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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正传之乳名禅意 ...

  •   硕骊在我这住了四天,就回去了。我陪夫人,还有岳母,去大兴善寺还愿;顺便,拜访净悟律师——净悟律师,与母亲有缘。
      “夫人,我有些事,想跟净悟律师说。”
      “好,我也要与母亲去大殿听禅。一会,我们一起用了素斋再走。”夫人挽着岳母,很是通情达理。
      “岳母,不能相陪,还望恕罪!”我作揖到。
      “大王言重了。大王有事,但去无妨。我有女儿相陪,倒也能好好叙叙相思之苦。”岳母和蔼的说到。
      “多谢夫人与岳母。下人不用跟着我,与你们一道去吧。”我与夫人一行分手,独自一人去了净悟律师的禅房。
      “吴王到访,贫僧失敬。”净悟律师双手合十。
      “擅自打搅,大师勿怪。”我也合十还礼。
      “吴王言重了!吴王有事请讲。”
      “大师怎知我有事要劳烦?”我盘坐蒲垫,一边理了理裙衫一边笑言。
      “吴王眉宇肃严,欲言又止,心事沉重。”
      “大师果然出尘,我介凡夫俗子,逃不过大师法眼。”我点了点头,“弟子似有心结,却又毫无头绪,想让大师点化。”
      “古人有云:‘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万事皆有根,万果皆有因。佛可度缘,不能度难——苦海中人,惟自度而能获救。吴王心结,亦需自问,解法自觅,非老衲可以相助。”出乎我的意料,净悟律师拒绝了我。
      “可是,弟子茫然无措,全无头绪,不知如何自解。大师境界高远,可否,为弟子指明如何悟道,才能自度?”我不愿罢休。
      “吴王所惑,吴王自己,不是已有引导!”净悟律师的话,玄虚了起来。
      “我自己?望大师再解!”我一头雾水。
      “吴王,你的乳名便是解。”净悟律师慈眉之下,是幽深的眼神。
      “乳名?”我有些诧异。
      “不错,莫非吴王忘记了?”净悟律师不露声色。
      “忘记?我怎么可能会忘——先慈所赐:毗楼博刹。”我愈发的迷惑。
      “吴王可知,毗楼博刹之内涵?”
      “毗楼博刹乃梵语,为西方广目天王之名。深奥之意,还望大师明言。”乳名的由来我知道,但是大师的意图我参不透。我记得小时候,每次母亲带我到大兴善寺来,我一看到广目天王就害怕——因为他总是瞪着一双眼睛,眼神锐利的像刀子,好像可以穿透我。母亲知道我害怕,所以每次都松开手,叫我一个人从天王面前走过去,告诉我,天王是好人,乖孩子不用害怕!而且,还给我用了广目天王的名字做乳名。在佛祖跟前,母亲捧着我的脸,告诉我,我八字“金”旺,命主西宿;天王手持紫金,西方守护——要我,像天王虔心护佛那样,忠心诚意的守护父皇,做个仁孝的儿子,忠诚的臣子。
      “天王,虽目丑而心善,观凡尘事,察世间人。广目者,洞察也;若要洞察众生,必要了然自己;若要了然自己,非要洞察众生。众生之像,己之倒像;像由心生,像即心也。”净悟大师娓娓道来。
      “可是,天王手持虬龙,护佛惩恶,怎为自度?天王己像,天王又如何自察?”我锲而不舍。
      “天王乃金翅大鹏所化,西方牛贺洲龙族领袖,然金翅大鹏亦喜食龙。龙多剧毒,大鹏明知而食,虽死不悔。世俗污浊,即为恶毒,天王囚之诲之,化污浊为干净,即为食毒——自解自化、甘入地狱即自度,功德无量。天王知恶,以恶绳之,恶而治恶,世间万恶,即为天王之恶。”净悟大师的话里有话,我似懂非懂。
      “人恶即己恶?”我追问到。
      “所以,人善亦己善!事事环环相扣,人人心心相映。”看的出来,净悟律师不想多言。
      “大师谶语,醍醐灌顶。”
      “吴王过誉。此非老衲之力,乃故夫人先见。”
      母亲?是啊,是母亲,给了我生命的娘,冥冥之中,还在指引着我——娘,你从来就没离开过我,是吗?——净悟大师所言,叫我,又想起了母亲。“大师说的是,弟子惭愧。先慈用心,未能细加体味。”
      “吴王是有慧根之人,偶有迷茫,亦不会过于彷徨。”净悟律师合十笑谈。
      “多谢大师!先慈忌日,多有劳大师。弟子告辞。”虽然没有得到我想要得到的,但是我得到了未曾想到的——只是,我的困惑,到底是为何?
