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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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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天呐我的天呐!喔喔喔!”
程优哀声连连,恨不得使出奥运冠军的速度冲刺一百米,总算忍到星辉石公司的卫生间内。此时坐在马桶上的他,胸口跟后背的虚汗是有增无减。
“果然中午吃麻辣火锅是个错误。。。我的妈呀。。。”
未来得及喘口匀气,第二波绞痛攻击再度来袭,五分钟过后世界终于回归宁静。程优有气无力的垂着头,他左手扶住厕所墙壁,右手伸向壁挂的厕纸,反复拉扯两三次也没能将纸拽出来,没办法他只得强打精神转头,用双眼瞄准纸巾出口处定睛一看,然而却备受打击,厕所没有纸了!
他几近呆滞的盯住厕纸器,顿觉自己的大脑正在经历一场9级飓风,所到之处片甲不留的那种。双手翻来覆去的伸进去摸索,最后把厕纸器的盖子拆掉掏出个空荡荡的纸芯来,程优心知单靠自己的力量是无法解决如此尴尬的局面了,咬咬牙把心一横,张口问道
“那个。。。请问外边有人吗?。。。我没有厕纸了,请问有好心人递给我一些吗?谢谢。。。”
好在是被困在厕所隔间里,无论何等窘迫别人也不会知道他是谁,如此想来,程优心里安慰不少。
恰在此时,只见从门下边的空隙中伸进来一沓卷纸,程优跟见到救命良药似的,双手飞快接过的同时,不忘感谢门外搭救自己的好汉。然而没多久,他听到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说
“程优,拖了这么久,你为什么不去找呢?”
程优本打算立刻冲出去,奈何自身情况不允许他马上动身,只得错愕万分的瞪大双眼,竖起耳朵仔细辨认,门外的人见他不回复自己,又问道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你说给你两年时间,可怎么不见你来找我呢?”
“是他!一定是!”
程优回过味来以最快速度解决掉后续问题,来不及扣好腰带便推门而出,可门外的人已经走了。
追,是他此时此刻心中唯一的想法。只因事情十万火急,顾不得仪态用力的推开厕所门快步走出。走廊两端分别通往不同的电梯门廊,一时间无法判断那人离开的路线。
程优有意向东边的出口跑去,可没跑两步又折回去向西,最终止步于卫生间不足两米的位置。他双手叉腰狠狠的咬紧后槽牙,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泄气的回身准备离开。一抬眼,他双眼再度放光,似乎找到什么新希望一般。
在卫生间门口站有一位年轻男孩,大约十八九岁,个头比程优高那么一点不多。帽檐压的很低瞅不清眉眼。程优边系腰带边走向他,开口询问说
“小朋友!”
可男孩没有理会他的意思,继续低头滑手机。程优靠近他些,又说
“小朋友?嘿!小老弟?”
男孩缓缓抬头,略带惊讶的指指自己。
“嗯,是你。请问你刚刚一直站在门口吗?站多久了?见到一个男的走出来没?穿什么衣服?他朝什么方向走的?这边,还是那边?”
男孩或许被他一连串的问题搞的有些懵,躲在帽檐下的双眼不住的打量程优。最先吸引他的是程优衣品,非常有冲击力,短款羊绒夹克衫配宽腿牛仔裤,高帮运动鞋,浑身上下唯一能看得下去的恐怕只有程优的那张脸了,一双桃花眼尚算不错。
“6分钟,没人出来”
男孩不愿多言,说完抬脚要走。程优冷笑一声,颇为傲慢的扯住他衣袖的一角,戏谑的说
“哎哎哎~我说,你瞥给我那拽酷的眼神也就算了,说话没礼貌暂且也可以不谈,但你跟我说没人!怎么可能没见里边出来一活人呢?骗我呢!走的那人让你别告诉我的是吧?嗯?!”
程优有个特点,他那双桃花眼若是眼含笑意自然甚为撩人。如若他要是像现在这般严肃认真,再加上点急不可耐,笑目如蜜的双眼就会变得锐光逼人,颇不友善。
男孩认为他大有挑衅自己的意思,挺直胸膛收回移动电话,下颚微微上扬,双眼看向程优身后处
“要说人,倒是有。问题是,看你怎么算”
“什么意思?”
“看你算不算人呗?”
“啊?”
“我说没有呢,意思是,你不算在‘人’的范围内,但你非要让我说有吧,就你”
程优把他的话在脑子里过滤两边才听明白,他变相的骂自己不说,还挤兑自己质疑他之前的回答,更加生气了
“你人不大说话可够狠的,日后走上社会有你罪受。。。哎,喂!”
