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成泥情如梦(上)》多情追惜

38、第三十六章

　　皇城。高高的皇城隔开了两个世界，一边是炊烟四起的烟火人间，而另一边则是漫天飞舞的漠漠黄沙，站在皇城之上便似乎临界于两个世界的边缘。司马长风与欧阳飞鹰就这样对峙着，苍凉而悲壮。
　　“看招吧！”龙魂刀出鞘，司马长风打算先发制人。欧阳飞鹰也不惊慌，摆好架势。只见长风握刀直冲欧阳飞鹰过来，攻势凌厉，正当长风攻到飞鹰面前时，欧阳飞鹰一掌打出，直扑长风要害。司马长风立马一个翻身，躲过一掌，又转过姿势，提刀上前。欧阳飞鹰也再运内力，双掌来接。只见那刀光闪闪，只听那掌风习习，卷起黄沙无数，天地因之变色。
　　“不要啊。”明日终于赶来，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无能为力，他手撑着城墙，两眼却时刻盯着打斗的双方。
　　长风见不能取胜，便弃了刀鞘，双手握刀，将全身之力均灌注于刀上，欧阳飞鹰两脚前后开立，双手接招，眼看着两人要斗个你死我活，明日强运内力，打出金线，隔开二人。长风只道是明日偷袭，忙用龙魂刀挡开金线。殊不知，明日只为了分开二人，金线也只是打在两人中间，反而长风这一挡，内力一分，被欧阳飞鹰的内力震得跌退了好几步。而明日本来就虚弱，使出金线已经用了很大的力气，被长风这么一挡，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明日！”欧阳飞鹰见明日跌倒，急着跑过来搀扶。
　　长风见欧阳飞鹰一心扑在明日身上，显然没有防备，又运内力，一刀挥来。
　　“小心！”明日眼见父亲不能避开，再次打出金线，天机金线将长风的龙魂刀牢牢缠住，明日不肯放，长风也不松手，这样一来，成了两人的内力比拼。
　　长风在半天月那儿待了十天，内力大增，相反，明日却重伤未愈，根本不是长风的对手。然而明日向来是一个争强好胜、从不服输的人，即使明知不是长风的对手也不会轻易放手，更何况，这还关系到父亲：无论如何，不能让父亲再伤了司马家的人，但也不能让父亲受伤害，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自己来解决这场争斗，这场恩怨。
　　明日使劲攥着天机金线，他脸色越来越白，气血翻腾得厉害，手指更是被金线勒出了血。
　　长风见明日拼命，也不敢轻敌，因为人的潜能是难以想象的。他使出全力，猛地抽回龙魂刀。
　　明日再难招架，双手支地，才没完全倒下。血，顺着嘴角划落。欧阳飞鹰忙扶住明日的双肩。
　　长风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使出一招“龙战黄泉”，直逼明日父子。
　　欧阳飞鹰察觉，挺身上前，接住长风的招式，两人刀来掌往，打在了一起。欧阳飞鹰的武功本就在长风之上，没过几十招，长风就落了下风。长风显然应接吃力，更难取胜，便虚幌一招，朝明日攻去。
　　欧阳飞鹰一急，忙回身救明日。他虽然武功不差，但毕竟是孩子心性，情急之下，便破绽百出。长风等的就是这个机会，立刻回刀，又攻向毫无防备的欧阳飞鹰。
　　“爹！”明日眼见长风要置父亲于死地，使个“行云流水”，转换身形，挡在了欧阳飞鹰身前，同时一掌打向长风，攻守兼施。
　　长风不知此变，忙收攻势，又一翻身，躲开明日一掌。
　　“爹，快走！”明日一把推开欧阳飞鹰，“听话！走！”
　　“不准走！留下命来！”长风见欧阳飞鹰要走，顿时气血上冲，新仇久恨涌上心头，司马家三十余口惨死的画面在脑海重现。他随即丢开明日，直攻向欧阳飞鹰。
　　明日从背后拦住长风，用金线又缠住龙魂刀。长风情急，索性松开了龙魂刀，反向用力，刀柄也成了利器，直打向明日。
　　明日一心在父亲身上，不曾留意，被反向飞来的龙魂刀一击而中。“哇”地喷出口血来。
　　欧阳飞鹰本就是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见明日吐血，猛然惊住，他呆立不动了，他在回想着什么，是的，这情景是这样熟悉：皇城、决战、明日……一幕一幕，新旧交替，不断在他的脑里翻腾。
　　“爹！快走！”明日见欧阳飞鹰呆站，又催促道，一面又勉强应战，缠住司马长风。
　　欧阳飞鹰皱着眉，倒退了几步，他双手抱住了脑袋。
　　欧阳飞鹰在这边想着，明日却渐渐不支，他已几次落入险着，可他仍没有放手一搏，始终是守多攻少：也许这一切早在父亲欧阳飞鹰下令灭司马一门时就已经注定，这是他欠司马一家的；还有弄月的死，那是他一辈子的愧疚与懊悔；上官燕，不错，还有她，自己再不能给她快乐了，就保证她最后的幸福吧，她需要一个完整的家，母亲、丈夫，还有孩子。明日心中已有死志，手上更是出招无力。
　　长风见明日分心，连出几招，逼得明日一个趔趄，趁此时机，攻向一直呆立不动的欧阳飞鹰。
　　“不要伤我爹！”明日急忙阻拦，长风只得又掌向一偏，朝明日打来。明日本就站立不稳，情急之下才突然上前，长风这掌打来，却是避无可避。
