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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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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兽医死了,像意外又不是意外,于是所有压在我心底里的欲望在瞬间爆发,我疯狂的向对岸倾泄子弹和炮火,张立宪领着虞啸卿的签条,亲自押了一车弹药来给我,他好像已经预感到我撑不住了。
我是撑不住了,我想找个人来信,我想把自己交出去,我想算了,管他娘的,我撑不住了。
虞啸卿很惊喜,也很镇定,他已经习惯了被人当成神来崇拜,他说那不是投降,那是一种新生。他不知道那是我没有选择的选择,他不知道我对他其实没有信任,我只是祈祷上苍给我一点运气。
公器私用也好,私器公用也好,我试探性的问虞啸卿要了张立宪,同时要走的还有他名下的那些高新美国武器。起初虞啸卿暴跳如雷,拿马刺指着我说想也别想,可后来他又主动把人给我了,于是我开始相信他是真心想打这场仗。我压低声音对虞啸卿说,师座你放心,南天门上就算只剩下一个活人,也会是他张立宪。虞啸卿瞪了我一眼,没有反驳,显然他也希望我这么想。
我发现我的脑筋混乱,理由众多。我希望能跟张立宪一起打一仗,我希望他看到我有多厉害,我希望他崇拜我;我希望让他看到我们炮灰们的勇气和热血,让他明白军人的职责在于热血杀敌护卫国土,让他明白每一个拿起枪的人都值得敬重;我有很多事情想告诉他,想让他明白,我想改变他,想……我想得太多了。
虞啸卿用张立宪表达了他的诚意,攻打南天门会是一场神奇的战斗,足可以记入军史,所以他选择派一个亲信过来瓜分我的功劳,这样的举动却让我心安,这表示,他对胜利有信心。我领着他们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学习做老鼠,看着精锐与炮灰从泾渭分明到脏兮兮混成一团,
张立宪在人群中慢慢变得温和内敛,他宽容所有挑衅,制止已方的骚动,似乎只要不涉及战斗,不指向虞啸卿,他对什么都还算宽容。
最后一次放大家回禅达,简直有回光返照临终离别的味道。我不知道那些人里还有多少能再回来,我于是拒绝与他们在一起我自己开了车先走。
都要死了,我想做个快活鬼。我找了个常去的婆娘家里好好的洗了个澡,在准备要办事的时候却忽然发现我身上居然还有这么多钱,我强烈的感觉到,万一我要是打上去就这么没了,身上还揣着几十个半开,这他妈的也太亏了点。我于是收拾好衣服出门,我决定去找个更漂亮的,能让我把钱花光的婆娘。然而我的计划在我走过□□巷的时候全面错乱,我看到一个青涩少年在一个姑娘门外倾情表白,慷慨激昂。可惜他的每一句话都让我感觉到他的没前途,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向观众表明那个姑娘有多么瞧不上他,有多么深爱自己的情人。
这小子……他让我哭笑不得,我偷偷趴到隔壁墙头上听他做真心话的大表白,他冲动又沮丧,被自己的深情感动得不能自已。
是初恋吗?我托着下巴兴致勃勃的看着他。
真年轻,真年轻啊……好像从他十六岁起,他的人生就被完全占据在战斗中,其它的一切都停止了生长。
孟烦了从大门里冲出来掐住张立宪的脖子,我深深的为我的兄弟感觉到悲哀,我完全能理解他的心痛与无奈,而那种无奈甚至不能被那个他们共同争夺的女人所弥补。
或者,我应该这样说,当张立宪下定决心站到他孟烦了的对立面,在他心里,他就已经输了。
他在他的面前自惭形秽,即使有十个小醉追在他屁股后面反复强调自己有多爱他,多看不上张立宪都没有用。我的兄弟,真是没得救了,他似乎永远不会懂得重要的是什么,最关键的是什么,他总是丢了魂儿似的怕这个怕那个,他怕的东西连他自己都说不清。
我真心觉得我比他好,至少我还知道自己怕什么。
几分钟之后张立宪被人客客气气的送出大门,他沮丧的样子像所有遭遇失败的惨绿少年,我从墙头上溜下去,绕到前面截住他。
张立宪看到我的时候很惊讶,我向他招手,笑容暧昧。他沮丧的左右看了看,终于放弃,双手扶在腰带上向我走过来。他戴着美式的宽檐帽,翻起一侧边角,衬衫的轮廓笔直分明,军靴上打着绑腿,干净的要命。我很想不通,他明明已经不年轻了,可是为什么每次当我看着他就会觉得那么清新,像清早的空气。
我在想,可能很多年之后我都会记得这个画面,如果我能够活到很多年的话。
“被赶出来了?”我冲他嘻笑。
“哪个被赶出来喽!”他心情不好,咕哝着声音不大。
“行了,行了,兄弟……”我伸手揽住他的肩膀:“我刚才都听到了。”
他站定了看我:“这个事情……”
对于方才无意中居然会泄露军机,他显然还是很介意,我连忙揽紧他:“放心,放心,我刚刚观察过了,附近没人。”
他稍微放了心,我却把手滑到他腰上,压低了声音要多暧昧有多暧昧:“我看你这样子,不会还是个雏吧?”