男孩应该是不准备继续和程优浪费时间,无论他在身后如何叫喊,头也不回的直径离开。程优是人没抓住不说,原以为询问路人找找线索,启料再次碰壁,真是活活的腹背受敌。要不是这家公司走廊的墙壁太干净,说什么要踹上两脚解解气!
程优是一名插画师,从刚毕业的穷学生到总算有个工作室,尝过人间百态辛酸艰难,可飞黄腾达总是迟迟不肯到来。有钱时挥金如土,没钱时闻风攥土是他对自己个人经济的总结,甚为精辟。这次经好友牵线,他来星辉石的主要任务便是为艺人出插画宣传稿件。
“季总,响经纪来了”
刘秘书敲门进入季离的办公室向他汇报,季离忙的没空抬头,说话的功夫都没有,点头示意让他进来。
“季总!季总!”
“停停停!尽长安来了吗?”
“在外边呢,呵呵,独立策划项目何等重要啊,我肯定要让他来的”
“行,去会议室等吧”
“不是,季总,前几天尽长安的旧闻又被翻出来,网上。。。”
季离终于停下手中的笔,用他那早已皱出川字纹的眉眼盯住响一亮瞧了半天,响一亮只得嘴巴紧闭的轻声退出办公室。
这位名叫季离的人,是星辉石星辉石文化艺术发展有限公司的经纪总监,他手中有位刚火的艺人,名叫尽长安,响一亮是他的执行经纪人。
最近公司为尽长安制定好2019年全新企划案,其中有一项是以商业插画的形式为他推出周边设计。今天是公司与插画师签约的日子,尽长安本人能够参加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而刚刚响一亮口中的“传闻”一事,之所以季离会不高兴,主要原因是尽长安出道的旧闻随着他名声渐起再度被翻出来,宣传部那边已经连续两日加班为他排解问题新闻,糟心的事自然是能不提还是不说为好。
程优经由前台接待他的秘书引导来到会议室,响一亮坐在距离门口最近位置,见他进来立刻热情寒暄
“程老师,久仰久仰!来来来,快坐,您先坐”
响一亮正准备为程优拉开身边的座椅,手未碰到座椅背,只见有个身影抢先一步过来为他挪动座椅。程优转身与身后的人道谢,就在四目交接瞬间他错愕万分,惊慌过后席卷而来的只有无助跟不知所措。
尽长安正是刚才厕所门口的年轻男孩,早在程优进门时就认出他。程优平时不关心娱乐圈的事情,从小到大仅有一个偶像——女演员宋静。除她之外认识的少之又少,更别提新生代艺人了。
程优稍将自己的头侧过去些,实在没脸和尽长安有任何眼神接触,更不敢回忆之前自己的死样子,万万没想到电视剧中的狗血情节竟然在自己的生活中上演。尽长安则淡然许多,唯独偷瞄一眼程优的腰带。
“程老师,这位是尽长安”
响一亮正式介绍二人认识,尽长安礼貌恭敬的伸出自己的右手,程优干巴巴的吞咽下喉咙和他点头示意,随即相互握手
“您好,我是尽长安”
“您好。。。我是程优。。。”
“老师您坐!我们季总马上到,很快。给您先过目我们的企划案,给您”
程优坐下后接过响一亮递来的文件夹开始翻阅,同时偷偷瞄向坐在自己斜前方的尽长安,悄悄端详了他的样貌,未觉惊艳是尽长安给程优的初始印象。气质是中规中矩,不过是年轻人都会有的那些个朝气,青春之类的,再无其他。
不等程优再多思考什么,季离随同自己的秘书来到会议室,大家又是一顿亲切寒暄,几番过后可算进入主题。
“程老师,您手里拿的是我们星辉石为尽。。。”
季离才开个头,尽长安的名字还没有说全,门外进来另一名女秘书,贴近季离的耳朵窃窃私语几句。沉默半晌,他重新开口说
“程老师,我司非常感谢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同我们会面。不巧的是,我今天实在是有个重要的临时会议,现在必须离开”
“季总。。。”
响一亮觉出季离的口风不对,他再明白不过,季离说话的意思显然是企划案不能签约,然而季离没有理会响一亮,继续说
“程老师,我非常抱歉,事发突然,我们改日再约”
程优不是没经历过签约前一刻甲方反悔的事,他固然心生沮丧,毕竟到手的钱飞了谁能好受。不过让他更为惊讶的是尽长安态度,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冷静的坐在椅子上。响一亮心有不甘的追着季离一同离开,会议室里仅剩尽长安,程优二人。
尽长安整理好个人物品,在经过他面前时稍作停留,转头垂眼朝程优点头示意。搞得程优心里不是很舒坦,些许的歉意涌上来,不管最后两个人能否够合作成功,程优觉得自己应该为之前的态度向他道歉
“那个。。。”
“不用”
程优只有两个字出口,尽长安便打断他的话,且从回答来说,他已经猜出程优要说什么来
“兄弟,你弄的我。。。更不好意思了。。。”
“下次记得,再急也系好腰带再出厕所。万一是女同事在门口,不太好”
“啊。。。我是因为。。。唉。。。”
不知是尽长安的话太过直白,还是被戳中囧事,程优臊的跟没穿外衣走大街上一样,羞的无处躲藏。
“当当当——”
二人同时闻声望去,会议室玻璃窗外站着一个同尽长安年岁相仿的人。程优瞧他的穿衣打扮,多半是个艺人没跑儿,不然谁会大白天披一件全是铆钉的机车夹克,内搭五彩亮片体恤衫出门。
“来签你的宣传合同啊?”
