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程》东园

29、第 29 章

　　如果只有那一份协议，只要罗思洁和蒋深深打死都不承认，这件事也许还有些挽回的余地。可是这个音频……

　　字迹能够模仿，声音或许也能够模仿，可是当这二者都被人模仿得如此相似时，对于吃瓜路人来说，可信度也就大大提高了。

　　更何况，这些，全都不是模仿。

　　音频存在了一个MP3里，是一个外卖小哥送到柏诚娱乐的，他当然不是幕后主使，一个工具人，送到之后，什么也不说，就直接走掉了。

　　没有邮件地址，查不到是哪里传过来的，可是尚悦怡在拿到这个MP3时，却已经知道了到底是谁给这个热搜买了营销。

　　“孔子奕是为了报复你和蒋深深，可是张淳的目标是柏诚娱乐。”说这句话的时候，尚悦怡脸上的表情没怎么变，就好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一边的叶慧有些惊讶地看了罗思洁一眼，她看出对方眼中的不解之后，便又看向手机直接开口问道：“张淳不是换了个小情人吗？”

　　屏幕里的尚悦怡扔了个眼神过来，说道：“谁说情人只能有一个的？”

　　叶慧突然被哽住了，说不出话来。

　　“当初的盛名娱乐，在申江的文化娱乐行业里也算是有一席之地，不过张淳这个人没什么脑子，一手好牌被他打的稀烂。盛名破产的时候，公司出走的艺人以及他当初握着的资源，被其他一些公司收入囊中。”

　　当一头还算强壮的野兽倒下时，不仅会吸引过来秃鹫乌鸦，也会吸引那些同样强大甚至更强的猛兽。

　　谁都想分一杯羹，而柏诚娱乐，作为申江娱乐产业里的龙头，分到的无疑是最多的。

　　尚悦怡没有把剩下的话说完，她把手里的MP3放在一边，推了下眼睛，说道：“张淳手里还有什么把柄，我们还不清楚，可是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思洁，你最近就在房间里待着，不要出门了。导演那边，换角色只是早晚的事，过两天我派人去肃慎接你。”

　　罗思洁定定地看着屏幕里的尚悦怡，过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视频因为尚悦怡接到的一个电话而终止了，罗思洁把手机递给叶慧，瘫坐在床上，看着那会儿在她的示意下被叶慧关上的窗户，愤怒情绪梗在了心头。

　　这件事已经不再只是她和蒋深深的事了，现在，它关系到了柏诚娱乐的社会影响。更何况，这个热搜把整个圈子的肮脏捅到了公众面前，许多同样协议恋爱的艺人，现在可能全都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利弊交织下，没有人敢忽视愤怒的个体。因为当这些个体聚集在一起时，所迸发的力量，谁都承受不起。

　　“思洁，你不要想太多，公司的事有老板他们去考虑。”叶慧压低了声音，看着罗思洁劝慰到。

　　可是她心里仍是愤怒的，那会儿罗思洁让她关上了窗，她关窗之前留了个心思，探头出去往左边瞥了一眼就看见一个晾衣杆从隔壁的窗子那里伸出来。

　　那头是一只手，这头绑着一个录音笔。

　　下三滥，像一只藏在黑暗里的老鼠，也不怕被路过的人发现。

　　一想到这十几天，总有人这样把她们的生活录下来，叶慧心里就想冲过去把那个人撕个稀巴烂。早知道，她们就不应该为了空气流通而开窗户，开一个月的空调又怎么样，反正不用掏电费！

　　罗思洁只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她拿过一旁放着的手机，本来就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此刻更疼了。

　　杜雅娟是不会看微博的，她平常也不会去关注这些事情，可是罗思安会。罗思安平常不会来找她聊天，但是杜雅娟会，她不仅发了几十条消息，还打了个十几个电话。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手机是静音，罗思洁可能要被手机铃声烦死了。

　　除了杜雅娟的电话和信息，蒋深深也给她打了个电话。看着屏幕里面的那个名字，罗思洁攥着手机的那只手指尖泛了白，她怔怔地盯了几秒，便移开了目光。

　　许多人都给她发了信息，团里的那几个人除了白晓慧倒是都沉默得很，没有多问一句话，仿佛是不想和她沾上关系似的。

　　没有回复蒋深深，她也没有回复白晓慧。

　　但是当罗思洁看到连歆的名字时，本来就已经千疮百孔的心，终究还是又被捅了一下，她又骗了连歆，一如当初拿走自己垫的那一部分钱时，那个自私自利的自己。

　　所以说，人的劣根性是不会变的，对吗？

　　连歆没有怪她，只问发了消息问她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需要她帮忙。

　　看着她的消息，罗思洁吞咽了一下，按灭了手机。

　　连歆越是关切，就越能衬出自己的卑劣。

　　可是，时间容不得她在这里自怨自艾、伤春悲秋，罗思洁呆坐了一会儿，脑海里却快速钩织起自己的思路。

　　张淳和孔子奕没有直接曝光那一段音频，而是选择把它作为一个筹码来威胁她们和柏诚娱乐，要的是什么呢？无非是想让她们知难而退，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