张立宪顿时热血冲头,连耳尖上都红起来,他推开我:“龟儿子,你啥子意思么?”
“别害臊啊,多大个人了……”我死乞白裂的缠着他,做惊讶状:“不会吧,你真是?”
他让我给窘上了,面红耳赤的,又不肯说谎,瞪了我一眼就想溜,我一把抓住他,调笑他:“想不想,兄弟我带你去开个荤。”
我确信如果是平常时,他一定会把我踹开,心情好的话会冲我笑,然后骂我龟儿子,你当老子是那个。可是今天不一样,我太明白为什么今天不一样,因为明天我们都要上南天门,就像烦了说的那样,他张立宪就算是一表人才是个大人物,他也一样会死,很可能,就真的死了。人在明白自己马上会死的时候心里想的总会跟平常时完全不一样。
所以张立宪并没有踹我,而是神色复杂的看着我。
我凑近看着他眼睛,笑:“你也不想,等会下去了,阎王问起你这辈子,你还是个处?多丢人哪,你几岁了今年。”
张立宪把我推开,却没逃走,他犹豫不决,我于是趁热打铁,拽上他跟我走。
我拽着张立宪的胳膊,他跟在我身后走得像个贼似的鬼鬼祟祟,完全没了往日的干脆爽快。
他的那位标枪似的师长虞啸卿对所有上不了台面的欲望都有些变态的不屑一顾,想来他也没有机会与他的偶像讨论男女大防的问题。而另一方面,他要学虞大少那硬邦邦的腔调,估计也就没啥机会在他的那群小老弟面前讨论这些男人的下流心理,所以……或者在他在看来,这么无耻下流又猥琐的事,也刚好得跟着我这么个猥琐下流又无耻的人一起干,才对头。
张立宪走到半道的时候就想反悔,我拽着他胳膊瞪眼,我说你几岁了?他像被踩了尾巴似的红着脸。
张立宪走到门口的时候又想逃,我拉着他顶在墙上,我说你亏不亏啊?明天上去真玩完了怎么办?你他妈一男人你为了谁守身如玉啊!你是不是就不行啊……装处装的!
他于是彻底的被踩痛了尾巴,脸红脖子粗的嚷着:哪个不行,龟儿子才不行……
我满意的舔了舔嘴唇。
8.
那婆娘诧异于我的去而复回,偷眼看着张立宪,意外又惊喜。我让她赶紧去烧水,我兄弟借你地方用用,女人虽然莫名其妙于她这地头今天怎么就成了澡堂子,但还是顺从的走了,我啐了一口唾沫,在心里骂:妈妈的。
张立宪一直呆在我身后极度尴尬的垂着头,看到那女人转身走了才匆匆忙忙扫了一眼,又马上别过去。
“嫌难看?”我故意逗他。
张立宪一张小脸飚着血,张口结舌:“我,我不是这意思。”
“那瞧上了?”我还是在逗他。
张立宪于是暴跳了,我连忙按住他安抚,放心放心,不是这个。我心想这女人脱光了皮子还不及你滑,在床上铁定比你野,真把你们两个送作堆了指不定谁嫖谁呢。
大木盆子里兑了温水,我招呼他,说先洗洗。他诧异的嘀咕了一声:“规矩还挺多。”倒是没拒绝,似乎他很乐意拖下去,干那事儿像要砍他头似的。他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头饿了三天的狼,遇上块离奇的肉,你让他咬,他下不了嘴,可是就这么丢了心里又不甘。我很能理解他,因为我也是从那会儿过来的。
本地人用来洗澡的木盆浅而大,张立宪很别扭的半跪下去捞起巾子往身上的浇水,我在他身边蹲下,放肆大胆的嘲笑他:“洗个澡都不会洗。”
“哪有这么麻烦,接个盆子从头上倒下去就好了嗦。”他不满的抱怨。
我看着他眨眼:“洗干净点,第一次。”
他顿时语塞,又害羞了,脸上迅速的红起来,我看着他从脖子到锁骨到胸口一片片的红下去,纯情得让我想暴笑,又怕他一刀劈了我。
于是我在思考,我想干什么。其实我不是一个能想很远的人,我一眼看不下去三、四步,起初我就是想逗他好玩儿,可是逗着逗着觉得太好玩儿了,又想再招惹他,可能是今天我也不正常,我跟他一样不正常。我就要去打南天门了,很可能就下不来了,比他更可能下不来,我忽然开始期待所有的人生都别有遗憾。
于是我问他:“你喜欢小醉那姑娘?”