说话的功夫,窗外的人已经推门而入,而且他说话的口气可真是太不怎么样了。用程优的话来定义,他是满嘴核战争威胁。尽长安最不愿碰见的人就是他,曹天亿。
曹天亿针对尽长安的事情全公司上下皆知,他为人心高气傲,十几岁做练习生的时候永远是公司第一名。无论演技,唱歌,跳舞,无人能及,更加重了他骄傲的资本,何况天生的英俊脸蛋为他平添太多优势。
尽长安丝毫没受他挑拨,提上背包半个眼神都不分给他,镇定自若的准备离开。曹天亿却用身体挡住他的去路,嘴角飘出一抹嘲讽的笑容,鼻尖近乎要撞到尽长安脸上去
“你的方案我倒是很感兴趣,而且论流量我比你多,让给我吧。我要了,而且十拿九稳”
“哎兄弟,哎哎”
程优最看不上他这种人的嘴脸,明明尽长安给他面子不与以计较,甘愿忍气吞声,息事宁人的做出退让。谁知曹天亿得寸进尺,不依不饶,像是得了什么天大的理,如此趾高气昂,跋扈的令人发指。
“有话好好说,他有拍摄赶时间”
曹天亿嘴角叼住一节墨镜腿儿,压制住自己对程优劝架行为的不满。他用及其轻蔑的眼神瞥过程优,轻声笑后再次问尽长安
“你朋友啊?”
“不熟”
尽长安的话,犹如一记耳光打在程优脸上,猝不及防。程优扭头在曹天亿瞧不见的角度,朝他呲牙警告,暗示他注意自己的用词。
在程优心中,自己在帮他解围,即便两个人真的不熟,是不是礼貌上应该相互帮衬一把?他轻描淡写的一带而过不说,程优完全成为多管闲事的路人甲。
“不熟?”
曹天亿再次打量起程优,啧啧嘴说
“八成是给你介绍那个画画的吧?就他?算了。。。小爷我不用废人,留给你吧”
“喂!你谁啊?说话怎么跟没长牙似的呢?嘴里漏风挺严重的不去瞧瞧病吗?顺便查查脑子,是不是你前天吃糖炒栗子把它崩着了?”
程优嘴皮子溜的很,从他上高中开始,无论是辩论比赛或是日常斗嘴,自认天下无敌。吵架他是认真的,不输也是真的。况且像曹天亿那样的人,一派狗仗人的势欺负别人要么老实,要么心善不愿争辩。
曹天亿属于火爆脾气的人,沾火立着。程优张嘴就来的讽刺他自然忍不了,抬手上来要打人,尽长安手掌在抵曹天亿胸前,声音低沉的说
“你不想出镜了?他不怕有伤,你呢?”
“我告诉你,你小子走红运,等我拿到企划案第一个踢走你!”
说罢,曹天亿戴上墨镜甩门而出,因太过用力门关合的瞬间再度弹开,大敞四开。尽长安回头看向程优,问道
“你要在公司打架啊?”
“他要是真动手,那我不会放过他的”
“这是公司,你们打起来怎么收场?”
“所以我赌他吓唬我,哈哈!你明显让他了,还胡搅蛮缠,又不欠他的。。。”
“随你吧”
“倒是你,我帮你说话,你跟他说和我不熟?”
“今天,我们第一次见,啊不是,第二次,的确不熟”
程优气得双耳能跑出来两趟蒸汽火车,边跑边拉汽笛的,他手掌重重的拍在脑门上
“你别告诉我,你觉得我多管闲事。。。”
“有点吧,但那是你的事,跟我没什么关系”
“亏我预备着你道歉,现在我一点不觉得抱歉!”
