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火》莲折

2、工作

　　江问睡得早，程野走了才八点，从八点睡到现在凌晨三点自动醒了，再也睡不着了，想出去转一转吃点东西。
　　他家里很久没买菜了，冰箱里什么东西都没有。
　　如今超市都关门了，小区门口只有24小时便利店还开着。
　　江问喜欢吃便利店里的关东煮，但看到程野，他觉得不吃关东煮的话也是可以的。
　　最终他还是拗不过程野，和他一起来到了便利店。
　　店员认识江问，本来都不弄关东煮了，后来又给煮上了让他们等一会。

　　等的途中程野又想抽烟，江问在他对面，他便忍住了。
　　“那么喜欢抽烟？”看出他想拿烟的动作，江问冷淡地说：“烟抽多了对身体不好。”
　　像是怕程野多想，他语气淡的出奇，比对待陌生人还要淡上几分。
　　程野哑声一笑，嗓音听起来十分性感，“当然知道。我这不是想抽坏了身体，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去找江医生看病嘛。”

　　江问说了句什么。
　　程野没听清楚，让他再重复一遍的时候，江问怎么都不肯重复了。
　　程野不太确定，自己没听清楚的那那句话是不是脏话。
　　他很难想象，江问骂脏话的场面。

　　关东煮很快好了，程野没吃过这玩意，见江问挑拣自己也学着挑，最后拿着回到位置上时尝了一口，发现味道还不错。
　　“之前还好奇江医生怎么会吃这种东西，现在尝了发现味道很好，以后我也要常来吃。”
　　闻言，江问吃东西的动作一顿。

　　“江医生加个微信吧，都是邻居。”程野露齿一笑，拿出手机二维码，“江医生加我还是我加江医生？以后我有身体不舒服也可以直接问江医生，不用去特意敲门。”
　　最后一句话让江问改变了不给微信号的想法，扫了他的码加了好友，见他头像是一个粉色的猪屁股，心想品味真怪，然后放下手机继续吃关东煮。

　　自从给了微信，江问的手机消息就没停过。
　　在他明确和程野说清楚在乱发消息就删除好友时，他从最初的一天几十条，变成早中晚各问一句，“江医生吃了吗？在干嘛？”
　　江问起初还会因为不回复消息不好而回复他，最后直接忽略。

　　“张嘴，让我看看。”办公室中，江问对着眼前的小孩道。
　　小男孩嘴巴闭的紧紧的，眼珠子一眨不眨的盯着江问，似乎怕他，眼里都是抵触。
　　江问柔了语气，“就看看你的嗓子，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小男孩扭头不理他，看起来要哭了。
　　“没听见医生的话吗？张嘴啊！整天乱吃东西，这下你怎么不吃了！”小男孩的家长刚刚出去打电话了，如今一回来见他不肯配合，顿时凶了起来。
　　小男孩瞬间红了眼睛，江问蹙眉道：“别吓到孩子了。”
　　家长一声叹气，满脸无奈。

　　小男孩最终还是红着眼睛，眼泪似掉不掉的张开了嘴。
　　江问检查了下，对家长道：“扁桃体发炎，不是很严重。我给你开些药，回去之后多休息，饮食方面注意一下，辛辣刺激的东西最近都不要吃，零食最好也不要，避免加重。”
　　听到不能吃零食了，小男孩眼泪瞬间掉下来了，哭的十分伤心。
　　临走前，家长还拍了一下他的屁股，一直在说他不听劝，非要吃辣条这种垃圾食品。

　　江问见那小男孩护着屁股的模样不禁失笑，刚想去接杯水喝，就见门口走进来一个高大的男人。
　　“医生，我这嗓子不舒服，你给我看看呗。”
　　他迅速坐在江问面前，笑眯眯地看着江问，说完后直接把嘴巴张开了。

　　江问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减少，对于程野的出现他十分意外，神色很快恢复了最平常的面无表情，抿唇道：“你幼不幼稚，我现在是在上班期间。”
　　“我知道。”程野闭上嘴后说，嗓子发哑，“我是真疼，不是假的，可能是最近吃东西没注意，今天早上一起来疼的很，并不是特意来见江医生的。”
　　江问仔细检查了下，问他：“这几天都吃了什么？”
　　“我想想……烤鱼、酸辣粉、螺蛳粉、泡秒、火锅……”
　　“停。”江问打断他的话：“吃这么多上火的东西嗓子不难受就奇怪了。”
　　“那江医生你给我看看该怎么办。”程野手放在桌子上撑着脸颊看着江问。

　　江问把开好的药单放在他面前，“吃点药就好了，你可以去拿药离开了。”
　　“外面没患者了，我和江医生说说话。”程野目光落在了他的白大褂上，“江医生穿白大褂的样子真好看。”

　　江问长得偏清冷型的，没多少表情时显得十分高冷不好接触，穿上白大褂后将整个人显得有几分禁欲。
　　程野对他越发喜欢了，心想能看到江问这个样子，也不枉费最近几天没日没夜的吃辣的辛苦。

