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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祭文 ...

  •   连下几日雨的山上突然放了晴,清晨的金华寺被薄薄的雾气遮掩,凉凉的空气有些湿润.

      蝉衣不急不缓的穿好外袍,袖口纹着牡丹花的金色丝线精致又漂亮,他戴好斗笠,长长的白纱一如既往的遮住视线.

      再呆几日便下山吧,师傅很早就给他留了不少银子,安排完净安寺的师弟们还剩下很多,到时候去江南,去边疆,都比顶着这张脸留在这个不安全的地方好.

      自从师父圆寂以后,师兄弟也都各寻去处,他一个人在净安寺呆了半年,每日懵懵懂懂的过.

      从记事起蝉衣身边有有云楠师父,有静楠师兄.

      直到静缘师父把自己带走,还让自己不要轻易露脸,他才觉得奇怪.

      后来他慢慢长大,静缘师父也瞒不了他,只好把真相告诉他.

      所谓真相,又有什么真相,不过是上一辈人的恩怨情仇罢了.

      年过半百的静缘方丈当时站在佛像前满眼斑驳“我把关于你的告诉你,你自己决定.”

      蝉衣后来怎么回答,他说“我是蝉衣,不是太子.”

      然后年岁苍老人称冷漠的静缘方丈对着满怀慈悲的佛像落了泪.

      都说众生渺渺,我佛慈悲.可谁能真正做到慈悲.

      静缘方丈不能,云楠方丈不能,说不定就连高高在上的佛祖都不能.

      少年的记忆除了尤其深刻的时候其余时间都是模糊不清的.

      其实静楠说自己冷漠也是有原因的,可能他生性便是如此.

      知道身世没有惊讶,看着师父在自己面前落泪没有慌张,就好像生来便是如此.

      不会因为师父圆寂而难过,不会因为师兄弟告别而难过,也不会因为一个人而难过.

      推开云安居的门,吱呀的木门发出沉重低缓的声音.

      主殿外站着一个灰衣道袍的男子,男子察觉到蝉衣的存在转头看过来的时候和善的脸上有些惊讶.

      “蝉衣师弟?”

      “别来无恙,时沐师兄.”

      时沐有些欣喜的走近蝉衣“真的是你,上次见面都是一年前了,你起这么早是要去哪?”

      “我打算下山一趟,不到半月宫里就要来人了,在我走之前帮云楠师父置办点东西,也省的我心生挂念.”

      时沐盯着白纱后看不清楚的脸轻叹了一声却又笑了“蝉衣,其实你留不下来的,天下多大你的心就有多大,金华寺留不住你.”

      天下有多大蝉衣并不知道,每个人背负的使命和身份也都不一样,人的一辈子渺小又绵长.

      蝉衣至今能做的做到的也不过是走马观花似的看了一遭.

      蝉衣摇摇头“师兄倒是一如往日,我不在的时候劳烦师兄照顾云楠师傅了.”

      时沐笑了笑“我本就是你们的大师兄,照顾你们和师父都是应该的,你还记不记得你和静楠小的时候我还给你们洗过衣服呢,可惜后来你和静缘师傅走了,静楠还伤心了好长时间...”

      “哎时沐师兄!”不远处传来欣喜的声音,蝉衣和时沐同时扭头看到一张笑起来像只狐狸似的脸.
      时沐向来温和的表情有些无奈“祭文?你昨天是不是又喝酒去了?”

      祭文一蹦一跳的跑过来,一伸胳膊搂住了时沐,他微挑的桃花眼笑的眯起来“呀,师兄总是误会我,昨天师傅吩咐我下山买东西去了.”

      说完他又转头看了蝉衣半晌才开口道“你是...蝉衣师兄?”

      如此明显的衣着在云楠老头的嘴里念叨了不止一次,祭文听得耳朵都要生茧子了.

      “师兄就别叫了,我也不当和尚了.不过,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祭文笑的忽然神秘“因为以前,我都在金玉台,师兄怎能见过我呢?”

      蝉衣纵使再不知风月之事,也是知道金玉台的.