“哦,可以”
尽长安说完出了门,他不想和程优争辩。16岁出道到现在,他过早的看尽人情冷暖,世故圆滑,唯利是图。那些他自认为用心对待就会拥有真心回报的时候,那些他眼见笑脸相迎却遭暗算的时候,那些他无法反抗任人宰割换取利益的时候。他不是封闭自己封闭内心,尽长安要做的只是不想过多的挣扎,狡辩,参与。由此一来,圈内不少人给他的定义是挑剔,冷漠。
促成程优拿到星辉石合作单的人,是他的好友罗盼。程优工作室一半的资金来自他,二人是高中时期的挚友,合伙创业更是得心应手。
罗盼也是画家出身,只不过近两年迫于生计,把更多的精力倾向于策展方面。他来星辉石接程优一同吃晚饭,实则打听他今天合作是否顺利。
谁知程优吐槽不断,先是尽长安的外貌,后是他如何折掉自己面子,抱怨好一会儿总算说到重点
“说改日再联系”
“没谈、谈成?!没签吗?!是没签?!”
“没成正好,你等会跟你朋友说说,我不想干了”
“哎呦喂!程老师?现在还学会起范儿是吗?干嘛啊您?”
“不是,那尽长安,啧啧啧,不是个好应付的人,没见过这么不领情的!回头合作有点什么摩擦,非打得鸡飞狗跳的,尽早拉倒吧”
罗盼放下手中的筷子,喝上一口热水,貌似在酝酿一场大型劝说
“优儿,不说别的,明年工作室的房租你总要掂量出来吧?再说,你需要钱继续治疗”
“知道知道,快吃你饭吧。跟个老妈子似的,年年岁岁必须提这事”
“事情拖的太久了,最你总因为它躲躲闪闪的不敢接触别人。它又不是什么大病,抓紧治完你好重新开始生活,准备一辈子打光棍不成?我遇见好姑娘都不敢给你介绍对象”
“挺好,我没那个心情”
“那你爸妈呢?”
听罗盼提及自己的父母,程优不禁回想起小时候的自己。那是一段非常真切的回忆,由于记忆中的颜色过于鲜亮,鲜亮到失真。
在他的记忆中,父母格外疼爱他,总是给他买很多的玩具,小男孩喜欢的刀枪棍棒样样不落,哪里有了新开的饭馆也会第一时间带他去吃,每个休息日他定在父母的陪伴下去趟游乐场,小到滑梯大到滑鼠卡丁车统统玩个遍。
美好的日子完结在他上高二那年,2008年奥运会前一个月,他父母执意前往俄罗斯,原因他不知,父母没有留下一句话便走了,至此杳无音信。
“罗盼,我。。。”
程优欲言又止,最终决定放弃跟罗盼诉说今天在厕所里听到的声音,来自那个再熟悉不过的人,那个多次为他提供父母消息的人。看着罗盼投来疑问的目光,程优找个借口糊弄过去
“我今天觉得那家火锅不行,不推荐你去”
“你怕辣肠胃受不住跑肚拉稀,怪人家店家不行。成,不去!”
尽长安每年都会按照约定的日期,前往北京东坝郊野公园的东南门等待一个人。三年说长还短,那人再没出现过,可他依旧遵守承诺。
“哥,有人提前来过”
野子提醒尽长安,两人朝自己前方三米左右的地方望去,休息椅上摆放一束和尽长安手中花束相似的花,两个全是绿色的小雏菊配白色的满天星。
“扔了”
尽长安看向花束的眼神并不愉快,甚至可以称得上厌恶,如果他的话语有温度,那花束此时一定满身冰霜。
野子跑过去拿起花束丢进旁边的垃圾桶内,尽长安让他先回车里等,自己想在长椅旁多站一会儿。野子知道他的心情不好受,没多说什么回到车上静静的等待他。
还未等尽长安从悲伤的情绪中走出来,自己的手机响了。他低头查看,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的是
【任】
每每见到这个字,尽长安总是不胜其烦,莫名的愤怒悄然而至。如果能够重新选择,他断不会与对方有任何瓜葛,哪怕一时一刻,都要从此人的身边逃离,挣脱。
罗盼开车送程优回家,因为他工作室附近拆迁封路,程优只能在马路另一侧的公园门口下车。
十一月底的北京寒风阵阵,程优很怕冷,站在大街上不到两分钟的功夫早已嘚瑟乱颤,他用力缩回脖子,好让围巾的温度包裹自己的脸颊,朝不远处红路灯的位置急步走去。
“大冬天冷的约会不在室内?可惜手里边的花,待会准冻坏了”
程优路过公园门口时注意到远处有个男人站在那里,手中握有一束绿色的小雏菊。依照身影判断,他感觉那人垂头丧气,颇为失落,不禁摇摇头继续加快脚步回家。
尽长安侧头望向远处快速移动的身影,再回过头来放下花束在长椅上,说
“明年,我再来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