的余光扫到身旁的人在哆嗦冒汗,心里暗骂他是个不中用的,面上却是随意的一挥手,让他先出去了。

      褚彦青看这主仆二人的表现有些怪异,却因为气在心头没有深想。

      等吴瑞林出去把门关上,皇帝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你先坐吧。”

      褚彦青顿感脚酸,毫不犹豫地在右侧找把椅子坐下,脸色有些难看。

      皇帝看看她又看向别处,含糊不清地说:“方才不清楚内情就说你肤浅,是我、是我思虑不周,你也不要往心里去。”

      褚彦青颇感荒唐,甚至想发笑。皇帝就是自大,永远不会向谁低头认错,而且还要反过来劝你大度一点。果然啊,手里握着无上权力的人,就是可以任性妄为,哪里会把别人的体面当回事。

      她实在语塞,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皇帝看她这样,自己也越来越别扭,竟有些恼羞成怒:“我说了我不知道内情,你这是什么态度?”

      褚彦青冷笑了下,但笑容很快消失,冷声道:“皇上,臣妾再怎么让您讨厌,也是您赐了官衔的褚嫔。如今看来,臣妾的过往,皇上一定是了解的,您要是因为这个看臣妾不顺眼,那臣妾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以后能避着就避着,少让皇上看见臣妾便是。”

      她这是让皇帝自己打自己的脸呢!说完这番话,褚彦青心里那叫一个痛快!她这大半个月,简直快要憋屈死了。

      皇帝愣住了,心里却在烧着火,发不出来压不下去的,实在没想到这小女子会变脸,要么像块没脾气的木头,要么是一点就炸的炮仗,直接炸人心窝子的那种。

      “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皇帝肃着脸问她。

      褚嫔的两只手死死地揪着裙子,似笑非笑地说:“您看,臣妾又惹您不快了。”

      皇帝猛地起身走向她,倾下身去将她圈住。指节分明的双手撑在椅子上,几乎要把椅子的把手握碎了。

      褚彦青能看到他抖动的睫毛,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一颗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儿。

      “褚彦青,你是故意的吧?”皇帝像是在低吼。

      褚彦青被他眉心的沟壑、额上的青筋吓到了,她第一次见到一个人盛怒的状态,而这个人还是一句话便能要人命的皇帝。迟来的后怕让她不敢呼吸,憋得自己满脸通红,头脑发懵,甚至眼前开始冒星星。

      皇帝目眦欲裂地盯着她,问道:“你怎么可以忘得一干二净?把我当陌生人一样!”

      话音未落,褚彦青两眼一闭,歪倒在了皇帝的胳膊上。

      皇帝的目光始终追着她的脸庞,胳膊感受到她的重量后,心里一空,慌忙双手扶住她,一边晃一边喊:“彦青!彦青!你怎么了?”见她不醒,立刻对着门喊:“来人!来人!快去传太医!”

      “皇上?”吴瑞林闻声推门而入,看到皇帝正在横抱起晕厥的褚嫔,不由瞪大了眼,忙对外面喊:“快快!快去传太医!”

      片刻后,三名太医赶到,皇帝这才松开褚彦青的手,手心里已经汗涔涔的了。他退后几步,给太医让出地方,视线却没离开过床上的人。

      正午的阳光透过花窗照进来,一地的影影绰绰。身穿金丝龙袍的他,周身泛着金光,心底确实一片灰暗。他怕极了,上一次这么害怕,是在十年前的一个寒夜。当晚,他被人在饭菜里下了迷药,后又被人扔下水。因为他吃的不多,在入水时有了意识。夜里漆黑一片,湖水冰凉,他又浑身使不上劲,连呼救都呼不出来,反倒呛了水。他不停地、无力地扑腾着,不知道挣扎了多久,忽然之间,依稀看见湖面不远处有闪烁的灯火,可是他连挣扎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眼前一黑,开始缓缓下坠。

      就在刚刚自己抱起柔软无力的她时,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夜晚,自己在冰冷的湖水中失去意识,一颗心不停地下坠。

      吴瑞林站在一旁,皇帝的神情他全看在眼里。他看着她出神的样子,他因为她辗转反侧的样子,还有他抱起她时的惊慌失措……这位心机深沉、深藏不露的主子爷,到了褚嫔面前就变成了一个丢盔弃甲的士兵,任凭对方要打要杀。吴瑞林心里不禁哀叹,自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这真正病的哪里是褚嫔,分明是主子爷呀!

      吴瑞林垂着头,战战兢兢地小声提醒:“皇上,该用午膳了。”

      皇帝只是动动唇:“出去跪着。”

      吴瑞林内疚得眼泪都要下来了,答完“是”后便退出去在门前跪着了。

      三位太医依次把过脉后,又在一块儿讨论了下。其中一位满头白发的太医叫张珂,资历最老,为太医院之首,他作为代表回禀皇帝:“皇上,褚嫔娘娘突然晕厥应该是受到惊吓后,呼吸不畅导致的,暂无大碍。只是微臣方才在把脉时发现,娘娘脉象不平,有气血瘀滞的症状,应该是近来忧思过甚,心情郁闷导致的。”

      “朕知道了。”皇帝眉头不展,若有所思,又问:“那她何时能醒来?”

      张珂胸有成竹地说:“微臣马上开道方子,一会儿让人熬成汤药喂下去,娘娘便能醒来。”

      皇帝闷闷地“嗯”了一声,边向床边走去边说:“你们都退下吧,熬好药再进来。”

      屋子里的其他人异口同声地答了“是”后,立刻退了出去,留皇帝一人坐在床边,一只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另一只去拨她额前的碎发。皇帝这才发现,她比进宫前瘦了不少。原本脸蛋儿丰润白嫩,现在却瘦得下巴都尖了。少了几分妩媚,也更加惹人怜爱。

      皇帝勾了下她的鼻尖,眼里的那些深沉、算计、威严通通不见,只剩下一片赤诚和温柔。

      “你总说我讨厌你,我看是你讨厌我,”皇帝的声音轻得不能再轻了,“你不记得我没关系,但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皇帝抚着她的脸颊,舍不得挪开,“你既然吃到了苦头,为什么不来求我?还是你宁愿受着煎熬,也不愿见我?”

      谁敢见你?软硬不吃,装神弄鬼,动不动就暴跳如雷……

      褚彦青几乎本能地在心里回应道。她刚醒来就听见皇帝发神经似的又是摸又是自言自语,很想睁开眼看看他现在到底是什么嘴脸。后又转念一想,这是装病的好时机,小不忍则乱大谋,于是默默祈求,皇帝快点把他的咸猪手拿开。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敏彤清脆的声音:“皇上,娘娘尚未用膳,张太医嘱小人来先给娘娘喂些糖水。”

      “进来。”皇帝终于舍得收回手,褚彦青如蒙大赦,呼吸都顺畅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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