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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梅下有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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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冯觉一手举着口黑锅一手不停的擦着汗狂奔在路上,远处依稀可辨认出是座山庄别院,冯觉原本循着血迹出了城,但是到了半道血迹也没了,此刻的冯觉完全是吸着鼻子靠着嗅觉到了此处。
梅园外不远处,梅若迟夺下最后一人手中的匕首,反手一划,那人应声倒地。
梅若迟紧跟着喷出一口黑血,体力不支地倒在一株梅树之下,扶着树,梅若迟艰难盘膝而坐,吐纳运气,结果不出几息,便又吐出口黑血。
冯觉赶到的时候,就看到梅树下不停吐血的梅若迟。
冯觉没有立刻上前,呆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画面,此刻的玉树公子,面色苍白,双唇乌青,半边脸被血色侵染,凌乱落下的几缕发丝沾在血迹之上,视线向下,那天青色的外袍被划破好几处,衣衫上露出的血迹呈黑红色,梅若迟低下头,抬手擦拭着嘴上的血迹,在他身侧不远处,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具尸体。
冯觉抬头看了看天,满月如银盘般挂在头顶,再低头看向梅若迟,月色下的梅家玉树此刻说不出的凄惨诡异,冯觉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他觉得,梅若迟有点像鬼。
下一瞬,那厉鬼般的人猛地转头看了过来,冯觉惊叫一声跌坐在地上,手里的锅跟着摔在地上。
梅若迟狠戾的眼神在看到冯觉后恢复了往日温文尔雅的神情,绷紧的神情在那口黑锅掉在地上后也彻底放松。
“是你啊,陈二狗。”
冯觉听梅若迟那气若游丝的声音,先是一怔,也没应声,随即手脚并用的爬了过来,凑近梅若迟,问道,“三公子,你没事儿吧?”
梅若迟闻言,看着冯觉那张探寻的脸,突然觉得有些傻气,顿时轻笑出声。
“呵,你看我像是没事儿?”梅若迟反问。
冯觉尴尬的笑笑,想要伸手去扶,试了几次都没找到下手的地方,双手一时有些抬也不是放也不是。
“你为何在此?”梅若迟盯着冯觉的眼,一瞬不瞬的问道。
“啊?哦,寒星让我来救你。”冯觉实话实说,反观梅若迟,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嗤笑开来。
结果没笑几声,就见他猛地咳起来,一大口黑血喷溅在冯觉胸口。
冯觉大惊失色,喊道,“哎呦我的妈,你这血怎么黑的啊,你中毒了?你不会要死了吧?啊?”
冯觉见他不回答,向前探了探,才发现梅若迟已然气息微弱的大口喘着气。
冯觉没多想,伸出手一把拉过梅若迟一条手臂环在自己肩上,一个转身,将人整个的挂在自己背后,冯觉起身,猛地一用力,两手向后一掏,稳稳的勾住梅若迟两条大腿,一刻不停的冲了出去。
没走多远,就见冯觉又折了回来吃力的弯腰捡起他的平底锅,接着转身就跑。
冯觉一路狂奔,速度不比来时的慢。
才进了城内,肩上突然传来梅若迟微弱的声音,“你带我去何处?”
“医馆啊。”冯觉脚步不停。
“不可。”梅若迟道。
冯觉一个趔趄停住脚步,想了想,问,“那我送你回天庆府?”
“不可。”梅若迟又道,冯觉半天没吱声,梅若迟接着道,“梅家有奸细。”
冯觉不知在想什么,朝着地上啐了口,上臂用力,将梅若迟向上垫了垫,快走几步朝着路旁小巷拐了进去。
“嗯......去,去哪儿?”梅若迟闷哼一声,气息瑜伽微弱,问道。
“好地方,我找人给你治病。”说着冯觉一路躲闪,在夜色中穿街过巷,最终到了一处灯火通明的楼宇之后,楼前还能听到喧闹嘈杂之声。
梅若迟被他颠了一路,此刻堪堪能稳住气息,突然闻到一股浓香,梅若迟皱眉,问,“这是哪里?”
“登月楼,”冯觉凑到一处小门,见四下无人,抬起脚便要踹门,“这的头牌是我朋友,她认识人多,我让她给你找大夫。”
“不可!”
冯觉脚还没挨到门边,就听梅若迟低喝一声,冯觉差点翻倒在地。
冯觉有些生气了,他大半夜的背着个血人满街跑,这人毛病还真多,冯觉不耐烦地歪头看向梅若迟,“怎么又不可,那我给你扔回去?小爷我可不是你家下人啊,救你是看在你人还不错当真救了我兄弟的份上,我也是给了你钱的,咱俩两清了,我说你,”冯觉突的停下,猛然想起了之前的传闻,随即恍然笑道,“那个,要不咱们去那边,从这儿拐过去,斜街上还有家小倌馆儿,那儿我也有认识.......哎呦!”