      ……
      我满腹狐疑,与夫人和岳母用了素斋,一边吃还在一边思量。夫人觉察出我有心事,也未曾多问,她们母女自故欢娱,却显得我有些多余。
      用完午膳,送岳母回了府邸,夫人意犹未尽,便拉了我去西市闲逛。西市内,店铺云集,琳琅满目,车水马龙,热闹至极。各国各地的商人,操着四面八方的口音,打着吆喝,我这不问俗物之人忍不住左顾右盼,只显得好奇而又落伍。
      “小时候,我最喜欢跟我哥哥逛西市,比东市热闹,也好玩多了。”夫人跟我指手画脚,口若悬河。
      “东市跟西市,还有不同?”我从小锦衣玉食,对这些市面上的门道,不怎么了解。
      “当然啦。东市的物件多是奢华之器,精美自是不必多说,但是那些商贾却最是市侩。”夫人说的,好像是受过什么委屈似的。
      “市侩?为什么?”我越来越有兴致。
      “因为东间里坊住的好多都是王公贵戚,买起东西来出手阔绰,在东市你若要张口还价,那些商家多半阴阳怪气,看人眼低。”夫人相当的忿忿。
      “都是商人,西市又能好到哪里去!”我觉得不可思议。
      “才不是呢。西市多是些平常大众的物件,耐用实在。寻常百姓家过日子,自然要精打细算。在这里,可以讨价还价,能筛到好东西。不过这不是最好玩的。”看起来,是我不知民间疾苦了。
      “最好玩的是什么?”
      “西市有胡商,而且好吃的比东市多!西门口的桂花蜜酿,可好吃了,又香又甜;还有春饼,现在正是吃春饼的时候。”一说到好吃的,夫人便很开心,手舞足蹈的。
      “我就知道,你惦记是有原因的。”我乐呵呵的捏了捏她漂亮挺拔的鼻子,“你也是王公家的娘子,怎么会知道这些寻常人家的生活所需?”
      “嗯……哥哥的零用少,我缠着他偷偷带我出来玩,给我买好吃的跟好玩的,也只能捡便宜实惠的!”夫人倒是很大方,向我全盘脱出她的糗事。“走,我们去吃桂花蜜酿,完了再去逛逛波斯邸。”
      “好!真有这么好吃的东西?我可要尝尝。”我被夫人拽着,径直朝西北口疾步而去——夫人等不及了!
      我们两人钻进这家地铺,原是家食店——店家每见客人进门,都笑容可掬的拉着长声招呼,“有客进门,财源滚滚嘞——二位,要吃点什么?”
      “两碗桂花蜜酿,一盘春饼。”不容我反应,夫人早早的定下了菜单。
      “好嘞,蜜酿两碗,春饼一盘——”店家招呼了一声,“您二位稍等,现做现卖,顷刻便来。”
      “好,你去忙。”我点了点头,打量着这间不大的铺子,楼上楼下,我想着也不过一时半会,就不上去了,便与夫人在楼下寻了个东边靠窗的地方,坐了下来。夫人坐定,像孩子一般对我直乐;我摆弄着木箸,报以甜蜜的微笑。
      “哎哎……我跟你说,你知道嘛,海陵王妃‘进宫’了。”等的时候,我前面一个穿着灰袍、带着幞头的男子低声说道。他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的神情,不过声音听得出他带着猎奇的心理。
      “这有什么奇怪的?早两年前的事情了。”灰袍男子对面,身穿青袍的男子挤眉弄眼,很有些猥琐。“海陵王妃貌美,满城皆知啊!”
