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成泥情如梦(上)》多情追惜

12、第十章 夜半惊心

　　总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今夜也注定有人无眠，是的，明日。
　　明日住在西厢的客房里——前几天明日帮忙布置新房，今夜天色已晚，因此长风又留明日住下。
　　明日一人无眠，走到天井里，在石凳上坐下，自斟自饮，酒一杯杯地下肚，然而心中的苦涩却是酒也浸醉不了的。
　　天空群星荟萃，明日举着杯，苦笑道：“弄月、易山，你们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陪陪我？”往事涌上明日心头，孤独感使明日感到周身一阵冰冷。
　　“红尘中少了你们，我有多寂寥。”明日自言自语，眼里起了一层水雾，眼前一片迷蒙。他的心事无处排解，吹箫又怕扰人清梦，因此只能借酒浇愁，他乘着酒性，仰望着半轮西垂的月亮，悠悠吟道：“玉宇淡悠悠，金波彻夜流。最怜圆缺处，曾照古今愁。风露孤轮影，山河一气秋……”
　　“国师，天色已晚，为何独自一人借酒消愁？”吟儿拿着披风笑吟吟地走了过来。
　　“姑娘，深夜到此有何贵干？”明日恢复了他一贯的高傲表情。
　　“我不过是个宫女，照顾国师乃职责所在，我叫吟儿。”
　　“我记得你。”明日不露声色，“你是哪个‘吟儿’？”
　　“我不是‘盈盈一水间’的‘盈儿’。”
　　明日嘴角一扬——这不明摆着是故意拉近与自己的距离么？明日也懒得费思量，更何况他现在也不急于弄清楚吟儿的底细，有个人聊天倒也不错，如此想着，明日便放下警戒，随口顺着吟儿道：“你看过那幅画？”
　　“是。据说是国师亲手画的？”
　　明日点头，他不想多说什么，盈盈的死对他来说也是一大心病，他的心极力地避开，却又划向了另一个深渊——自己不自觉地又沉沦在白天的情景中。
　　“木已成舟，何必自苦。”吟儿冷冷地道，“你还喜欢上官燕？”
　　“她只是我的朋友。”明日违心道，他对眼前的这个女子说话的毫不顾忌和大胆感到吃惊——这女子的确不简单，明日告诉自己。
　　“其实，你应该对自己好一点。”吟儿说着替明日披上了披风，“我想，国师应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
　　“吟儿姑娘。”明日站了起来打断吟儿的话，“夜已深沉，姑娘早些安歇吧。”
　　“你……”吟儿有些动气，但转念一想自己的身份，“吟儿遵命。”
　　“等等。”明日叫住吟儿——吟儿心头一喜——“披风拿去，我用不起，还是给合适的人吧。”
　　吟儿生气地接过披风，也不顾身份尊卑，转身就走。明日望望吟儿远去的背影，倒也不深究，只轻轻叹了口气，摇头坐下，又顾自喝起酒来。
　　“明日，你少喝点。”边疆也不曾安睡，看见明日一人在天井里，便出来劝解。
　　“师父？”明日笑笑，“我没事，让我再喝点。”明日说着已是两三杯酒下肚。
　　“明日，别喝了。”边疆拦住明日，“你会喝醉的。”
　　“喝醉不是很好？”明日笑着反问，他微微有些醉了，而手里的酒仍是不停地往嘴里灌。
　　“明日！”边疆夺下明日手中的酒杯，严厉道。
　　明日一震。
　　寒风吹过，明日不禁打了个寒战，人也清醒了。他望望师父，凄然道：“师父，您让我喝吧，我只求一醉！”
　　边疆心痛地低下头，手便松开了酒杯。
　　明日看看师父，又看看酒杯，他也坐着不动——他没有能力安慰师父，也没有力气倒酒，他只觉得一阵空落。
　　“明日，我知道你心里的苦。”边疆最终抬起头，劝慰明日道，“可是，你还有其他事要做：仁和刚当上城主，你应当多帮助他，还有，你的父母，你要为他们多保重自己。”
　　“师父。”明日感动地望着师父，“是徒儿错了。”
　　“我知道你懂事。”边疆微笑道。
