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个怪奇小故事》秦伊

51、第51章

　　这真的是一个荒诞的世界。

　　当我以为我会有一对新父母，进入正常的家庭生活的时候，意外出现了，这一次和我没什么关系。问题出在那个不知从那里冒出来的，画着小丑妆容的男人身上。

　　哦，现在，他成为了我的新爸爸。

　　当我在写日记的时候，我这个新爸爸正在客厅里看电视，看得还是那种老掉牙的肥皂剧，真不明白那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话说回来，我这个新爸爸其实对我还可以，从目前来看，他不是个特别坏的人。

　　总而言之，我失去了一对看上去很体面的新父母，获得了一个古怪的，喜欢画小丑妆的新爸爸。

　　哦，对了，他说他的名字叫做亚瑟·弗莱克，所以，以后我的名字就叫做杰芙妮·弗莱克。

　　——摘自杰芙妮的日记

　　灰暗的天空，阴云密布，在即将落幕的一天里，仿佛即将有一场大雨来临。

　　杰芙妮扒拉着窗户呆呆地望着窗外，看着飞鸟掠过破旧的建筑群落间，她的嘴角微微地耷拉下来。

　　“杰芙妮，吃饭了。”屋内传来男人的喊声。

　　杰芙妮闻声转过头去，看着房门，没过几分钟，她的新爸爸亚瑟·弗莱克就出现在了那里。

　　他环顾了一圈房间，似乎在寻找什么，问道：“嘿，你在这里，好了，过来，该吃饭了。”

　　“好的。”杰芙妮朝着他走去。

　　亚瑟站在门口看着杰芙妮走到自己面前，他歪头问道：“你知道为什么乌鸦像写字台吗？”

　　杰芙妮抬起头看着，说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乌鸦像写字台，这个问题我觉得你得问问蒂姆·伯顿。”

　　“哦，你可真是一个无趣的小姑娘。”亚瑟露出失望的神色，转身朝着厨房走去。

　　杰芙妮安静地跟在他身后走到餐桌旁，草草地看了一圈。

　　在那张铺着陈旧印花塑料桌布的餐桌上，整齐地摆放着三只洁白的餐盘和与之配套的三套餐具，那盘子和餐具看得出来都是全新的，它们在昏黄的钨丝灯光泛着浅淡的光泽，与陈旧的桌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好了，坐下来，杰芙妮。”亚瑟拉开木椅子坐了下来，他拿起叉子，转头看向左手边的椅子上坐着的年轻姑娘，说道：“今天我做了一些意大利面，虽然是第一次做，我想味道应该不会太坏，我是按照你的食谱做的。”

　　那姑娘微微一笑，说道：“看得出来，你尽力了。”说完，她看向了杰芙妮。

　　亚瑟嘿嘿一笑，也转头看向杰芙妮，见她傻傻地站在那里，于是问道：“你有什么问题吗？为什么不坐下来？”

　　杰芙妮有些疑惑地看向了亚瑟的左手边，然后她默默地拉开亚瑟对过桌边的木椅坐了下来。

　　亚瑟看着杰芙妮乖乖地坐下来，满意地点头，说道：“很好，吃吧！”说完，也不管杰芙妮，顾自拿起叉子卷起面条咕噜噜地吃起来。

　　杰芙妮拿起叉子，看了一眼左手边的那盘意大利面条，又低头看看自己面前的。

　　说真的，他的新爸爸一定没有接触过小孩子，不然他不会给她那么多。眼前这堆得仿佛小山一般的意面，让她有点无从下手。

　　亚瑟大口大口地吃着，百忙之中抬眼朝杰芙妮看去，问道：“嘿，你怎么不吃？”

　　“那个……”杰芙妮犹豫地看看眼前的意面，又抬眼看向正等着她回答的亚瑟，“我吃不了这么多。”

　　亚瑟一愣，说道：“ 吃不了？为什么吃不了？”

　　“你给她太多了，那已经超过了一个小姑娘的正常食量。”那个年轻姑娘拿着叉子搅动着面前的意面，淡淡地说道。

　　亚瑟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看着杰芙妮说道：“你最好赶紧吃掉，不然，我可能会打你。”

　　杰芙妮捏紧了叉子，她看着亚瑟脸上的微笑，轻轻地说道：“你，真的会打我吗？”