      “你知道什么!我有个从侄女在宫里尚食局里,听说,海陵王妃是跟皇上那个了,他们可是……”
      “啪……”声音大而突然——我把木箸一下拍到了木案上,夫人被我突如其来的脾气吓的变了脸色,也打断了那两个碎嘴男人的聒噪——虽然才两三句,我已经听不下去了,市井嘈杂我知道,却没想到宫闱之事竟是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议论的内容还是我的父皇跟姨娘。“店家,这里怎么这么吵?”
      “三郎,你怎么……别这么大声!别人都看着呢。”夫人拽了拽我的手。
      “客人,有什么吩咐,切莫动气。”店家赶忙招呼我,对我陪着笑脸。
      “这是什么地方!乱七八糟的,说话没个正经,还这么吵闹,怎么叫人进食!”我的皇子脾气上来了,对店家发作了起来。
      “三郎,这是西市,不比家里。”夫人小声的劝着我。
      “这位客人,一看便是贵郎君。酒肆胡言,都是些鸡零狗碎之事,贵郎君要是听着污耳,我给你到楼上找间清净的雅间便是,何必与一般俗人见识?”店家显然很会察言观色,大约是看出了我有些来历,连忙息事宁人道。
      “三郎,我们上去吧……早知道你不高兴,就不来了。”夫人劝着我,有些委屈。
      我狠狠的瞪了前面那两个男子一眼,从喉咙的深处阴冷的“哼”了一声,便拂袖上楼,夫人跟在我身后,店家在一旁赔笑。
      在楼上坐定,我暗自生着闷气,店家端上了佳肴,我也不甚关心。
      “三郎,你是不高兴听到别人议论陛下的私事,是吗?”夫人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看着夫人,没有回答——我是不喜欢别人议论父亲,但我更不喜欢别人乱嚼父亲跟姨娘的舌根,不管这事,是不是真的!
      “宫闱秘闻,在旁观者看来是趣,在当局者看来则是气。我不拉你,你方才怕是要整治那两个人?”夫人试探我。
      “整治?那还不至于,不过是些口舌之事。”夫人这样说,我确是愕然了——我虽然动怒,不过还并未想过要整治。
      “那就好!我原本以为你不会放过他们呢!这些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大到可以谤君,小到可以化了。你要是较真,这两个人可是要吃苦头的,只怕家里人也难免要受牵连。人生在世,还是得饶且饶的好!”夫人对我的“宽大”,似乎大加赞赏。
      “你倒向他人发了善心?”我释然一笑,向夫人打趣道。
      “不是我发善心,是你发了善心。背后议论他人之事,莫说君王,就是平民,终究也是不好。但是以恶惩恶,就能得善?我看不尽然。原本心无恶念,只因一时口快,便遭飞来横祸,只怕到时的议论会更加难听。”夫人自顾自言,全然没有发觉她的话,在不经意间,为我点通大师的谶语:我若宽以待人,人便宽以待我;我若宽之视事,事便宽之于我。一切,皆在我。
      “三郎,想什么这么出神?”夫人,见我在发呆。
      “没什么,就是想明白今天净悟律师的话了。”我,轻松了不少。
      “嗯,那就好,快吃,要凉了。你再不吃,我可都吃了。”
      “好,撑死你。”
      “讨厌!”
      ……
      桂花蜜酿,红枣、百合、莲子、红豆、饴糖、糯米、藕粉调成的羹,配上上年新酿的桂花甜酱,临上桌的时候再淋上一勺槐蜜,撒上些许芝麻,确实香甜可口,好吃的紧;春盘,插着绫帛彩花,葱、蒜、韭、蓼、芥等辛嫩之菜整齐罗列,与春饼杂合同食,虽有些辛辣,调和香甜的蜜酿,再配上好的兴致,那滋味,美不胜收……美食,也是心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正传之乳名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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