“冯觉!你!”梅若迟突然发力,一手扣在冯觉肩膀上,冯觉吃痛大叫一声,险些将人扔到地上去。
“你,你,你叫我什么?”冯觉反应过来,惊愕的看向肩膀上的人。
梅若迟松了手,轻叹,“你骗我一次,帮我一次,这才算两清......”说罢,脱力般的将头歪在了冯觉肩上。
冯觉一惊,毫不犹豫的抬脚踹开了小门,刚要进去,又转身从门外一堆杂物中抽出一块布挥手蒙在梅若迟头上,这才闪身进了门。
天色初呈鱼肚白,薛神医离去不多时便叫药童送来了草药。
冯觉一夜未合眼,此刻蹲坐在床榻边打着盹儿。
一阵香风吹过,一衣着清凉的女子纤纤玉指划过冯觉面颊,冯觉惊醒,就见一美艳女子对着自己巧笑嫣然,冯觉打个哈欠,问,“药熬好了?”
那女子觉得没趣,起身朝着桌上努努嘴,“呐,好了,你自己喂吧。”
女子眉眼如丝,唇如朱丹,说话间轻声细语,仿佛绕指棉柔,此人正是登月楼当家头牌,暮烟。
冯觉连忙起身端起药碗,坐到床边凑近了梅若迟,捏着汤匙一点一点的送进他嘴里,生怕浪费了丁点儿汤药。
梅若迟依旧面色苍白,只是唇色恢复如常,冯觉喂着喂着没了耐性,转头问向暮烟,“怎么还不醒?这药臭死了,到底有用没用?”
暮烟斜倚在软榻上,懒懒开口,“冯爷,良药苦口,何况薛神医的解毒丹药都喂进去了,他不是说了醒来是迟早的事儿,”见冯觉还是看着自己,暮烟接着道,“你放心,薛神医能耐着呢。”
冯觉想了想,继续喂药,没几下,就发觉梅若迟喉头滚动,虽未转醒,但已经能自行吞咽。
冯觉大喜,撇了汤匙,一只手穿过梅若迟后颈抬起他的头一只手端着药碗就给他送药。
暮烟盯着冯觉,又看看那地上昨夜被冯觉换下来的衣裳,问道,“冯爷,这是哪家的贵公子啊,这衣料可不便宜啊。”
冯觉放下空药碗,坐回床榻下,屈着腿看着暮烟。
“你不认识?”冯觉挑着眉,恢复了往日吊儿郎当的样子跟暮烟调笑。
“没见过。”暮烟老实回答。
“没见过就对了,这可不是咱们这种人能随便认识的人,我跟你说,这是我朋友。”冯觉翘起跟拇指指向床上。
暮烟闻言倒也不生气,笑道,“冯爷还有这般俊朗的朋友啊。”
冯觉扭头看着梅若迟的脸,睡着的样子还是一派温润如玉的富贵公子模样,冯觉咋舌,心道,那可不,这可是誉满江湖的梅家玉树呢。
“我说冯爷,您最近这么忙可是发财了?有日子没见您了。”
“发什么财,我是怕老鸨又来骂我。”冯觉道。
暮烟掩唇一笑,“她怎么敢,不过冯爷,薛神医的药可不便宜啊,单那一枚解毒丹就价格不菲,您看......”
换做是平时,冯觉早就大手一挥掏银票了,都是下九流的生计,冯觉从来不会真的为难这些人,奈何现在的冯觉,一穷二白。
暮烟见冯觉坐着不动,又是一笑,“冯爷,昨夜里您从这公子腰间撤下来的玉佩,一瞧便是个好货色。”
冯觉急忙按向怀中,道,“嗨,先赊着,我什么时候差过你银子,这人的东西可不是咱们能拿的,你就别打那主意了。”
梅若迟躺在床上听着两人对话,依旧闭着眼,倒不是装睡,而是气息尚不稳,中毒太深,那解毒丹虽起了作用,却也需要他运功退去毒素,沉眠呐息最需静气凝神。
待听到暮烟关门离去的声音,梅若迟缓缓睁开眼,就见冯觉半个脑袋靠在床边,从怀中掏出个玉佩举在眼前左右端详。
梅若迟有些恍惚,眼前这个人就在几个时辰前救了自己命,刚才又保住了自己的玉佩,梅若迟突然觉得冯觉没有初见时一瞥那般不可入目,此人说话粗鄙,做事荒唐,但不得不说一开始就让梅若迟觉得松快自在。
梅若迟想到了那个人,多年前俊荒山一瞥,那人也活的恣意洒脱,他还不曾想过一个人能过得那般精彩。
梅若迟羡慕过,向往过,只是可惜......
正想着,就听床边传来冯觉的低声嘟囔,“好东西啊,也不知道值多少钱,这小子一把琴都那么值钱,这玩意儿肯定也是个宝贝啊,要不拿黑市里卖了算了,到时问起来就说没见着,反正打架肯定得丢东西嘛......要不,还是给暮烟抵药钱得了......哎呀不行,最后还不是便宜了老鸨子,哼,那个老娘们儿,当初一把火真应该给她头发都点了,一把年纪的还跟老相好的打野......”
“冯觉。”梅若迟觉得再不出声打断他,难免自己先乱了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