“做啥子?”他马上就紧张了,揪着我的衣领:“你要做啥子?”
我一愣,然后反应过来他是担心我花钱去包了小醉来给他开洋盘。
“做啥子?你说做啥子?”我学着他的腔调说话,然后声调一转,压低了问他:“真喜欢她?”
他没精打彩的松开我:“我晓得孟瘸子是你兄弟,我不是要撬他墙角,真的不想,是他真……你放心,那丫头脑壳子乔的很……”
结果我没说什么,我只是拍拍他的脑袋,我觉得他很好,会这样喜欢一个姑娘这真的很好,在这样的年月,这样的动荡中他还有心情去喜欢一个姑娘,有渴望去成个家,我发现他有迷龙式的单纯执着。
孟瘸子是我兄弟,可我真心觉得他不如他。
我要是小醉,我会喜欢张立宪。
不过,我不是小醉,女人的想法总是很怪的。
听说第一次情窦初开的小孩子,都会爱上自己,然后莫名其妙的,扮演自己想要的那个人。
这叫同病,所以相怜。
所以张立宪看上一个孤身一人的,飘泊的,狼狈的四川姑娘,想给她一个家,想带她回家。
我忽然间福至心灵,明白了他想要什么。他将他的爱情看得那么纯净,那么美好,我反而不敢再把他怎么忽悠下去,像我这样苍老的灵魂,的确不懂得他们小小少年的心。
老子没再提什么,张立宪当然更没再说什么,于是事情莫名其妙的就演变成了我带他出来洗个了澡,老子身上的钱带着够多,索性直接包了这间房子过夜,出门的时候那婆娘看着我神色暧昧,咕咕的笑,说这小哥儿看着倒真是值钱的。
我一下子笑喷了出去,我吓唬她,我说这话你要是让他听见了,他马上就劈了你。我把身上剩下的钱都扔给她,我让她去城里给买了些吃的回来。
张立宪已经把自己穿戴整齐,反应过来之后开始硌应,大概是颇为后悔他的那点破事儿让我看穿了他很害臊,他在某个瞬间没有抵挡住低俗下流的欲望让他很无地自容,他看我的眼神非常尴尬,比看着小醉还难堪。我爱死他这副会害羞还青涩的小男孩腔调,他现在看起来简直还没有长大,像枝头上长着青毛的小果子。
不过我还真不敢再招他,我怕他灭我口,我跟他套近乎,我说兄弟,我这初衷也算是为你好,你别老黑着个脸,你哥哥我看着害怕,你以后不想搭理我就别搭理,你要真恨不得整死我,等南天门上下来我给你当靶子砍。
因为我说到了以后,说到了死,说到南天门,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我们一起静默下来。
以后,改天,将来……
我们的一切都会在明天告一个段落,闯过去,或者,闯不过去。
天色已经黑下来,一点油灯如豆,张立宪坐在灯边玩他的刀,幽森的寒光映进他瞳孔里,他有双孩童式的圆眼睛,正直无辜,无论沾了多少笔血,都好像染不上颜色。我躺在床上招手,我说睡吧,明儿要赶早。他转头看看我,我闭上眼睛装睡得非常彻底。他拿我不是很有办法,像他这种正人君子,有姿态的,高傲的,又善良心软的家伙对我这种看人下菜的流氓总是很没办法。
他于是走过来侧身和衣躺下,要不然怎么着呢,他总不能把我给踹下床,他又不是个女人。
很让人意外的,张立宪睡觉很安静,几乎一动不动,呼吸又轻又浅,完全想不到这是张立宪,那个可以扛着几十公斤的巴祖卡满山乱跑,炸人碉堡的张立宪。月色清寂,我睁开眼睛看他模糊的轮廓,他半蜷着身体睡得很无辜,而我却知道他真的是张立宪,当他再次睁开眼,他也可以用同样无辜的表情,让钢刀穿刺人的身体。
其实我不知道他算不算真的喜欢小醉,小醉那姑娘最后会不会跟他在一块儿,可是人活着总要有个念想,我珍惜他这漂亮剔透的像水晶一样的念想。
我也不知道曾经没有人喜欢过他,喜欢这个孤身一人的,飘泊的,狼狈的四川小伙,想给他一个家,带他回家。我不知道他的人生还会有多少念想,多少期待。
所以……明天,以后,改天,将来……
我们都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