      自几十年前金玉台就存在了,最初只是给皇帝官员做宴寻欢的地方,后来前帝上位就改了规矩,凡是有银两就可进入,但所有伶妓都只卖艺不卖身,虽说的清白,但其中之事谁都说不清楚.

      他心想云楠师父是越发不注重细节了,金华寺规矩不严也就罢了,本来就没几个弟子,如今要收弟子,倒像是来金华寺寻欢作乐似的.

      蝉衣摇了摇头“既已入了金华寺,就做好自己该做之事吧.”

      祭文何许人也,四岁就喜欢看美人,家里的婢女都是沉鱼落雁,各有千秋,别说挡着块白纱,就是挡着黑布,他都能看出来这位蝉衣师兄姿色不凡.

      他走近蝉衣一步盯着白纱里的脸想要看得更清楚些,蝉衣漠然的眸子范上一股冷意“你在看什么?”

      有些发冷的声音让祭文越发好奇,他忽的想掀起白纱把这张脸看个清清楚楚.

      修长的手刚伸出来,蝉衣就退了一步“你想干什么?”

      时沐看着蝉衣后退的动作心下了然,一只手拽着祭文的胳膊“你酒还没醒?”

      祭文心里绕了个十八弯,原来这美人儿还成了海底月可触不可及了,他心里唏嘘面上却是一贯的笑“与酒无关啊,是我冒犯蝉衣师兄了,实属抱歉,祭文给师兄赔罪,望师兄海涵!”

      时沐偏头笑了笑“祭文年纪小又刚来没多久,玩性虽大了些,却是分得清是非的,蝉衣别多想.”
      蝉衣冷然的盯着面纱外笑的狐狸似的脸,明显没有什么歉意.他想着云楠师父怎么把这种登徒子收进金华寺了,又懒得再细想,只留给两人一个背影.

      “我先下山了,回来再找师兄”

      时沐盯着白色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看向祭文“你最近越发不老实了!”

      祭文有些无奈“我又如何了师兄,我刚刚不过是好奇蝉衣师兄长什么样子罢了...”

      谁知道一张脸保护的和花一样.

      时沐摇摇头“蝉衣不是你以往见过的那些清楼伶妓,你若是真想在金华寺躲得好好的就听话一些,哪天被人抓回去了就别想有人救你!”

      祭文突然嗤笑了一声,潋滟的光在眸子里狡猾的闪了闪“对了,师兄,说起来我刚刚找你是有事情的.”

      “什么事?”

      “宫里来人传话了,云楠老头让我叫你过去.”

      时沐温和的表情终于垮了下来,他急忙转身走嘴里却忍不住的责怪“平常事情你玩闹也就罢了,这么重要的事怎么现在才说!”

      祭文没有理会他的唠叨,只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我今天下山!”

      时沐顿了顿连转头都没有就立马走了.

      祭文看着匆忙离开的背影又是一声冷笑“宫里头那疯婆子来的可真勤...”

      ......

      “静楠!清殊!你俩快开门啊!”

      静楠被敲门的声音吵醒的时候天已大亮,他有些烦闷的披了件外衣就推开门往外走去.”

      他面带烦躁的一把拉开门“怎么了?...沉木?...你叫唤什么呢?”

      敲门的是个面容稚嫩俊俏的小和尚,脸上布满焦急“静楠,宫里来人传话了!”

      静楠把外袍系好,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走.”

      沉木有些惊慌的跟上,嘴里还在念叨个不停“宫里这次怎么来传话了,以往都是直接送信来,难道...”

      静楠冷冷的打断他的话“闭嘴!师父和师兄呢?”

      “时沐师兄祭文去叫了,师父已经在正殿等着了...”

      “一会儿别乱说话,宫里不会为难金华寺的.”

      沉木连忙点头,两人到了金华寺正殿,就见云楠右侧站了六人.

      正殿中央弥勒菩萨佛像笑的慈祥,香案上新插的香飘出一丝一缕的烟气,蒲团上跪着一位头戴红帽,身穿灰蓝色官宦服,背上还松松披了件乌金刺绣斗篷的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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