　　“哦，还有一件事，你说新进来的宫女会不会有问题？”边疆突然问道，“比如这个吟儿。”
　　“师父，我会留意的。”
　　“为师相信你的能力。”边疆笑着拍拍明日的手，眼底有一丝眷恋与不舍，“你会好好处理这些事的。”
　　“师父……”明日惊疑地望着边疆，他觉得师父的表情有些怪异。
　　“我和你师伯商量好了，等婚礼一过我们就走。”边疆温和地笑笑，“反正我们俩武功几乎全失，也帮不了你们什么忙。我们想退出江湖，顺便调养一下，看能恢复几层功力，说不定在什么时候还能帮你。”
　　“师父。”明日听说边疆要走，又是一阵难过，胸口隐隐作痛，忙用手按住。
　　“明日，你的伤……”边疆关切道，“我得想想法子完全治好你的伤才行。”
　　“师父，我没事的。”明日凄然一笑。
　　两人相对无言。
　　边疆想要打破这种凄凉的离别气氛，便笑着转过话题：“古木天这老家伙，居然还想着去找小雪。”
　　“小雪？”
　　“是啊，其实小雪早就死了，可那老家伙偏不信，还说至少要找到小雪的后人。”
　　“小雪有后人？”明日疑惑道，对于师伯当年的那段感情纠葛明日并不十分清楚，“师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事情是这样的……”边疆将五十年前的那个曾轰动一时的故事娓娓道来。
　　原来小雪和古木天从小青梅竹马，然而小雪的父母看不起当时名不见经传的古木天，便做主将小雪许配给了孤独家的二公子，后来孤独家不知为什么事，突然销声匿迹。古木天从此心灰意冷，却机缘巧合地练成了绝世武功，并锻造了龙魂刀、凤血剑这对有情刀剑。再后来就传说小雪自嫁人后一直闷闷不乐，生下一女后就死了。为了纪念小雪，那女孩就取名叫慕雪。自从那以后，孤独家忽然兴旺起来，在江湖上也颇有地位了，而且那个叫慕雪的姑娘据说长得美艳动人，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追求她的人不计其数。可偏偏地，她却喜欢上一个书生，还未婚先孕，在霜降那天生了一个女儿，这自然是有辱门楣的事。那个书生原本在霜降那天还写了一篇《吟霜赋》，据说文采飞扬，但也因此使江湖上闹得更加沸沸扬扬。更为人猜测的是，三天后，孤独家突然失火，无一人幸免，人们便怀疑是那个书生所为，却再也找寻不到那个书生。
　　“可凭什么说是书生放的火？”
　　“因为据说在起火的当晚，有人看见那个书生在孤独家附近出现过。”
　　“那他会不会是来接孩子的呢？”
　　“有可能。如果那个孩子还活着，也二十岁了。”边疆叹口气说道，“你师伯就相信你刚才的那种说法，所以他要去找那个孩子。”
　　“师伯真是……”
　　边疆苦笑着摇摇头，心想明日你自己又如何不傻呢，想到这里边疆不觉微叹口气，又看了看天色：“天快亮了，九九重阳总算平安无事。好了，我该走了，你也去休息一会儿吧。”
　　“师父。”明日依恋地唤道。
　　边疆也爱怜地握着明日的手：“我只是不放心你呀！”
　　“我不会有事的。”明日宽慰道。
　　“明日，你千万记住师父的话，凡事不可逞强，要量力而行，你的身体……”边疆见明日点头便不再说下去，又关切道，“注意别累坏了身子。”
　　“我知道师父。”明日点头答应着，又道，“师父，您和师伯也要保重身体。”
　　“嗯。我们会回来看你们的。”边疆站了起来，拍拍明日的肩头，“我走了。”
　　“师父走好。”明日也站了起来，他还想说什么，但终于忍住了——师父老了，他已经为自己付出了这么多，又何必再让他卷入是非纷扰之中呢？明日望着边疆的背影在夜色中消失，心头又是一凉。
　　“谁？”明日似乎见着一条黑影闪过。
　　“喵——”难道是猫？明日心中猜疑，他觉得有些头疼，看来是酒喝多了，又在风中久坐，有点着了凉。明日四处看看，并无可疑，便转身回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