　　“不，他不会。”年轻姑娘回答道。

　　“不，亲爱的，我发誓我并不是你看到的这样好脾气，你应该记得那个被杀掉的主持人，那个自大傲慢的男人，你知道是谁杀了他吗？哦，没错，是我。当我打死他的时候，他大概和你想的一模一样，以为我不会发火。不，我会发火的，我也是一个有脾气的人，虽然我喜欢讲笑话，但是我还是一个有脾气的人。”亚瑟语速越来越快，突然，他哈哈大笑起来。

　　杰芙妮默默地盯着亚瑟，看着他歇斯底里地狂笑，她叹了一口气，站起身走到一边的灶台旁，踮着脚伸手抱下一只冷水壶，转身回到餐桌边。

　　年轻姑娘看着亚瑟，叹气，说道：“冷静，亚瑟。”

　　杰芙妮将冷水壶摆到他手边。

　　亚瑟看了杰芙妮一眼，摆摆手，继续疯狂地笑着，不过，没笑几声他便开始咳嗽起来。

　　“喝点水，或许能让你好受一点。”杰芙妮轻轻地说道。

　　亚瑟猛地站起身，因为他大力站起来，导致身后的木椅砰地一声翻倒在地上，他脸上充满了似哭似笑的痛苦之色，转身跌跌撞撞地朝着他的房间走去。

　　那年轻姑娘站起身，朝着杰芙妮看了一眼，小姑娘正望着亚瑟的身影，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这不该是一个六岁女孩该有的神色，她心说，接着转身追着亚瑟进了房间。

　　杰芙妮站在桌边，望着亚瑟的房间方向。许久，她慢慢地垂下眼去，她喃喃：“好吧，我尽力吃一点，如果我吃不完的话，你应该不会打我，因为我尽力了。”说完，她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拿起叉子慢吞吞地吃起那小山一般的意面来。

　　亚瑟的房间。

　　年轻姑娘走到床边，俯视着仰面躺在床上的亚瑟，轻轻地说道：“你好一点了吗？”

　　亚瑟不答，他定定地盯着天花板。

　　年轻姑娘在床边坐了下来，伸手搭在他的手臂上，说道：“你这样会吓到杰芙妮。”

　　亚瑟眼珠子微微动了动，慢慢地转眼朝那年轻姑娘看去，他蓦地露出一丝微笑来，说道：“不，盖亚，我不觉得她吓到了。”

　　被亚瑟称呼为盖亚的年轻姑娘轻轻地抚摸着他的手臂，垂眸，说道：“是吗？”

　　亚瑟又重新盯着天花板，沉默起来。

　　盖亚拍了拍他的手臂，说道：“起来吧，去和杰芙妮一起把你们的晚餐吃完，你不能放着她一个吃饭，亚瑟，你现在是一个做父亲的人了。”

　　亚瑟噗嗤一声笑了，他转头望着盖亚，脸上露出自嘲的神色，说道：“你觉得我像一个父亲吗？不，我不是她的父亲，你知道的，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根本就不会去孤儿院抢这么一个小姑娘回来。”

　　“但是，你觉得乌鸦像写字台，不是吗？”盖亚微微一笑。

　　亚瑟将双手往脑后一塞，枕着自己的双臂，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是的，没错，乌鸦像写字台，她不知道为什么乌鸦像写字台。”

　　盖亚俯身，与他对视，笑了，说道：“她会明白的，现在，起来陪她吃饭。”

　　亚瑟没有动，他看着盖亚温柔的眼眸，一言不发。

　　“你如果继续躺在这里，我可要生气了，”盖亚带着一丝淡淡的威胁，“起来，亚瑟。”

　　“你为什么让我带她回来？”亚瑟突然问道。

　　盖亚微微一怔，旋即挑眉反问：“带杰芙妮回来，不是你心中的愿望吗？”

　　“是吗？”亚瑟想了想，他自嘲地说道：“或许是吧，或许不是，总之，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与盖亚对视，“她会习惯这里，也会习惯我。”

　　“不，她不会。”盖亚说道，“如果你以现在这样的状态和她相处的话，亚瑟，相信我，她和你不一样，她永远不会习惯。”

　　亚瑟笑了起来，说道：“不要危言耸听，你以为我会被你的话吓倒吗？不，亲爱的，我不会。”

　　“我知道你不会，我只是在告诉你，杰芙妮和那些傻乎乎的孩子不一样，她善于伪装，就像……”盖亚没有说下去。

　　“就像我小时候一样？”亚瑟挑眉，嘴角露出一丝笑，“所以，这才是你让我带她回来的原因，因为，我们其实很像，所以，我做她的父亲是一件再完美不过的事，对吗？”