　　有护士从门外走进来，刚想和江问说话，见程野一脸嬉皮笑脸的盯着江问，愣住了。
　　“有事吗？”江问看向护士，“出去。”
　　最后两个字明显是对程野说的。
　　护士却没听懂，转身就想出去，被程野叫住了，“他说的是我，不是你。”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拿着药单冲江问挥挥手，“那我先走了，江医生，晚上见。”

　　晚上见三个字，说的有些揶揄，护士的目光瞬间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
　　等他离开了，护士偷偷的看着江问，不敢说话。
　　江问在医院工作这么久，可从来没有患者以外的人找过他。
　　听说他好像是没父母，还是和家里断了关系，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事吗？”注意到护士的目光有些过分火热，江问抬眸问。
　　护士脸一红，摆摆手，“没，没有。”
　　她来这边实习，刚跟江问没多久，也没和江问说过多少话，如今视线一接触，顿时有些害怕和害羞。
　　“江医生。”迟疑再三，护士还是鼓起勇气开了口，“我有几个问题不明白，能不能请教一下江医生。”
　　“可以。”江问闻言，将桌子上的文件收起，放在一边，“什么问题？你仔细说一说。”
　　护士这才觉得他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高冷，高兴的不得了。

　　程野出了医院，手机就响个不停。
　　他拿起看了一眼，见是许久没有联系的朋友，接听了，“有事？”
　　“没事就不能打给你了？你最近去哪里了？怎么一点影子都没了，我去你家找你，你那个大哥柔柔弱弱的跟我说你不在家，怂的模样像是我跟他说句话就能吃了他一样的。你跟他真是同父同母？”
　　“我出来住了。”程野自动忽略自己不想听的话。

　　“怎么回事？”顾诺闻言一下子从沙发上坐直了身体，咋舌：“你不会是离家出走了？”
　　“主动搬家。”离家出走四个字让程野没忍住嗤笑一声，“你有事吗？没事我就挂了，我这边还有事呢。”
　　“你有什么事？”
　　“挤公交，车子来了，我不跟你说了。”
　　程野挂断电话，飞快的往车站跑去，刚好赶上了公交车。

　　顾诺一脸懵逼的看着手机。
　　他没听错吧？
　　挤公交？
　　程野挤公交？
　　这他妈……滑天下之大稽，不可思议到炸了。
　　以前出门就是豪车的程野何时挤过公交车啊，这是有多惨，穷到什么地步才会去挤公交车。

　　顾诺抽过一张纸，擦了擦眼角象征一下心疼程野的泪水。
　　身为程野的好朋友，他必定要救程野于水火之中，起码也不能让他挤公交啊。

　　告诉顾诺住哪里后，程野就收到了一辆价值二十三万的车子。
　　他接过把车送过来人给的钥匙，对电话道：“你脑子没抽吧？给我车做什么？”
　　“我现在资金周转不开，就只能买这种小车，你凑合凑合，等我资金周转开了，给你换豪车。”顾诺只当他开习惯了豪车，看不上普通的车。
　　“你送我车的心意我收下了，不过我不要车，我叫人给你送回去。”
　　他刚要把车钥匙递给旁边的人，就听顾诺说：“别呀，总会用到的，你别挤公交车了，我听着都心酸。就这样啊，我有时间就去看你。”
　　他知道程野这人不喜欢平白无故接受别人的好意，怕他强行拒绝，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程野看了眼那车，又瞥了眼站在一边等他回答的人，“你可以走了。”
　　这就是答应了，那人明白后立刻离开了。

　　程野坐上车试了一下，完全不习惯。
　　他走下车，把车子停好，走进电梯。
　　电梯门在一楼打开，程野看到了江问。

　　“江医生。”程野笑眯眯地打了招呼，“下班了？”
　　江问没回答他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我家今天不知道怎么的断电了，我能去你家蹭个饭吗？”
　　“不能。”
　　拒绝他倒是拒绝的挺快的。
　　程野说：“我自带碗筷，就吃一点点。”
　　“不行。”江问瞥了他一眼，“借口这么拙劣，你觉得我会信吗？”
　　“江医生太无情了。”程野假装伤心。

　　江问实在看不下去他一个一米八多的大男人，一脸伤心的样子，收回目光不理他了。
　　“江医生。”
　　“我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我不喜欢男人，也对你不感兴趣，你也永远不会有机会。你在我身上只会时间，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三遍。程野，你明白吗？”
　　他语气很严肃，本以为程野听了多少会有些不悦从而放弃，没想到对方沉默了两秒钟后，回答了一句压根跟他说的没有任何关系的话：“我的名字从江医生的嘴里说出来真好听，江医生你再叫一句呗。”

　　江问活了二十多年，算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心里的气在对上程野认真的目光又莫名其妙平静了下来。
　　他不说话了，在电梯门打开后直接走了出去，快速走进自己的家，反锁房门，一切动作都表明了他对程野的不接受。