　　眼看着明日已无还手能力，欧阳飞鹰突然醒悟，大喊一声：“不准伤我明日！””快步挡在了明日身前。明日一惊，却已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受伤。
　　“爹！”明日双手扶住欧阳飞鹰，“司马长风，所有的恩怨就由我们来了结！”
　　司马长风显然已被仇恨蒙蔽了心灵，也不回答，又攻了过去。明日推开受伤的父亲，双手迎战，却明显力道不足，有些应接不暇。
　　司马家的血案、弄月公子的惨死、上官燕的脸庞，在两人的脑海里交替出现，而唯一的不同就是，长风因此越战越狠，明日却渐渐心力不足。长风气急又使一招，明日却突然停了手，并不接招。司马长风并未犹豫，这一掌打来，不偏不倚，正中明日心口。明日被震得飞了出去，喷出来的鲜血随着明日的飞起在空中洒出一片红来，随后，明日重重地落地。
　　“明日！”欧阳飞鹰连忙跑过去，抱起明日，“明日，明日……”
　　“爹……”明日刚唤了一声，血又源源不断地涌出。
　　“长风，错是我犯的，你要杀就杀我！”欧阳飞鹰凛然对司马长风道。
　　“不！”明日挣扎着说，“父债子偿，鬼见愁，我可以死，这是我欠你的，但是放了我爹。”
　　“哼！”长风愤恨着不答一言，便拾起龙魂刀，向欧阳父子痛下杀手——明日挣扎着硬是挡在父亲身前。
　　“当”的一声，龙魂刀被挡开了，但让长风更吃惊的是，挡开龙魂刀的竟然是凤血剑，是上官燕！
　　“燕儿？”
　　“你这是在做什么？”上官燕风尘仆仆地赶来，她本来是拿着“七香虫茶”去找明日的，却看到了飘落在地的挑战书，于是便直奔皇城，幸好来得正及时。
　　“燕儿，他杀了我们全家，还装疯卖傻，你不想报仇吗？”司马长风劝说上官燕。
　　“过去的就算了。”上官燕早就打算放弃仇恨，她父亲临死前也并不希望她报仇。
　　长风一听来气，用刀指着明日：“是不是因为他？你不舍得他，对不对？”
　　上官燕眼神一闪：“反正我不准你伤害他们！”
　　长风震惊着跌退一步：“你要与我为敌？”
　　上官燕也知长风是不会轻易放过明日父子的，她更不会求人，一狠心，挥剑指向了司马长风。
　　“好，你为了他，为了他，好啊！”长风的眼里是满是绝望与仇恨，手腕一动，便向明日挥刀。
　　上官燕眼疾手快，“当”——又一次刀剑相碰。这一碰，就一发不可收拾，龙魂刀与凤血剑竟战在了一起。这一对有情刀剑在经历了这么风波以后居然又刀剑相向，也许，这是连古木天都不曾想到会是这样的，当年他无法掌控自己与小雪的感情，如今，只怕也无法掌控在刀剑撮合下产生的感情。
　　司马长风本和上官燕功力相当，只是这十天来半天月给长风吃了增长功力的药，加之上官燕长途跋涉，又有孕在身，渐渐的，便不是长风的对手了。
　　长风虽然对上官燕的“移情别恋”伤心欲绝，但也决不会伤害上官燕，当即点了上官燕的穴道，又攻向明日——本来司马长风也并不是非要制明日于死地的，可见上官燕如此关心明日，醋意大发，便不再手下留情，他要上官燕亲眼见明日死在他手上。
　　“住手！随着一声严厉的声音，长风定住不动了——他被点了穴。
　　“师父。”明日定睛一看，正是师父边疆老人和师伯古木天赶到。明日支撑不住，又倒了下去。
　　“明日，你不能死，不能死啊！”欧阳飞鹰抱着明日使劲摇晃，他眼里的焦灼与痛楚都那样清晰可辨。
　　“爹。”明日睁了睁眼，看见了父亲的眼神，听见了父亲的呼唤，是那样亲切，那样熟悉，明日有些惊喜道，“爹，您记起来了？您，好了？”
　　“嗯。”欧阳飞鹰点点头——刚才的一幕让他重温了当日的皇城之战，这一刺激，他的疯病居然治好了。其实他原本就是受了太大的刺激，一时无法面对，导致精神失常，如今重又面对，等于让他重新开始。
　　“长风，你……”古木天看了一眼司马长风，怪责道。
　　“师伯，别怪他。”明日凄凉地摇摇头，“这是欧阳欠司马家的，而且，我曾经说过，要为弄月的死，偿罪，我……”血又顺着嘴角涌出，染红了明日的衣襟。
　　“明日！”边疆悲痛道——他的徒儿背负地太多，承担地太重了。
　　“师父，我求您，一定，一定要治好我爹。”明日断断续续道，声音越来越轻，“这次能唤起爹的记忆，我已经，已经，心满……意……”明日头一歪，倒在欧阳飞鹰的怀里，而脸上却似乎挂着甜蜜而疲惫的笑容。
　　“明日！”边疆连忙从悲痛欲绝的欧阳飞鹰手里抱过明日，起身往回赶，他经过司马长风身边的时候，又停了停脚步，“明日已经不欠你什么了！”说着，便匆匆离开。
　　古木天解了上官燕的穴道，上官燕白了长风一眼，也随明日他们离去。古木天的声音远远穿来：“一个时辰之后，穴道自解，明日不为难你，你好自为之。”
　　皇城上只留下一个被点住穴道的司马长风，陪伴他的只有漫天黄沙。他心里空落落的，既没有报仇的快感，也没有失意的落寞，他的心就像是这一片飞在空中的沙砾，既无定所，而又纷乱繁杂，他在想些什么？恩怨又是否两清了呢？他究竟是得到了还是失去了？

　　风乍起，吹起了又一片黄沙，吹暗了天地，连太阳也被遮去了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