　　盖亚笑而不语，她站起身走出了房间。

　　亚瑟望着她走出去的背影，低低地咳嗽了几声，然后，他重新转头看着天花板。

　　天花板上除了一大滩黄色泛黑的水渍，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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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瑟猛地自床上一跃而起，他烦躁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大步走出了房间。

　　厨房里，杰芙妮捏着叉子正努力地吃着面前的那盘意大利面。

　　亚瑟走到餐桌边，面无表情地垂眼盯着杰芙妮。

　　杰芙妮嚼着嘴里的面条，抬眼朝着亚瑟看去，明亮的双眼中露出问询的神色。

　　亚瑟咳嗽了一记，转身走到灶台前，突然转头朝着杰芙妮看去。

　　杰芙妮没有注意到亚瑟，她正与自己面前的意大利面做“殊死搏斗”。

　　亚瑟皱起眉头，伸手拿起摆在料理台一包白色万宝路，慢吞吞地抽／出一支点燃，他狠狠地吸了一口，随即缓缓地吐了出来。

　　他眯眼看着自己吐出的那股烟雾，那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白色的烟雾在他脸前短暂地缭绕了一会儿，便悄然散在了空气中。

　　盖亚站在亚瑟身边，与他一起看着乖乖吃意大利面的杰芙妮，她柔声说道：“你是不是应该告诉她，如果吃不完的话，并没有什么关系。”

　　亚瑟不答，只是眯眼盯着杰芙妮。

　　盖亚伸手轻轻搭住亚瑟的肩膀，从他指尖拿走了那支刚点燃的烟，说道：“你也该吃点东西，别光抽烟。”

　　亚瑟转眼看着盖亚捏着自己的烟，又眼睁睁地看着她将那支才抽了一口的烟丢进了水池里，露出了不高兴的神色，低低地说道：“我发现你开始越来越多的干涉我的生活。”

　　盖亚点点头，理所当然地说道：“那是你允许的，亚瑟，你别忘记了。”

　　亚瑟皱眉盯着盖亚，许久，他低咒了一声，伸手抹了抹嘴角，朝着餐桌走去。

　　杰芙妮听到亚瑟重重的脚步声，讶然地转头看过去，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他伸手抢走了她面前的那盘意大利面，然后，他拿起叉子狼吞虎咽起来。

　　很快地，属于杰芙妮的那盘意大利面被亚瑟吃了一干二净。

　　杰芙妮目瞪口呆地看着亚瑟，没想到看上去这样瘦的新爸爸，竟然有这样的吞吐量，哦，不，是食量。

　　亚瑟吃完了杰芙妮盘子里的意大利面后，他将盘子随手放到桌上，又拿起属于他的那盘，将剩余的一点面条尽数卷起在叉子上。

　　突然，他抬眼盯住了杰芙妮。

　　杰芙妮不解地眨巴了一下眼，接着，就看到亚瑟张大嘴将那一口面条吃了进嘴里，她不由地发出惊叹声来。

　　亚瑟放下空盘子和叉子，一遍胡乱地嚼着面条，一边举起左手，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指了指杰芙妮。

　　杰芙妮看着他。

　　亚瑟吞下了嘴里的食物，他眯眼，露出威胁的神色，说道：“这一次，我替你吃掉这些，下一次……”

　　“没有下次。”杰芙妮飞快地接口说道，她对着亚瑟甜甜的笑了笑，“谢谢爸爸，我爱你。”说完，她跳下木椅，飞快地朝着她的房间跑去。

　　亚瑟呆呆地看着杰芙妮的背影，许久，他扯了扯嘴角，对着抱手站在自己对面的盖亚，哑声说道：“嘿，你说对了，她和我不一样，她，”他思考了一下，“她比我更会生存。”

　　盖亚含笑看着亚瑟，轻轻地说道：“这样不好吗？”

　　亚瑟不答，他问道：“你刚才听到了吗？她叫我什么？”

　　“你现在是她的父亲，她这样叫并没有错。”盖亚走到亚瑟身前，双手揽住了他的脖子，“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亚瑟环抱住盖亚纤细的腰，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来，他吻了吻她的脸颊，凑到盖亚的耳旁低低地说道：“不，没有问题，我只是觉得……很”他顿了顿，“很惊喜。”

　　盖亚的手轻抚着他瘦削凸起的肩胛骨，笑着说道：“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以后，会越来越好的，亚瑟。”

　　亚瑟将脑袋靠在盖亚的颈窝里，叹了一口气，说道：“真的吗？”

　　“是的。”盖亚坚定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