　　不否认，既是承认，可是否认了，也未必会有人相信。

　　罗思洁想着昨天自己和蒋深深说的那句话，一个想法渐渐地涌现出来。

　　可是还没容她细想，手臂就被人拍了一下，一抬头，叶慧正拿着手机，一脸为难地看着自己。

　　“是小佳。”

　　听叶慧这么说，罗思洁了然，蒋深深给她打了电话，她没接，也没有回消息，现在应该是不放心，让马小佳来联系叶慧了。

　　“接吧。”

　　罗思洁的声音很轻，透着一丝无奈。

　　视频接通之后，马小佳的一张脸就挤进了屏幕里，她的声音沾染着一丝急切，一接通视频就火急火燎地说道：“怎么一直不接啊，联系不上你们，你知道我们有多着急吗！”

　　叶慧耸了耸鼻尖，耐心地解释道：“刚刚尚姐来电话了，那会儿才挂。”

　　马小佳哼了一声，她的眼神却往旁边瞥了瞥，然后才说道：“你也知道音频的事了？你们那边怎么样啊，没再去剧组吧？”

　　叶慧摇了摇头，话刚到了嘴边，视野里就出现了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拿过了她的手机。

　　是罗思洁。

　　“小佳，深深在你旁边吧。”

　　看着她心里的“罪魁祸首”，又似乎是想到了那个音频里罗思洁不留半点情面的话，马小佳没有给罗思洁什么好脸色，可是，哪怕她再不请愿，她依旧把手机交到了蒋深深的手里。

　　罗思洁阖了阖眼，再睁开眼时，屏幕里的人已经换成了蒋深深了。比起昨天从自己面前仓皇逃开时，蒋深深现在更憔悴了，一向有神的像是小鹿一样的那双眼睛，此刻失了灵动，满是疲惫。

　　她看着她有些慌张地理着耳边的碎发，心里的酸涩终于从许许多多的小角落里冒了出来，酸的她想要落泪。

　　“深深，”可是罗思洁没有，她连音调都没有半点起伏，就像是那会儿和她视频的尚悦怡一样，她说道：“你现在在家里吗？”

　　关心一般的话让蒋深深愣了一下，她抿了抿唇，说道：“没有，家里的地址被人曝光了，尚姐另外给我安排了一个地方。”

　　她尽力克制着，可是罗思洁却听出来她声音中的颤抖。她看着屏幕，像是看着一只被人抢了食物去的小奶猫，眼中的怜惜都快要藏不住了。

　　没有拿手机的那只手猛地掐住了自己的大腿，罗思洁这才找回了她自己的面具，她说道：“深深，这次影响可能会很大。”

　　“我知道……”

　　“可能会影响你以后能接到的资源。”

　　“我知道。”

　　这一次，蒋深深的声音坚定了很多，她眼圈已经红了，红到了隔着屏幕罗思洁都能看清到她眼中快要决堤的泪水。

　　“你不是喜欢演戏吗？”罗思洁嘴角弯了弯，“都这样了，可能以后都没有好的剧本来找你了，你不怕吗？”

　　随着她声音的落下，屏幕里的人终于忍不住掉下了泪水。

　　可是蒋深深却猛地抬手擦掉了眼泪，倔强的就像一头拉不回来的牛。她生硬地扯着一个笑容，却又和昨天在罗思洁面前时的那个笑容不一样了，“我不怕，当初签下的名字，不就代表着我们可能要面对这个风险吗？”

　　罗思洁听到她的话，没有一丝意外。掐着大腿的手愈发的用力，她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然后才说道：“背后的人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就先听尚姐的安排吧。”

　　她们也只能被安排了。

　　她说完，就看到屏幕里的蒋深深十分用力地点着头。然后，就像加了好些糖的咖啡一样，甜中带苦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嗯，我知道。你、你在那边也要照顾好自己，这件事，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

　　蒋深深说完，一直遮遮掩掩的情谊彻底暴露在她的眼眸中。

　　罗思洁就这么和屏幕里的人对视着，就好像，她们之间没有经历过昨天的那一次“决裂”一样。

　　好一会儿，她听见自己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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