　　脚步声停在门前，许久没有声响发出，站在门口的江问收回放在锁上的手，脱去外套，仔细回想自己刚刚说的话会不会太令人反感时，就听门外传来程野清亮的声音。
　　“江医生你不必有所为难，我做我的，你做你的就够了。我就是想江医生多少给我点机会，毕竟江医生没试过，怎么知道我们合不合适。如果到最后试过了，都发觉不合适，那我会放弃。在此之前我是不会放弃的，接下来的日子可能会有些打扰江医生了。”

　　江问走过去将门打开，“你觉得我有哪点表现出喜欢男人？”
　　程野摇头：“没有。”
　　江问：“那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给你试一试的机会？死缠烂打很讨嫌，你明白吗？你看起来不像这种人，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明白。”程野点点头，思索片刻，认真道：“我会努力不打扰江医生太多，我有分寸，我会克制自己。至于为什么要做……当然是喜欢江医生了。”
　　他好不容易有一个喜欢的人，不可能不争取，哪怕只有一点机会，他也要把握住。

　　“我租房合同下个月就到期。”多少摸清楚了程野的脾性，江问知道无论自己说多少重话，他估计仍旧不会死心。
　　程野神色有变化了。

　　江问关上了门，挽起袖子进厨房时，厨房门被人敲响，程野似乎料到了他会来厨房做饭，对着单面窗露齿一笑，“距离下个月还有一些时间，我努力让江医生对我改观，喜欢上我的，到最后即使江医生不接受我，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的。”
　　他退了一步，做不了情侣做朋友也是可以的，做了朋友还能有进一步的机会。

　　江问知道他在想什么，洗菜的手一顿，垂眸盯着手中的菜，没有说话。
　　客厅里的座机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侧眸看了一眼座机电话，最终还是走了过去，擦干净手，按了免提。

　　“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回家？”从未变化的提问，就连那声音都毫无变化，仍旧是严厉中带着些许的呵斥。
　　“回去做什么？”江问淡声问。
　　“娶妻生子，继承公司，我任由你在外面胡闹那么多年，你也该回来了。”男人呼出一口气，“我脾气不好，忍你忍了那么久，想必你也知道。现如今我年纪大了，你能不能少让我生气？”
　　江问：“为您好，所以我不回去，省的您生气起来房子都要掀了。”
　　这话一说完，电话就陷入了沉默，即使不去刻意分辨，江问也能感觉到对方的怒火正在不断的攀高，所以他在男人发怒前一刻挂断了电话。

　　世界清净。

　　-
　　“试用期工资二千，试用期一个月，一个月后转正，工资三千，有加班有提成，后期也会涨工资。”
　　永汤面馆是岭南最火的一家面馆，虽然很小，但从早上开张到晚上结束营业，人从未间断。
　　程野在点了一碗面尝了味道后，就决定在这里当个服务员。
　　“没问题。”程野点点头，并不在乎工资，比起来工资他更在乎的是休假：“每个月有多少休息。”

　　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人很宽厚温和，见他丝毫不在乎工资的模样，笑道：“每周休息一天。工作时间是早上九点到晚上九点，你要是能接受的话，明天就可以来上班了。面馆里除了你还有几个服务员，工作日不会多忙，有闲暇时刻。就是休息日比较忙，累。”
　　程野想了想，江问每天的上班时间是八点到晚上六点，他冲老板笑了笑，“工资我只要三分之一，时间提前到晚上六点下班可以吗？”
　　“行。”老板是个爽快人，早就认出他不是什么缺钱的人，虽然心里很好奇但也没多问，点头接受了。

　　程野签了合同，骑着刚买的小毛驴，回了小区。
　　顾诺一早就打电话过来，说今天下午没事，要来找他。
　　程野刚到小区门口，就看见了顾诺最喜欢的那辆骚粉跑车。

　　他将小毛驴停在车旁，伸手敲了敲窗户。
　　嘴里咀嚼着口香糖的顾诺听到声音打下车窗，见到是他，顿时激动了，“见你一面不容易啊，我都在这里等你一个多小时了，打电话给你也不接。”
　　“我找工作去了。”程野说。
　　“什么工作？你缺工作你来找我啊，我刚好缺个助理。”
　　“面馆服务员。我干不来助理的活，麻烦。”不如个服务员轻松自在。

　　顾诺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诧异的看着程野：“服务员？你怎么跑去做服务员了！我靠，你到底被你家里人摧残成什么样子了，竟然跑去当服务员了？”
　　“我喜欢。”程野说：“那里的面挺好吃，有机会你可以来尝尝。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他说的十分轻松，真的是一点都不在乎，但顾诺只当他把所有的苦都藏在心里，不想透露出来，满目心疼中带着几分怜悯：“你来我公司吧，我给你个副总，服务员不适合你。”
　　程野笑了一声，“好歹认识那么久了，我你还不知道吗？公司和服务员比起来，我更喜欢服务员。”